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日初现,苍茫云海之上浸染了瑰美绝伦的金红灿光,仙禽清唳之声漫入耳畔,无数道互相交错的仙宫玉阶绵延而下,延伸至了不知多深的重云之间。
极高极远处的穹顶之上,矗立着一座高及数千丈的仙宫门阙,那殿门匾牌之上悬着数个仙家古篆,唤作“北极仙阙”。
仙宫门阙之下,青裙少女静立于云海边缘,轻轻眯着眼,遥望着那照耀万古的金红大日,不知在想些什么。
四面八方所有御空行过此处门阙之人,无论是驾着灵禽瑞兽的得道真仙,还是北极仙阙之中的诸多神灵,仿佛都对这青裙少女视而不见,似乎根本察觉不到她的存在一般。
“已是晚了么?”
不知从何时起,她的身侧竟是出现了一个身着灰袍的仙人,那仙人身周环绕着神异无比的玄清仙光,神情颇有些怅惘。
青裙少女略一沉默,道:“仙翁,我行至道观之处时,渊涧上真已经消失无踪,不过我以‘噬心真火’为引,察觉到了这些残留的佛源气息。”
此言落罢,她便轻拂湛青袍袖,凝聚出了丝丝缕缕的佛家源教气息,那些气息被困在半透明的青光牢笼之内,左冲右突而不得而出。
北极仙翁伸袖取过这些佛源气息,目光愈加复杂,道:“太白神府一脉乃是天赋异禀的先天星辰神灵,本应与日月同辉,与天地同寿,千不该万不该,竟是卷入了佛家源教的布局之中,实在是可惜。”
青裙少女静立一侧,默然无言。
“佛家源教势大,此事已经超出我之所能,”那北极仙翁将所有的佛源气息拢入袖中,望向了身旁的青裙少女,“你既未能接回渊涧,你我之间的因果依旧不曾了结。”
青笛轻轻点了点头,道:“仙翁如此之言,定是已经有了两全之法。”
那北极仙翁望着仙阙之下的渺茫云海,笑道:“自上次天地量劫过后,北极天境便日渐凋零,已是在天地之间沉寂已久。即使是在上境之中,也已经逐渐被人所忽视,可是在不久后,便有一次增长我北极仙阙气运的绝好契机。”
高及数千丈的门阙之下,风势渐起,轻柔地拂过脸颊,使得青裙少女的满头乌发散落而起,一缕青丝在她白皙的额前飞舞,噙在了嫣红柔软的嘴角之处。
她伸出湛青袍袖,将那缕发丝拢至了晶莹如玉的耳垂之侧,道:“仙翁意中所指,难道是那昆仑上圣之境的昆仑法会么?”
灰袍仙人点了点头,道:“此次昆仑法会与前时不同,乃是其在下境之中所举办的最后一次法会,定然会有诸多上境洞天前去,你若是以我北极仙阙之名,声名鹊起于昆仑法会之上,那我北极仙阙便会得到许多无形之中的气运加持,到了那时,你我之间的因果自当了结。”
青笛略一沉默,道:“善。”
灰袍仙人侧过身来,望着她那冷清明透的眸光,道:“如今距那昆仑法会已是只余了四千余年,虽然你持着恐怖无比的噬心真火,更是天地之间极为罕见的青灵石胎,不过大罗真境的修境终究有些低了。”
青笛轻声道:“我若再苏醒一次石胎源气,可诛混元。”
此前其已经苏醒过一次石胎源气,若是苏醒第二次,其威能之恐怖足以焚江煮海!
那花果山境的通竹虽然与其同为大罗真境的修为,却从来都不曾苏醒过石胎源气,故而才被那混元真玄之境的巡守神将诛灭了神魂。
“方才我已是说了,此次昆仑法会与以往不同,有着诸多上境洞天前去。”
灰袍仙人笑着摇了摇头,“即便你能与一尊混元真君论道斗法,可若对方乃是一尊大真君,你有何办法能够应对于其?若是对方乃是大真君之中的妖孽天骄,又当如何?”
此言入耳,青笛不禁沉默了下来,其虽然苏醒过一次石胎本源,凭借着青灵石胎的天赋神通,勉强能够与混元真君分庭抗礼,可若是在一尊大真君面前,却是没有丝毫胜算。
那灰袍仙人又道:“只有破境混元,青灵石胎才会真正发挥出其应有的威能。我有一位故交,居于南瞻部洲大唐上朝,你且持着我的手令前去寻他,在他那里修行一段时日,登临混元真玄之境不过尔尔。”
此言落罢,北极仙翁心念微动,顷刻之间便唤来了北极仙阙的掌令天神。
那掌令天神行礼道:“见过北极上尊。”北极仙翁微微摆了摆手,灰袍袍袖之间凝聚出了一方上境印玺,肃声道:“今将下境北俱芦洲生灵‘青笛’敕入北极天境,封作‘北极仙阙笛舞神女’。”
北极天境的掌令天神双手捧过那方印玺,神情肃然,道道神光自其目中逸散而出,使得那方印玺绽放出了瑰美绝伦的绚丽光芒!
无量神光朝着青笛笼罩而来,变幻迷离。
生灵天讳之中,“神”与“仙”可谓是截然不同。
天讳之中的“神讳”乃是生灵执掌一方道场、府域、境域、洞天、小世界、地境以及仙境之时所用,其有着极为明确的权柄,或是极为特殊的源力。
譬如那瑶池圣境之中的玄阴神女,其所执掌的便是天地之间的玄阴之力;再如那夜伏天境的夜伏神君,其所执掌的便是一方天境境域;又如那花果山境的极东镇海大天神,其所执掌的则是东海之畔的数个山境。
就连下境四大部洲之中,无论是巡境、城隍,还是山神、土地,皆是天敕“神讳”,从未有过“仙讳”之称。
那“仙讳”比之“神讳”却是要自在了许多,并无太过明显的桎梏存在。
一朝得道可称仙,破境太乙可称仙,登临混元亦可称仙。
北极仙翁之所以将其敕封为“北极仙阙笛舞神女”,乃是因为青笛身为如今天地之间唯一苏醒的青灵石胎,其执掌着自己所独有的“青灵源气”,故而其天讳为“神女”,而非“仙女”。
不知过了多久,那瑰丽璀璨的神光终是消散了去,展露出了笛舞神女的真正形貌。
金鱼玉佩映玉骨,翠羽宝髻衬云织。
鸳鸯绕袖绣金丝,翡翠发带遍霓紫。
那掌令天神抬眼望了一望,心神为其风姿所摄,恭恭敬敬地拜道:“见过笛舞神女。”
那笛舞神女却是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心念动间,身周瑰美神光翻涌而起,顷刻之间便收了神女法相,重新化作了那个身着湛青裙裳的少女。
北极仙翁见此情形,笑道:“笛舞神女,怎地了?”
笛舞神女轻声道:“仙翁敕我北极天境神讳,岂不是又使我欠下了一道因果?”
“并非如此,”北极仙翁摇了摇头,“只有先行将你敕入北极天境,待你起势于昆仑法会之时,北极天境才会获得气运增长。”
此言落罢,这个灰袍仙人便自袖中凝聚出了一块玉牌,道:“大唐上朝虽是无上佛国,却也能够容纳外来生灵,你持着此物前往大唐长安,寻那兵部尚书杜如晦,他自会着人安排你的修业诸事。”
笛舞神女取过玉牌,低垂着目光望了过去。
玉牌正面乃是一尊极为尊贵的佛陀真像,正是曾经将三藏真经布道大唐的旃檀功德佛。
其背面则是极为工整地篆着一行小字,隐隐约约泛着清浅的灿金玄光。
“大唐上朝兵部尚书暨右仆射,镇异寺寺卿,杜如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