“盛总，时间到了。”
助理程安站在病床边，俯下身，轻声提醒。
盛以北从睡梦中醒来，面色稍显不耐，就听程安不厌其烦的劝：“万院长明天要看您的检查汇总，若发现少做了一次检查，他老人家肯定会发脾气。”
自从被那个不知从哪来的庸医针灸后，盛以北就成了这家医院的重点关注对象，医生护士包括程安都接到了万院长下达的死命令，必须监督他定时服药做检查。
而最近几日，他明显感觉到检查次数增多，餐后的药物也多出了几颗陌生的。
虽然万院长对此并未给出解释，但他明白，自己的身体一定出现了某些变故。所以即使对这种枯燥的生活深感厌烦，他也尽量配合。
可刚才午睡时做了一个梦，梦里面小思茉站在花丛间朝他笑，活泼又灿烂，明明是很美好的场景，却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般，令他喘不过气。
程安还在重复着万院长的那套老生常谈，他烦不胜烦，终于决定起身时，心口猛然传来一阵刺痛！
他下意识闷哼，按着胸口倒回**。
这可吓坏了旁边的程安，见程安即将飞奔出去找医生，他提高声音道：“回来，我没事！”
程安脚步一顿，犹豫的转过身来：“您哪里不舒服，还是让医生看看吧，万一……”
盛以北摇头，重新坐起身。
他是真的没事，那阵心痛来的莫名其妙，一瞬之后就恢复正常，好像并不是身体原因，而是……
眼前又浮现出思茉在梦境中的灿烂笑容，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跳下床飞快跑出房门。
被惊呆的程安只听到他扔下的一句：“过来开车！”
风风火火赶到私立医院，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然而事实证明，盛以北的感觉没有出错。
小思茉刚急救结束，被送回病房，形容更加虚弱，不及巴掌大的脸颊如白纸一般。
盛以北进门时，医生正在告知注意事项，听说小思茉连日高烧引发呼吸系统和心脏问题后，忍不住激动质问：“她已经住院三天，连简单的退烧都做不到，你们医院是干什么吃的？！”
主治医生被院长精挑细选来治疗思茉，其能力在帝都也算得上首屈一指，眼下受到盛以北毫无根据的质疑，脸上顿时变了颜色，但看在江家的面子，依然心平气和的给出解释。
“白血病的临床表现中，最常见的便是发热，普通退烧方法很难达到效果，我们只能尽力尝试。而且患病后，患者的抵抗力会迅速下降……”
不等医生说完，盛以北又恼怒打断：“有找借口的时间，不如多去看几本专业书，如果我女儿有任何危险，我不会放过你！”
“阻碍医生治疗，这就是你对思茉的父爱？”
江绍寒冷冷开口，注视着盛以北的目光满是厌恶。
思茉病重，每个人都焦急万分，可盛以北到来后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医生，还间接怪罪江家选择的医院不够专业，他有什么资格？他就没想过，小烯听到这些话会有多难过吗！
俞烯坐在床边，握着小思茉的手，仿佛身处于另一个世界，对他们的吵闹毫无知觉。
盛以北神情间闪过一丝歉疚，但想到思茉出事，陪在俞烯和孩子身边的人竟然是江绍寒，而不是他，心中霎时涌起股无名火。
“知道我是思茉的父亲就好，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害她，但旁人抱着何种心思，就无从考证了！”
旁人？难不成他认为，把思茉害成现在这样的另有其人？
江绍寒怒极反笑，恨声道：“盛以北，你真要感谢自己的失忆，否则你永远都不可能用轻松的口气，说出如此可恨的话！”
见盛以北面露怔松，他鄙夷的嗤一声：“是谁在小烯怀孕时将她抛弃，是谁害思茉早产，是谁令思茉在出生后就失去母亲的陪伴？你这个残酷无情的罪人，根本没资格责怪我们！”
如惊雷在耳边炸响，盛以北震在当场，怔怔的望向俞烯。
视线在半空交汇，他看到俞烯的痛，那样哀伤的目光，明明不存在于记忆中，却好像似曾相识。
——这是离婚协议书，你签一下吧。
——不好意思，可能我还没告诉你，这里已经不姓俞了。
——俞烯，你也别想好好过！
——养好身子，孩子生下来给柠儿抚养。
——从此我们再无关系。
谁在说话？
冰冷的语气像极了他，可对面的人是谁？俞烯吗？
深埋的记忆逐渐破土，大脑传来撕裂的疼痛，盛以北弓起身子，低吼着后退。
记忆与疼痛对抗，他的头脑就是战场，耳边起先还有嘈杂的声音，程安似乎在叫医生，还有人劝他不要再想，可是很快就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有那些决绝的话语不停重复，仿佛地狱的魔咒。
剧烈的头痛令他几近晕厥，身体的力气也被抽空，幸好有程安在一旁支撑，才勉强挪动脚步，瘫倒在沙发里。
脑科医生为他做了基本检查，称问题不大，稍作休息别再受刺激，很快就能恢复。
看着他这副模样，俞烯悲从心起，以往的惨痛经历再次浮现，恨意与怒意交加，狠下心不再管他。
“医生，还有什么办法能尽快降温吗，思茉再这样烧下去，我怕……”
她转头看向主治医生，含泪询问。
思忖片刻，医生迟疑道：“她年纪太小，刚经过急救，立刻用药身体会承受不了。或许可以尝试物理降温，但效果如何，我不能保证。”
只要能救思茉，哪怕一线希望，俞烯也要尝试。
她急忙去洗手间接了盆温凉的水，浸湿毛巾，从双手开始一寸寸为思茉擦拭，水温稍凉，便重新换来一盆，擦拭的动作愈来愈熟练，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好像在做着机械工作的机器人。
江绍寒见她近乎魔怔的样子，竟莫名有些心悸，上前想接替她，刚一靠近，便被尖锐的目光逼停脚步。
“思茉是我女儿，谁都不准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