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刚刚自本命霞衣之中苏醒,还需好生休憩才是,待仙子修定了心神,我再与仙子分说其中究竟。”

季月年轻轻摇了摇头,心念微动,月灵小境有所感应,绵延无尽的星渊银河倒卷而至,带着漫天璀璨月华,径直将织霞仙女席卷了去。

虽然织霞仙女曾是大罗真境的修为,可其真灵连番受创,如今更是在季月年所掌控的月灵小境中堪堪苏醒,其实力至多相当于三灾太乙真境的太乙散仙,自然无法抵抗月灵小境的镇压。

月灵小境乃是玄阴神女以玄阴源力所炼,通晓天地源灵之气,根本不是区区太乙之境的生灵能够反抗。

邬朔罗汉敛去了目光深处隐藏着的怨毒忿恨,神情有些悻悻然,强自扯出一丝笑容,朝着季月年道:“第九佛子,能否放我这道分身回返普陀圣境?”

季月年有些玩味地看着这尊佛光灿灿的罗汉虚影,道:“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原来你这尊罗汉真君的分身乃是独立存在,更为可怕的是,你居然能够凝聚出混元真玄之境的恐怖气势,可是直至今日我才知晓,你这道分身真正的实力,其实只不过是大罗真境而已。”

如今身处月灵小境之中,季月年更是持着无量观世音菩萨尊者的《渡灵佛咒》,死死地克制着邬朔罗汉的分身,两人之间的强弱之势已然倒转。

季月年轻拂雪白袖袍,行至一言不发的邬朔罗汉身侧,继续道:“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浸染‘织霞仙子’的神魂,她当时已经被东海之中的大能操控了心神,你如此贸然地出手,不仅将你自己暴露了出来,更是违反了普陀圣境所定下的禁制,我若是将你诛灭在此,你再也无法将你此时所知晓之事告知你的本尊。”

邬朔罗汉似乎已经认命,面无表情地开口道:“我本以为此次出手能竟全功,就算违反禁制在先,可若能够将你带回普陀圣境,也可将功补过,没想到……”

罗汉真君的分身虽是独立,却能够与本尊互通声息,此前邬朔罗汉的分身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与本尊互通音讯,但是如今其身在月灵小境之中,若是季月年将其诛灭在此,真正的邬朔罗汉便永远都不会知晓此间发生之事。

“虽然你算计于我,原应罪该万死,不过……”

说到此处,季月年顿了一顿。

邬朔罗汉的分身虚影目光微亮,似乎抓住了一丝生还的希望,将自己的姿态放低了不少:“第九佛子佛上!你若是能够留我在你身侧,我可慢慢将普陀圣境的隐秘告知于你!”

“不过对于你这等分身而言,哪里用得上‘万死’?死一次也便够了,”季月年摇头轻笑,漆黑如瀑的发丝无风自动,在其身后翻扬而起,呢喃开口,“大慈悲咒。”

金芒漫卷,自虚无之中煌煌镇压而至。

邬朔罗汉的神情瞬间变得怨毒无比,不禁扭曲嘶吼:“季月年!你居然敢戏耍于我!简直不当人子!”

其声音愈来愈弱,最终彻底隐入了黑暗深处,再无声息。

一块木雕跌落而出,落在了淮阴殿的殿门之下。

季月年眸光一瞥,有灿金佛光在木雕之侧涌现而出,刹那之间就将其湮灭成了金色齑粉,融入了暗沉的星渊银河之上。

邬朔罗汉的身外化身,这个普陀圣境安插于此的心头之患,终于被季月年以戏中之戏勾了出来,一举诛除干净。

星渊银河重新恢复了静谧,皎白月华映彻而下,照在了季月年清美如画的侧脸之上。

季月年柔软唇角之处的笑意逐渐敛去,眸光深处亦是重新有着掩藏一切的沉雾翻涌而至。

短暂的喧闹之后,只余了熟悉的孤寂清冷。

“璨星相伴,抱月而眠,在此月灵之境清修,当真有着令人安心的孤独。”

季月年极为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的心绪变化,不禁自嘲一笑,轻甩袖袍,径直行入了淮阴殿之中。

大殿之中并不算明亮,只有暗沉的星光与皎白的月华相映而至,季月年在冰凉的墨玉殿砖之上席地而坐,喃喃道:“自从那只天象身鬼陨灭之后,我的心绪似乎当真被她改变了少许,不过……”重重叠叠的真灵记忆翻涌而至,季月年的眸光逐渐沉寂下来,再次浸染了如同万载寒冰一般的淡漠冰冷。

若是不曾历经枯燥孤寂的苦修,便绝无可能窥见大道之上的绝妙之景。

那是对于世间真相的寻求。

那是对于“道”的寻求。

季月年微微阖上双目,曾经恍惚梦境之中的对话再次自心神深处浮现而出。

……

“你为何修行?”

“为了知晓真相。”

“知晓了真相又有何用?天地浩渺,众生无量,人力有时穷尽,渺小生灵,岂能与天数相争?”

“为了知晓真相。”

“孽障!”

“为了知晓真相。”

听到第三句“为了知晓真相”之后,那询问的声音顿了一顿,语气有了些许变化。

“即便朝闻道,夕暮死,你也愿意么?”

“愿意。”

“即使粉身裂骨,神魂俱碎,你也愿意么?”

“愿意。”

“即使沉沦无量劫数,真灵湮灭,以身殉之,你也愿意么?”

“愿意。”

……

随着邬朔罗汉分神的陨灭,季月年真灵深处无形无质的重重枷锁缓缓消失了一道,其真灵微微颤动,有着通灵业火、洞虚真火以及禅心青火三道火焰环绕燃烧,真灵虚影映照之下,浑圆无垢的灿金神魂亦是精纯了几分。

其神魂所积累的修为底蕴太过恐怖,几乎已经修至了三大灾劫之前的极限,如今只要季月年稍稍动念,便可入渡太乙三灾第一灾劫。

阴雷造化之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