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之时,见非是见,见犹离见,见不能及。如此简单的道理,你竟是不懂么?”

苍老却洪亮的声音传入耳畔,青笛侧头望去,一个身着布衣的老者不知何时竟是出现在了礁石之侧。

青笛翻身下了礁石,湛青裙裳之上纤尘未染,朝着布衣老者拱了拱手,道:“早已听闻北海之畔有一尊神异莫测的上灵,唤作‘垂钓之人’,此时当真得见,方知上灵风采。”

布衣老者的神色有些莫名,笑道:“你要找的那人,已经离开了北俱芦洲。”

“难道上灵识得他?”

布衣老者点了点头,道:“当初那人来我这里换过一些龙宫真血,随后便与一个生的极是好看的少女入了北海水幕。”

“一个少女?”青笛行至布衣老者身前,清灵明透的眸光稍稍冷了下来,“还有,上灵如何确定那人便是我要找的人?”

布衣老者笑道:“你方才自言,那人唤作‘季月年’,在这北海之畔,何曾有我不知道之事?”

青裙少女神色更冷,道:“可他先前与我说过,无意留恋这人间情欲,又怎会时时刻刻贴身带着一个女子?”

“这老夫就不知晓了,”布衣老者面上的笑意愈加浓郁,“那少女生着落雁羞花的清姿玉貌,这季月年不惜割离了自己的玄阴神血,前来我这里交换龙宫血脉,便是为了送予那少女所用。”

“当真如此么?”

青笛的神情有些恍惚,内心深处竟是涌现出了一丝隐藏极深的嫉恨之意。

原本以她的性子,并不会如此轻易地相信他人,可这“垂钓之人”的修为深不可测,根本没必要拿此事刻意诓骗自己。

破出因果劫数之后,她对季月年这里的执念反而愈加深了些,如今闻听此事,一时之间忍不住有些心神颤动。

布衣老者叹了口气,道:“老夫也是见你独自一人在此处黯然伤神,很是孤独冷清,这才好心出言提醒,不知小姑娘有没有兴趣与老夫做一笔买卖?”

青笛敛去了心神深处的诸多情绪,道:“上灵但说无妨。”

那布衣老者目光颤动,笑道:“老夫所要之物,便是一丝天地石胎的源气。”

此言落罢,青笛的神色蓦地沉凝下来,身周有着扭曲的清光浮现而出,冷声道:“你到底是谁!?”

“莫要着急,”布衣老者摆了摆手,自身前凝聚出了一方半透明的令符,“老夫乃是北海之畔极北边陲的地脉化身,生来的职责便是为极北边陲阻挡一切漏网而出的海境生灵,并无一丝一毫的私心。老夫收集各种奇珍宝物在此交易,也是为了给予地脉之中的生灵一些方便。”

根据传言,这“垂钓之人”确实从来都不曾害过极北边陲的生灵。

青笛打量着那块令牌,略一思忖,身周的青光散去了些许,道:“一丝天地石胎的源气不算什么,可我倒怕你没什么东西能与我换。”布衣老者自袖中取出一根璨光流转的七彩翎羽,笑道:“你看此物如何?”

青笛凝望着那根七彩翎羽,有些怔然,喃喃道:“这是……”

“此物唤作‘仙凤尾羽’,每一只天生的仙凤,都仅仅只有一根,”布衣老者直接将那七彩翎羽交予了青笛,“仙凤只存在于瑶池圣境,你若持得此物,便可催动石胎源气化生成为七彩仙凤,届时破渡三大灾劫不过尔尔。”

青笛略一沉默,道:“你说你是极北边陲的地脉化身,可在这无穷无尽的北海之畔也不过是一粒微尘,为何能有持有这般仙宝?”

布衣老者摇头笑道:“北海之畔的地脉化灵仅仅只有一个,我只不过是其万千化身之一而已,若是没有这些数之不尽的地脉化身,仅仅凭借那些玩忽职守的巡境天神,如何能够挡得住无穷无尽的北海生灵?”

“原来如此,”青笛拂袖之间,将这根仙凤尾羽收了起来,“季月年与那少女,当真入了北海水幕么?”

“此事千真万确,乃是我亲眼目睹,在一尊太乙真仙的追杀之下,季月年与那少女一起遁入了北海水幕,”布衣老者再次取出了一个玉瓶,“这二十滴真龙血源,便算我另外赠送于你。”

青笛指尖凝聚出一缕石胎源气,与那玉瓶交换过后,轻声道:“上灵似乎很想让我进入北海。”

闻听此言,布衣老者不禁愣了一愣,神色有些不自然,道:“何出此言?”

青笛拂了拂袖袍,轻笑道:“谢过上灵了,我此时已是知晓,季月年并不在北海之中,而你,也根本不是什么地脉化身。”

其言落罢,便有着扭曲的清光流转而现,将其身形彻底隐了去。

“这厮竟然如此聪慧!”

布衣老者望着青笛身形消散之处,神色阴沉无比,其身后的“北海水幕”,也逐渐浮现出了真容。

那是九座黑暗幽深的巍峨山脉。

九座死寂无比的巨峰环绕之间,仿若一只巨兽无声嘶吼的血盆大口,安静地等待着自己的猎物。

“罢了,青灵石胎乃是天地之间六大石胎之一,如今虽然还不曾成长起来,可若是如此轻易便中了我的算计,反倒有些配不上这般盛名。”

布衣老者轻叹一声,转身走入了山脉之中,光影扭曲之间,九座巍峨无比的巨山皆是溃散成了无数残影,与布衣老者一同消失在了北海之畔。

不知过了多久,冰冷的海水翻涌着涨了上来,没过方才那块海边的礁石,这般潮涨潮落了几次,已是彻底抹去了些许残余的诡异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