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霞仙女的目光颤了一颤,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季月年侧头望了一眼织霞仙女,眸光莫名,道:“仙子乃是天生仙灵,根脚尊贵,即便被大能浸染过神魂,此时也应留下些许记忆才对。”

织霞仙女有些犹豫,道:“我若是动用天赋仙灵神通,自然能够回溯这段时间的记忆,只是此神通太过耗费本源仙力,故而……”

季月年摆了摆手,轻声道:“若要知晓那暗地里出手之人的身份,最后还要着落在仙子身上,不然我等就算回到瑶池,也难以回禀此间之事。”

“罢了,既然如此,我便动用本源仙力回溯一番,或能找到那出手之人的气息。”织霞仙女思忖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微微阖上了双目。

七彩光流环绕翻舞,将这位瑶池仙子映衬的愈加娇美绝世。

不知过了多久,织霞仙女睁开了眼睛,俏美的小脸变得极是苍白,她侧头望向季月年,摇头道:“此人绝非寻常的混元真玄之境,我除了感应到一缕诡异无比的黑气之外,没有任何收获。”

此言落罢,她的目光却逐渐变得古怪,细细地看了季月年一眼,继续道:“季月年,我在回溯记忆之时,隐约听见你要返回东海沉渊之处,帮助通竹重塑石胎源体,此事当真?”

季月年神情有些莫名,道:“自然当真,不过却并不是现在,如今的东海海境有着重兵把守,我等没有必要以身犯险,其石胎源气在月灵小境之中消散的极慢,此事不急。”

关于普陀圣境的邬朔罗汉之事,季月年并没有告知织霞仙子,尽管她在记忆回溯之中隐约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可在月灵小境有意无意的气机镇压之下,却也没有办法真正察觉出邬朔罗汉的存在痕迹。

在月灵小境之内,其仙灵之体的天赋仙法至少去了三成,季月年若是在暗中操控境灵,将其气机压制一番,甚至足以使其削弱七成神通。

前时季月年对“邬朔罗汉”所化织霞仙子之言,皆是为了使其露出破绽马脚,实际上月灵小境从始至终都不曾回返过东海海境。

见织霞仙女沉默不语,季月年不禁挑了挑眉,拂袖便凝聚出了一团石胎源气,笑道:“我观仙子与通竹相交甚深,此石胎源气便交予仙子,我这便催动月灵小境,将仙子放归东海沉渊。”

织霞仙子愣了一愣,连忙后退了半步,仿若视那团石胎源气为平生大敌,连连摆手道:“我并无此意,如今诸事已定,你又已经取得了玄阴神女神上的月灵之匙,我等还是快些回返瑶池圣境罢。”

她尽管极为同情“通臂”一脉,却决计不会为了一个不知能否复生的通竹而让自己身陷险境。

季月年似乎早知如此,挥袖将那团石胎源气重新收拢起来,略一沉吟,道:“此事亦是急之不得,我等短时间内只怕无法回转瑶池圣境。”

织霞仙女神情微变,道:“为何?”

季月年用一种极为奇异的目光看向织霞仙女,缓缓道:“你的玉如意与云纹仙袍都被人动过手脚,瑶池圣境之中显然有人不想让你我活着回去,我等若是毫无顾忌的直上瑶池,只怕就连圣境境底都到不了,便会被人碾杀在路途之中。”

织霞仙女前时连番受创,心神难免有些恍惚,如今经过季月年这般提醒,立时便想通了此节,俏美的小脸之上不禁露出后怕之意:“依你之见,我等该如何做?”

季月年轻拂雪白袍袖,自身前凝聚出了一道庞大的半透明光幕,笑道:“此时的形势凶险万方,你我绝不能轻易露面,不若前往南瞻部洲大唐地界隐匿一段时间,待瑶池圣境的汹涌暗流稍稍平稳之后,我等再从黑暗之中现身,届时再上瑶池圣境,也不算迟。”

那光幕之上显示出的图景,正是东土大唐的仙朝盛世。

织霞仙女似是有些犹豫,不过在想到了那虚假的玉如意与云纹仙袍之后,惜身之念还是占了上风,缓缓点了点头,道:“那便如此。”

她在瑶池圣境之中仅仅处于“听道女仙”仙阶,地位并不算高,瑶池圣境之中的神灵仙灵如此之多,那加害之人又藏于暗处,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善,”季月年轻轻抬首,随着织霞仙女的目光望向那道光幕,“这段时间,仙子便留在月灵小境休憩,如何?”织霞仙女叹了口气,点头道:“自无不可,正好我也趁着这段时间,日夜催动仙灵本源,尝试着能否与圣境之中的上仙互通声息,一旦确定可以平安回转瑶池圣境,我等需要即刻动身,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季月年的目光有些莫名,轻声应道:“本该如此。”

不知过了多久,暗沉的星渊银河之上只余了星光月华交相辉映,这方玄奇至极的月灵小境再次陷入了静谧之中。

南瞻部洲虽是佛家源教的传道之地,却不似天境天庭的北俱芦洲那般完全禁止其余源教的布道传教,道家源教生灵与佛家源教生灵无论是自东方横渡东海,还是从西方横穿与西海相接的流沙河,皆可毫无阻碍地进入南瞻部洲。

此处的“流沙河”并非朱紫妖国的渺小投影,而是真正的西海天河,那流沙河之主,正是三十三天天庭诏令敕封的“卷帘大天神”。

流沙河横亘于西牛贺洲与南瞻部洲之间,下接西海,上通天境天河,弱水无量,生灵不可渡。

淮阴殿。

“续灵改命,避死延生……”

“灵台方寸山的‘术’之一门,果然神妙万方……”

呢喃之声萦绕而现,惊起了数只趴伏于殿门之下的月华小兽。

一只月华小兽抬起毛茸茸的小脑袋,朝着声音来源之处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篆着锦裰花纹的绸织道袍,玄黑袍袖的边缘之处绣着暗沉的金线,其袖袍翻扬之间,有着点点瑰美绝伦的灿金光华随之逸散。

“吼。”

月华小兽嘶吼一声,四爪并用,随意蹦跳几下,便跃至了身着金线玄黑道袍之人的另一个方向。

那是一个仿若从画中走出的清美少年。

“吼……”

它只是抬头望了一眼,便低低吼了一声,轻盈一跃,乖巧地趴伏在了纤尘不染的缎鞋边缘。

数息之后,那画中少年却没有半点反应,其眸光冰冷疏离,根本看不出半点真实的情绪。

如此反复吼了数次,月华之兽的眸光稍稍黯淡,终是失去了耐心,伏在那干净的缎鞋之侧,沉沉睡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