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注定了一些人是精神的人,另一些人是物质的人。
“捞捞捞”火锅城的这场大火非常凶险。那是一栋临街的七层楼,五层以上是居民户,下面的两层都租给了火锅城。火锅城用的是罐装液化气,食客不慎失火,引起了液化气罐的连环爆炸。一层和二层变成了烈火和浓烟的大本营,火势以此为基地,将恐怖行动向上扩散。火魔控制了各个单元的楼道,使三层以上的居民难以脱逃。被困群众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在现场回响,恐慌中有人从窗户和阳台上跳楼逃生,造成了不少伤亡。
商都消防支队几乎调集了全市的精兵强将,各式消防车将火场团团围困。消防战士们一边灭火,一边救人。特勤中队担当的是救人的重任,战斗一班是冲锋的尖刀,班长纪亦龙就是刀子的尖锋。
由于一层二层的火势太猛,无法使用消防梯救人,所以特勤中队是从后面的梯道进入楼内的。七八支水枪同时掩护,压制住火魔,纪亦龙和战友们戴着呼吸器冲上楼梯。一个单元一个单元,一户一户地搜救,背出了许多受困的群众。
救到第七层的时候,纪亦龙已经筋疲力尽了。
他一脚踢开右户的房门,高温浓烟迎面而来,几乎将他扑倒。他踉跄着脚步往前摸索,摸到了一位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妇女。纪亦龙未及多想,将这妇女背起就走。
从高温浓烟弥漫的七层楼往下走,每一步都格外艰难。纪亦龙靠着墙壁的支撑,摇摇晃晃地往下挪。眼看挪出了楼道口,纪亦龙腿一软,与背负的妇女一起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那妇女清醒了,她挣扎着想要爬回楼里去。“我儿子,我的儿子还在房间里……”
“你放心,我一定把孩子救出来。”纪亦龙安慰她。
那妇女被抬上了救护车,纪亦龙却转身又冲进了火海和浓烟里。
幼春上了寄宿制的盲校,周末才能回来,姜淑贞家里又变得冷清起来。
小诊所里没有人来,姜淑贞无事可做,就动手收拾房子。她把外间屋的桌子椅子都擦了一遍,地也拖得干干净净,然后又去打扫里间屋。五屉柜上摆着丈夫的头盔和战斗服,她抖开战斗服,仔细地拍了拍,然后又重新叠好。接着,她又一遍一遍地擦头盔,直至它一尘不染。
她正在忙着,忽然听到外面有人问:“姜女士在吗?”
她怔了怔,才明白这是在叫自己。她一边应着,“在在在”,一边往外迎。看到进来的是一位浑身珠光宝气的女人,姜淑贞客气地问:“太太是要看病吗?”
乔晴手里提着一大袋水果,满脸带笑地说:“不,我是特意来拜访你的。我叫乔晴,我家先生是罗冠雄。”
“噢,是罗太太,快请坐,快请坐。”
乔晴把那袋水果放在桌子上,然后仔细看了看椅子,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下。
“哎哟,来就来了,还买什么东西嘛。”姜淑贞忙手忙脚地去泡茶。
乔晴看了看茶杯,下意识地往外推了推。
“我家先生,让我代他向你问好。”
“谢谢,谢谢。你家先生还好吗?”
“哦,他近来不大好,住了医院。我就是为这事才来找你的。”
姜淑贞疑惑地说:“怎么,他关节病犯得厉害吗?”
“不不不,他是这儿有病,心病。”乔晴用手点了点胸口。
“噢,心病还要心药治,那我就无能为力了。”
“不,他这心病,只有你能治。”
姜淑贞摸不着头脑,“乔太太,你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乔晴说:那我就直说吧。我家先生和我结婚之前,曾经结过婚,而且还有一个出世不久的儿子。”
“唔。”
“我先生的前妻离婚之后,就带着孩子来到了商都市,住在她的女朋友家里。她女朋友当时的家,就在友谊路与商城路交叉口的那片苏式楼房区。”
听到“友谊路与商城路交叉口”这样的词语,姜淑贞怔住了。“她……她也在那里住吗?那些苏式楼……”
乔晴点点头,“是的,就是现在拆迁之后兴建冠雄住宅小区的地方。二十多年前,那里失过一场大火。我先生的前妻,死在了那场大火中。可是她的孩子,听说却活了下来。”
“孩子!你是说从火场中救出来的孩子……”姜淑贞腾地站了起来。
“我先生去找过省消防总队的姚副政委,听说那孩子被救出来的时候,他也在现场。”
“你们说的,该不是亦龙吧?”姜淑贞颤抖着,跌坐在椅子上。
“咱们现在说的,就是他。”
“唔,你这么说,罗冠雄先生,就是亦龙的生父了?”
“是的,他那时在国外。”
“你们认定亦龙是罗先生的儿子,可有什么证据?”
“我先生说,那孩子身上,应该戴有银饰。”
姜淑贞似乎还抱着一点希望,她摇摇头说:“戴银饰的孩子,多了。”
“我先生说,这孩子戴的银饰不同。他脖子上挂着白银打的长命锁,上面敲印着‘罗’字。那是罗家传下来的东西。”
姜淑贞犹如触电般地浑身一抖,连声道:“你等着你等着,我去瞧,我去瞧瞧啊……”
姜淑贞走进里间屋,从箱子里取出一个绸布包来。她缓缓地将绸布包打开,拿起银制的长命锁,对着亮光看了又看。是的是的,它上面是有一个“罗”字啊!
不知是喜是悲,姜淑贞的眼眶里涌满了泪水。怪不得呢,怪不得罗先生对亦龙那么关心,还要送他到国外去念书……
姜淑贞捧着那银饰走出来,拿给乔晴看。乔晴感叹地说:“这是上帝的安排,这都是上帝的安排啊。”
姜淑贞絮絮叨叨地说:“既然已经知道,既然已经知道……罗先生既然已经知道亦龙是他的儿子,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家先生不愿意讲。他觉得这么多年你们母子相依为命,不容易啊。”乔晴说完,打开手提袋,拿出了一张银行卡,“这张卡上,有一百万块钱。算是酬谢二十多年来,你对孩子的养育之恩吧。”
姜淑贞没有伸手去接那张卡,她只是怔怔地坐着。
乔晴连忙说:“您要是觉得钱少,口自们还可以再商量。”
姜淑贞回过了神,她微微一笑说:“你觉得我是为了钱吗?不不不,当年收养这个孩子的时候,我曾经许诺过:‘如果将来有一天,孩子的亲人来找他,我会把孩子还给他们的。’我这人,说话算话。”
于是,姜淑贞捧着那银饰来到了丈夫的遗像前。她凝视着丈夫的面容,喃喃地诉说起来。“大梁,我说过,如果有一天……这一天来了,孩子的爸爸找上门了。我把人家的孩子还给人家,你同意吗?”
遗像上的纪大梁憨厚地笑着。
“你同意了。我知道,你会同意的……”
姜淑贞紧紧地抱住丈夫的战斗服和头盔,忍不住哭出了声。
纪亦龙再次冲上七楼,他跌跌撞撞地又走进那套单元房。
他在高温烟气中紧张地摸索着。忽然,他似乎听到了孩子微弱的哭声。顺着那哭声摸过去,他看到一个一岁多的男孩正在地上挣扎。纪亦龙连忙将孩子抱起来,转身向楼梯口走去。
强大的热辐射和浓烈的有毒气体充斥着楼道。刚刚下了几个台阶,纪亦龙怀抱的孩子就暗哑着喉咙,再也哭不出声音了。他的呼吸也越来越微弱。
不好,孩子要窒息!纪亦龙毫不犹豫地摘下自己的头盔和呼吸器面罩,罩在了孩子的口鼻处。
在前沿指挥战斗的常名远心里非常清楚,特勤中队的勇士们都已筋疲力尽了。可是,常名远却不能下令撤出。楼里只要还有一个受困的群众,就不能放弃神圣的使命和职责。
常名远看到了,当纪亦龙救出那个妇女时他自己也栽倒在了地上。常名远知道,这位爱将需要休息。当纪亦龙再度冲向楼道的时候,常名远万分心疼地想要拦住他,可是纪亦龙那魁伟的身影已然消失在高温浓烟里。
仿佛已经过了一百年!
―他怎么还没出来?
常名远脑袋里轰然炸响,“一班长!”他大叫着,冲进了楼道。
顺着导向绳,常名远找到了纪亦龙和那孩子。他背着,抱着,将他们救了出来。
孩子在阳光下恢复了均匀的呼吸,仿佛在做着甜梦。可是纪亦龙却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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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主:阿波罗的粉丝
博客等级:10
博文:我的阿波罗
从我亲爱的哥哥纪亦龙牺牲那一天起,我就有了一个新家,一个心灵的家。她,是我的妈妈姜淑贞。(插入照片)你们从她那慈爱的笑容后面能看到她的坚忍和刚强吗?她是英雄的母亲,其实,她也是一位母亲英雄。是她含辛茹苦地抚养了我的哥哥。她把她的丈夫她的儿子都奉献给了社会。
他,就是我的哥哥纪亦龙。(插入照片)他是被英雄从火海里救出来的,而他自己也为了从火海中救人而成了英雄。
她,是我的妹妹沈幼春。(插入照片)她是那么爱自己的哥哥沈立冬,可是沈立冬为了救护纪亦龙却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这是阿波罗之光照耀之下的一家人,阿波罗就在他们的精神里,阿波罗就在他们的灵魂中。
我曾经被医生诊断为抑郁症,并因此而休学。是阿波罗的拥有者们吸引了我,使我在精神上得以重生。我已回到大洋的彼岸,在美国加州大学恢复了我的学业。如今,阿波罗已驻留在我的心灵里,无论身在何处,我都将阳光般明朗,长风般欢乐。
一抹流云:(跟帖)阿波罗是人类的精神之光,失去它,人类就等同于动物。
红尘滚滚:(跟帖)世上注定了一些人是精神的人,另一些人是物质的人。
远离杯具:(跟帖)悼念英雄,可偶做不了英雄。
胡茄十八拍:(跟帖)阿波罗―一种精神,一种人格。
会思索的露鼠:(跟帖)楼主,我知道你喜欢英国的诗人拜伦和雪莱。我就录几句雪莱的诗,送给英雄吧。
他去了,去到死之深渊
无所畏惧;但他那光明的魂魄
仍高悬人间……
阿波罗的粉丝:(回帖)鳗鼠,看来你有了变化,你也有了英雄情结。
会思索的赣鼠:(跟帖)是的,罗琳,我也发现了自己的变化。
阿波罗的粉丝:(回帖)舒大哥,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罗琳的?
会思索的露鼠:(跟帖)当我在你的博客里看到你拍的纪亦龙的那些照片时,我就知道“阿波罗的粉丝”是谁了。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
阿波罗的粉丝:(回帖)我一直蒙在鼓里,直到你被压在槐林村的废墟下面我才有所察觉。而确认这一点,是当我离开商都市的时候,你送给了我一个玉石雕制的小鳗鼠。
会思索的露鼠:(跟帖)那是请玉器店定做的,用的是你交的房租费。我说过,我的那个朋友不收朋友的房租。
阿波罗的粉丝:(回帖)你把自己的房子给了我,自己却租住在危楼里,险些遭遇不测。你也是个英雄呀。
会思索的眼鼠:(跟帖)不不不,我只是一只眼鼠。世上的人大多数都是肇鼠。它们的视觉退化了,它们不需要看清世界和改变世界。它们只凭着感觉、直觉、嗅觉、触觉生活,它们胖胖的,过得安逸而舒服。
阿波罗的粉丝:(回帖)那你怎么会有了变化?
会思索的露鼠:(跟帖)如果有那么一次,你侥幸地从死里走了出来,你就会对救你的英雄有了新生般的认知。 当纪亦龙把我从死亡中救出来时,我对他说的第一句就是,我知道解放军一定会来救我,即使不是你,也是像你一样穿着战斗服的人。生活中少不了纪亦龙这样的人,世界少不了纪亦龙这样的人。 当我需要他的时候,我才知道,他对于我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多么的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