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元蕾蕾来到御膳房将小竹篾簸箩还给那个粗使小宫女。还与她兴冲冲地聊起了厨艺。御膳房里的人自然都知道她这个救驾有功的宫女,对她自是热情万分。
聊了一阵后,元蕾蕾望着御膳房里的各色吃食,不禁叹息一声。
小宫女们忙问她为何叹气,元蕾蕾满脸的忧虑道:“大家都知道,我是因为救驾有功才被特别拔擢做了这个大宫女的。可是要在紫宸殿里做大宫女,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虽然欢喜却也知道自己比起其他几位宫女姐姐来说,可是差得远了。”
一旁的小宫女们急忙安慰她:“我们陛下素来宅心仁厚,轻易从不责罚人的。只要姐姐你未曾犯下什么大错,这个大宫女的位置,定然是稳稳当当,无人可以撼动的。”
元蕾蕾摇摇头:“怎么可以如此得过且过。我看其他几位大宫女姐姐们,不是善于刺绣,就是善于统筹安排,只有我,一无所长。到底还是心中不安。”
几个小宫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机灵的立刻便道:“蕾蕾姐姐是要学一门手艺,好在陛下面前也有一技之长吗?”
元蕾蕾点点头:“若不然,我心中到底难安啊。”
那小宫女早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手指朝着御膳房一转,道:“不若姐姐在我们这御膳房里,学点手艺,若是能有个陛下爱吃的拿手菜,想必姐姐在紫宸殿的大宫女位置,自然也就稳如磐石了。”
元蕾蕾心中暗喜,立刻道:“当真?”
几个小宫女齐齐点头:“若说是复杂的大菜我们自是不会,可是寻常点心菜色什么的,我们必然能教给蕾蕾姐姐的!”
元蕾蕾要的就是她这一句话,当即起身,郑重地朝着她们行了个礼:“如此,就多谢了!”
几天以后,元蕾蕾端着一碟热气腾腾的饺子,送到了邪祟的桌上。
“这是奴婢亲手为陛下做的,手艺粗苯,请陛下尝尝。”
邪祟微微一愣,眼眸之中划过一丝惊讶,不过他很快就彻底恢复了镇定,点了点头,开始吃了起来。
元蕾蕾侍立一旁,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动作。邪祟举着银筷,将一个饺子夹了起来,不徐不疾的送到了嘴里。他的动作极为从容,那一种天潢贵胄的气息在这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来,让人只觉得整个心神都为之一静。
可是,元蕾蕾的心脏,却随着他的动作,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
她死死地盯着他的筷子夹着饺子,一点点的终于送进了唇齿之间,然后,咬了下去!
耳边仿佛有无数的钟磬在瞬间奏响,元蕾蕾全身都在控制不住的颤抖轰鸣着。她看到,邪祟的眉头微微一皱,然后,就十分自然的咀嚼着,吞了下去。
他的唇瓣似乎变得比之前红润了一些,原本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颊上也泛起了丝丝红晕。然后,他又吃起了第二个饺子,第三个饺子,热气腾腾的一碗饺子就这样,被他三下五除二地,不一会儿就吃得干干净净的。
皇家的规矩就是食不言寝不语,在这内殿之中,除了筷子偶尔和碗壁发出的清脆撞击之声,元蕾蕾没有听到任何其他的声音。而邪祟的神情,也除了最开始吃下第一口的时候那微微的一瞬皱眉,就再没有了任何变化。
元蕾蕾期待之中的痛苦,呻吟,甚至昏倒,一个都不曾出现!
邪祟仿佛真的就只不过是吃了一顿再寻常不过的饺子。甚至,他好像还吃得非常欢喜,就连旁边的佐餐小菜都一口也不曾碰过,全都在一口接一口的吃饺子了。
吃完了饺子,邪祟举起巾帕,优雅地擦了擦嘴角的汤汁,“撤下去吧。你也先退下。”
元蕾蕾觉得一记天雷,正正的击中了自己的脑门。她整个人一阵头晕目眩,她将空碗和那一口也没动的小菜放到了托盘里,竭尽全力才稳住了自己的步伐,将托盘捧出了紫宸殿偏殿。一出殿门,早就已经有粗使的宫女将盘子从她手中接走。元蕾蕾回到紫宸殿偏殿里,找了个帷幕后的角落,静悄悄的侍立着。
在旁人眼中,她是为了邀功,所以起早摸黑的给陛下做了一碗饺子,只求博个嘉奖。谁知道陛下似乎对这碗饺子并无多少感觉。她在失落之下,自是垂头丧气无精打采。
只有元蕾蕾知道,她的确是无精打采,可是却绝不是因为皇帝没有对她亲手做的饺子大加赞赏。而是因为,她的又一个驱邪计划“生姜饺子驱邪术”又失败了!
怎么会这样啊?元蕾蕾在内心咆哮。
她明明特意寻来了强力生姜,据说这生姜极为性烈,几乎是寻常生姜的效力的五倍。宫中有一年有人感染时疫,太医院就是叫人特意用这种生姜熬制了生姜水,这才帮助众人渡过难关。自此,这种强力生姜不仅仅是在太医院就算是在御膳房也拥有了不可替代的崇高地位。
而元蕾蕾记得很清楚,她小时候在村里看到游医为人驱邪的时候,也是炖了一碗浓浓的生姜水,给中邪之人灌下去,那人受了生姜里的元阳灼热之气蒸腾在肺腑之间,浑身大汗淋漓,昏过去一阵后,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神清气爽恢复本心了。
那时候,那游医不过是用的寻常生姜炖水,而她则是用的最好的强力生姜,又直接将它包在了饺子里让邪祟吃下去,照理说,效果只会成倍地增加。邪祟吃了以后不是应该痛苦呻吟,浑身滚烫,再也无法在这个身体里盘踞,然后消散而去吗?!
元蕾蕾看得很清楚,除了最开始的时候他微微皱了皱眉外,他居然是,面不改色的,将所有的饺子全都吃了下去!显而易见,这“生姜饺子驱邪术”对他,是半点用处也没有!
我拼命寻来的强力生姜啊……,我拼命地将生姜切得那么细碎啊……,怎么会这样?!元蕾蕾心中思绪万千如同万马奔腾,她的心中纠结到了极点,不自觉地就抱住了身边那根粗大的立柱,手指在立柱暗红色的漆面上挠了下去!
如果可以,她真正想挠的,是邪祟!
啊啊啊!傻皇帝啊,我到底要怎么才能把你救回来啊!
元蕾蕾,抓狂中。
元蕾蕾没有注意到的是,在帷幕的缝隙间,有一双深邃的眼眸,在静悄悄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他看到了她的纠结,烦恼,甚至,看到了她的指尖在暗红立柱上挠过的浅浅指痕。一瞬间,他想到了另一处的指痕。他掀起袍袖,望着自己胳膊上那已经几乎彻底痊愈,只余下一点点浅浅粉红色的指痕,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
对于元蕾蕾的郁闷,他真的很想现在就走过去跟她说:“朕也不想的啊!”
元蕾蕾眼中的邪祟,真邪祟,内心的咆哮之声若是能真的释放出来的话,只怕整个三界都会为之颤抖!
“你这一次次地把我当邪祟驱邪,真的以为我一点不知道吗?!”
“我,不是邪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