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元蕾蕾并不知道,她选择的是怎么样艰难的一条路。

可是,当她经过一个小城芦城的时候,看着原本畅通无阻的大门旁,突然多了很多神色复杂难辨的人。听他们的口音,他们分明不是本地守城的军士,可是却时不时与军士们窃窃私语,用审视的目光注视着每个经过的人们。

有两个背着草筐进城去卖山货的少年,其中一个人就被他们盯上了,仔仔细细地端详了好一阵这才放他们离开。

元蕾蕾看得很清楚,那被端详盘问的少年身形单薄纤细,与傻皇帝十分相似!

元蕾蕾原本正在城门口排着队准备进城,如今看到这个情形,脚下便是一拐,捂着肚子道:“啊……我肚子疼……”便拉着傻皇帝往路边的草丛里钻。

原本排在她后面的人只顾着赶紧进城,对她的这番动作也无人注意。

等到一头钻进了密林之中,元蕾蕾急忙将包袱里的衣裙抖了出来:“你快换上!”

傻皇帝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手里的那件绣花的短褂子和一条粉色的裙子:“不是你要换吗?你怎么?”

元蕾蕾赶紧解释:“城门口有人在盘查与陛下你年纪相仿身量相似的少年,就是在追查陛下你的下落啊。”

“啊?!”

“我刚才看,他们的注意力主要是在少年身上,若是陛下你肯穿上女装,应该就能蒙混过关。”

“可是我……是男子啊,怎么可以为了偷生就穿女装?”傻皇帝一直都是最温和的,可是这次他却是坚决地摇了摇头。

元蕾蕾咬了咬唇:“如果陛下不愿意穿女装,那就请陛下忘记自己的帝王身份,从此做一个普通的少年吧。”

傻皇帝一惊,没想到元蕾蕾居然会这样说。

“陛下若是以天下百姓为念,保全自身,那今日就必须要穿上这身女装,才可能在李暮和睿王的双重搜寻之下逃生!”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元蕾蕾都几乎要以为傻皇帝永远也不会开口的时候,她听到了一声沉重的:“我知道了。”

半个时辰后,在芦城城门口,一对背着草筐的小姐妹怯生生地站在守门的军士面前,接受着盘查。她们背上的草筐里,是一些寻常的药草和香菇,一看就是采了要去城里的药房里换一点油盐钱的。

那个身量矮些的活泼一些,站在前面,不闪不避地望着盘查的军士。她身后那个应该是她的姐姐,却是怯生生的弯腰躲在妹妹后面,瑟瑟缩缩的。

两人都是粗布麻衣的打扮,手掌上也全都是茧子,脸上到处都有被树枝树叶划出来的细小伤痕,一看就是寻常山民家的孩子。

守门的军士盘问了几句后,并未发觉不妥。正要放行,身边的人又凑过来死死地盯着那个身量略高的女孩子,突然,他冷不防地一把将她的胳膊扯了过来,掀起了衣袖!

谁知道,不看不知道,一看,只见那胳膊上居然到处都是细细密密的小伤痕,其中一些已经结痂,一些却还是新鲜的,带着鲜艳的红痕。他皱眉“呸”了一声,将这女孩子的胳膊甩开,没好气地一抬手:“快走快走!”

原本,他还以为会不会是傻皇帝假扮成了少女,结果一看这满是伤痕的胳膊,这哪里是皇宫里养尊处优身娇肉贵的皇帝,分明就是个天天在山林里跑,做粗活的野丫头嘛!

那女孩子被他这么一番惊吓,眼眸里虽然有怒气,却也不敢有半点不满,只低下头,急匆匆地走了。

等到走远了,她们的身影已经彻底汇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元蕾蕾这才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还好,任谁也没想到,这个满身都是枝叶碎石划伤痕迹的少女,会真的是那个养尊处优的皇帝陛下!

“太好了!我们总算是蒙混过去了!”元蕾蕾拉着傻皇帝的手就往夔河边跑。

“我们为什么非要到芦城来啊?还有,他们为什么会在芦城盘查我们的行踪?”傻皇帝还有点没想明白。

“想要回到京城,在芦城走水路渡过夔河是最快的路线了!所以,他们认定,若是陛下想要回到京城,芦城是必经之路!”

元蕾蕾说着,拉着傻皇帝的手就往渡头跑。

等到了渡头却发现渡船已经远远的开走了!

“今天还有渡船吗?”元蕾蕾急忙问一个正在渡头忙活的小船工。

那船工摇摇头:“没了。”

元蕾蕾只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现在还这么早,怎么就没渡船了?”

那小船工道:“官府下的文书,说最近要缉拿逃犯,所以每日只许开一班渡船。如此已经半个月了,大家全都怨声载道,可是也没办法……”。

“怎么这样啊!”元蕾蕾的肩膀都耷拉下来了。

那小船工也是连连点头,又压低了声音道:“莫要说就这一班渡船,上船的时候还要仔细盘查,无论男女一个个都都要检查。我瞧着不像是抓逃犯,倒像是在找什么大人物!”

“可是,若是我们着急想要过河,那要怎么办呢?”元蕾蕾看着小船工眼珠子咕噜噜地转着,显然是个极有主意的人,便索性从荷包里掏出几块铜板,塞到了他的手里。

那小船工看着手里的铜板,眉开眼笑,索性拉了她到角落里道:“你可知道,这芦城当初为何能在夔河沿岸的这么多小城里,独树一帜地发展起来,成了如今的气象?”

元蕾蕾摇摇头。

那小船工更加来了兴致,当即就滔滔不绝地的讲了起来。原来芦城原本不过是与夔河沿岸其他的小地方一样,不过是个小村。只因村中出了好几个敢夜渡夔河的能人,能大半夜的冒着风高浪急,帮客商们将货物送到对岸。比寻常陆路不知道快了多少倍。是以芦城夜渡的名声就此打了下来,芦城也从此一天天繁盛了起来,有了如今的规模气象。根据这小船工的说法,他就是当**渡夔河的能人的后代。所以,元蕾蕾想要渡夔河,找他就对了!

于是,元蕾蕾与小船工约好,晚上来渡口附近找他,他带着她们夜渡夔河!

而在城门,那人在又盘查完了一个可疑的少年之后,没好气地抬手吆喝“快走快走!”

那少年却是愣愣的,站在那里并不敢动。

“你还不走吗?”那人有点不耐烦。

那少年迟疑着开口:“你是要我走吗?”

那人更加不耐烦地点点头,那少年如蒙大赦,急忙转身就跑。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那人皱皱眉:“这些乡下人,怎么连官话都听不懂吗?”突然,他猛地一惊!他想起来,不久前盘查的那对小姐妹,虽然全身上下看起来都的的确确像是地道的山民没错,可是……她们分明就听得懂官话!

他还记得,出发的时候上面交代过,要仔细关注的,除了看起来十六岁左右的少年,还有十五岁左右的少女。因为傻皇帝跌落山崖的时候,他身边就还有个小宫女。原本以为皇帝跌下山崖必死无疑,谁知道他们好容易开路找下去的时候,却只看到了摔得粉碎的马车和马的尸体,他们找遍了整个山崖之下都不曾发现他们的尸体,却在山崖上发现了一条蜿蜒曲折,曾经被人以砍刀开出来的道路!

也就是说,傻皇帝和那小宫女全都活着!

再一想到那对小姐妹,那人懊恼地狠狠一拍身旁的城砖:“糟糕!快去搜!他们就在城里!”

芦城虽然是座小城,可是也是有上千户人家的,更不要说来往的客商,和附近往来的山民们。就算是他们带着军士一家家的搜寻,想要找到傻皇帝也是如同大海捞针。

不过,他相信,皇帝既然来到了芦城,那么打的就是要走水路渡过夔河回京的主意。今天的那唯一一班渡船已经开走了。他们就算再着急,也得等到明天才能走掉。就算是一时半会搜寻不到他们,只等着明天早上在渡口守株待兔,也自是手到擒来!思及此,他的心也就定了下来。只叫人加派人手好好地守住渡口,只待皇帝一出现,立刻就将他拿下!

一想到只要抓住了皇帝,他就可以从此飞黄腾达,他的整颗心就都轻飘飘的如同要立刻飞起来一般了。

只是,他却没注意到,他的这番动作早已经被同行的另一人看在了眼里。此人精瘦,最善钻营,人称瘦猴,这瘦猴职务低,心思却是十分灵透。他知道若是明日渡口盘查,就算是查到了人,也是旁人的功劳。加上他也在渡口听说过所谓芦城夜渡的往事,当下便留了个心眼,也不告诉旁人,只悄悄地领了一队人马,备好了弓箭,悄悄埋伏在夜渡的古渡口。

如今的渡口是给渡船往来的,十分宽阔,可以有车马乃至大牲口都能轻松上船。而古渡口却是掩映在芦苇丛中的一处小小的渡口,若非是这里还立了一块“夔河夜渡”的石碑,来纪念当年的那些能人义士,只怕很少有人能发现,这么一片芦苇**,就是当初夔河夜渡传奇的发源地。

元蕾蕾和傻皇帝被那小船工带着往古渡口赶。

等到到了渡口附近,元蕾蕾却压根没发现船,她左右看看:“那个,渡夔河用的船呢?”

小船工瞪大眼睛:“谁告诉你夜渡夔河是用船的?”

元蕾蕾也愣住了:“不用船,那用什么?”

小船工顿时得意了,仿若是一个正要点兵出发的大将军,他挺胸道:“你就等着瞧好吧!”

一炷香后,元蕾蕾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个正在一点点鼓起来的破破烂烂的东西,她的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这是什么?!”

小船工昂首挺胸:“这就是我们夜渡夔河的利器——羊皮筏!怎么样?我给羊皮筏充气的手艺不错吧?”

望着那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老旧羊皮筏,再看看小船工那怎么看都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模样,元蕾蕾开始有点怀疑,要跟着他夜渡夔河到底是不是个好主意?

她正在怀疑,突然,头顶传来了隐约的雷声,这是……要下雨了吗?

那小船工刚才还把胸膛拍的“啪啪”的号称要带着她们夜渡夔河,这时候听到这隐约而来的雷声,顿时整个人都是一抖,脖子霎时就缩了起来。

他看看天色,摇摇头:“这天气……怕是不能夜渡了。”

他话音未落,突然只听远处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

“啊,糟了!”他惊呼一声,拉着元蕾蕾就一头扎进了芦苇丛里。

只见一个精瘦的人领着一支小队,急匆匆地朝着这夔河夜渡的石碑而来。

还好,这里的芦苇丛极为茂密,而那小船工又是自小在这里长大的,在这芦苇丛中穿行自如,俨然如同是一尾游鱼,这些人压根就没发现他和元蕾蕾他们的踪迹。

等到那一队人走过去了,小船工这才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原来,那破破烂烂的羊皮筏子竟然是他从家里偷出来的。刚才他吓成那样,就是怕家里人发现了。

说话间,豆大的雨点已经在轰隆隆的雷声中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这下,那小船工说什么也不肯再夜渡夔河了。只说是风大浪急,凶险至极。元蕾蕾虽然反复央求他,他看看头顶那灭顶而来的暴雨,再看看那破败的羊皮筏子,终于一跺脚,就转身跑得不见了踪影。

元蕾蕾望着他远去的方向,原本还想要追过去,却陡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七嘴八舌的抱怨声:“瘦猴你非逼着我们兄弟到这里守着,到底是图啥啊?”

“是啊,这么大的雨,不好好在家喝酒吃肉,非要到这里来受这份罪!”

元蕾蕾心中一惊,赶紧往芦苇丛深处又趴得低了些。

只听一个尖利的声音不满地嚷嚷起来,显然就是那个众人口中的“瘦猴”:“急什么急,若是能在这里将那上头要的钦犯给抓住了,到时候大家一起分赏银,才是真正的喝酒吃肉呢!”

“钦犯……”元蕾蕾的心狠狠地一缩,这些乱臣贼子们,居然把堂堂的大梧皇帝,称作什么钦犯!

不过,她也无暇生气,赶紧渡河要紧。

望了望那被小船工丢下的羊皮筏子和竹艄,想起自己曾经也撑过船的那一点点的经验。元蕾蕾咬了咬牙,回身望着傻皇帝:“陛下你可愿意信我?”

傻皇帝一愣,顺着元蕾蕾的视线望过去,看到那个羊皮筏子,他瞬间就明白了元蕾蕾想要干什么。

“不可以!你知道夜渡夔河有多危险吗?”傻皇帝虽然拼命地压低了声音,可是依然万分焦急。

“我只知道,若是陛下你被这些人抓住了,才真的是万劫不复。”元蕾蕾说着,已经起身,开始顺着刮风的方向,将那羊皮筏子小心翼翼地朝着河岸边推了起来。

原本她还担心自己能不能推动这么大的羊皮筏子,结果等到推起来,她才发现,这羊皮筏子极轻,而且此时又有大风,风将羊皮筏子吹得轻飘飘的,她竟然是没费多少力气,就已经将羊皮筏推到了夔河岸边。

“陛下,古人说‘天时地利人和’,我看,既然我能如此顺利地将羊皮筏推动,就表示,我们此时渡河,正是顺应了天时。此事一定能成的,请陛下相信我!”

望着她眼眸之中那坚定的神情,傻皇帝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就这样,他们二人悄悄地爬上了羊皮筏,竹篙刚一撑,羊皮筏无声无息地就顺着湍急的水流,朝着夔河中央疾驰!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了,元蕾蕾压根就没反应过来。羊皮筏居然对着河岸边不远处一块凸起的嶙峋的巨石就直冲了过去!

“啊!”元蕾蕾惊呼一声,急忙撑起竹篙将羊皮筏躲开,谁知道,她的这一声短促的惊呼,却被河岸上的瘦猴听到了!

“河里有人!”他顿时大喜!

“快!快给我追!”他一声令下,自有人将小艇推了出来,对着那雨幕之中的羊皮筏子就已经急匆匆的划了过去。

只是,风高浪急,虽然看起来他们与那羊皮筏子相距不过数丈之地,可是却怎么也追不上。相反,还越来越远了。瘦猴眼尖,自是看到了羊皮筏子上的两人一高一矮,正是与他拿到的画像上的傻皇帝与小宫女的身形肖似。虽然,这二人都穿着女装,可是他相信,会在这月黑风高的凶险之夜,依然选择夜渡夔河的,只会是傻皇帝!

若是能将这傻皇帝生擒,那么他的荣华富贵可就全都唾手可得了!

瘦猴心中越想越美,吆喝军士们的声音也是越发尖锐起来。

可饶是他心急,那艘小艇却是在风浪里止不住的颠簸起来,好几次,都差点要被风浪掀翻!追击的军士们,原本听说发现了钦犯的踪迹,抓了能有大把赏金领,也是大喜。可是眼看月黑浪急,一个个的都心生了怯意,毕竟,能抓到钦犯自然可以领赏金。可是眼下哪里是什么赏金不赏金的,分明就是要丢了性命啊!

思及此,他们划桨的速度便不自觉的慢了起来。

瘦猴反复吆喝也不见他们加快动作,知道他们是怕了。

心下一横,怒道:“放箭!”

“若是放箭,岂不是不能生擒了钦犯领赏了?”军士里有人弱弱地提醒。

瘦猴怒吼:“上面说了,不论死活,一样领赏!”

一听这话,军士们一个个的便都急忙拿起了弓箭,对着那羊皮筏子的方向就“嗖嗖嗖”的射起了箭矢!

元蕾蕾撑在羊皮筏上,不住的颠簸着。若非她早已经绳索将自己与羊皮筏捆缚在了一起,只怕早就已经被这湍急的浪涛掀翻到了河底。

羊皮筏极轻,她几乎就是在顺水漂流,她还记得,那小船工说过,所谓的羊皮筏夜渡夔河,其实就是登上羊皮筏之后,就驾驭着羊皮筏顺水漂流,一直到漂到对岸水势舒缓的河滩回流之处,再慢慢顺势靠岸就可以了。

最最重要的就是四个字“顺势而漂”。

元蕾蕾发现那瘦猴带着人追过来的时候,原本是万分紧张的。毕竟,她并不善于撑船,这水流湍急千变万化的夔河之中。她一不熟悉河道,二此时又在下着瓢泼大雨。她几乎连前路都分辨不清了。可是,她很快就发现,瘦猴面临的情况并不比她好多少。

更重要的是,羊皮筏本就轻,上面又只有她和傻皇帝两人,在水波之上漂行得极快。而那小艇之上虽然驾船的自是老手,可是上面却是足足有近十人,加上小艇本就比羊皮筏子重多了,在这翻涌的巨浪间,反倒是显出了左支右绌的笨拙。

眼看着羊皮筏子和小艇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元蕾蕾也稍微放轻松了一些。

可是,那一声尖锐的“放箭”声,却让她的心,猛地缩紧了!

羊皮筏子不比那些木质的小艇,它其实也就是由十几个气鼓鼓的山羊皮袋组成。一旦被箭矢射中,羊皮袋漏气,就会渐渐无法承受上面乘坐的人的重量,沉入水中。而在这种风高浪急的暴雨之夜,一旦沉入河中,那么等待着他们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思及此,元蕾蕾使劲地挥动着竹篙,只可惜,饶是她拼命使劲,却依然无法阻挡那些如同飞蝗一般逼近的流矢!

“小心!”傻皇帝大喝一声,将元蕾蕾猛地扑倒。在他们的头顶,一支箭矢正堪堪从元蕾蕾的头顶擦过!

“好险……”元蕾蕾喃喃,她的话音未落,就听到耳畔传来了一种“噗”的声音!她定睛一看,这羊皮筏子上最大的那个羊皮袋,居然被流矢射中了!

“快!快给我追过去!他们已经被射中了!”瘦猴大喜过望,高声叫了起来!

原本因为夜渡夔河正胆怯的军士们,听到了这句话,顿时整个精神都为之一振!当下众人齐齐挥舞着手中的木桨一个劲地朝着羊皮筏子的方向拼命追击而去!

元蕾蕾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身下的羊皮筏子在飞快地漏着气!

耳边有无数声音在杂沓的响起,风声,浪声,雨声,傻皇帝焦急的呼唤声,那疾驰而来的木桨拍击浪涛的声音,所有这些声音都在她的脑海里疯狂地撞击着。

明明应该是最混乱的时候,可是,她的意识却是说不出的清醒。她的手伸向了自己的脚踝,那里原本正用绳索将她的身体和羊皮筏子紧紧地捆缚在了一起。被雨水和浪花冲击过的手指冰凉僵硬,可是她居然前所未有的利索的桨那绳索飞快地解开了。

然后,她就已经跳入了夔河翻涌的浪花间!

她不顾一切,使劲推着漏气的羊皮筏朝着河岸游去!

她必须要快,要赶在羊皮筏的气彻底漏完之前,赶到河岸上!

除此之外,元蕾蕾的脑海之中,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她只知道,只要她能让这羊皮筏子靠岸,那么,傻皇帝就能活下来了!

在视线的尽头,明明只有黑暗的河滩和在狂风之中乱舞的芦苇丛,可是元蕾蕾却觉得,这就是她最重要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