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褐色便西服的宁孝原在宁公馆顶楼的屋子里待了好一阵了,他被移民老祖宗宁徙传下来的“宁氏家谱”深深吸引,逐字逐句阅读:“宁继富违背父愿,不走仕途倾力经商,悬梁刺股,自强不息,光大家业……”

宁继富是他爷爷,父亲多次跟他说过他爷爷忍辱负重,发家致富的事情。

戎马半生发誓不经商的他回来承接祖业了。

十多天前,何基沣、张克侠两位将军,率领国军第三绥靖区七十七军和五十九军的两万三千余众在贾汪、台儿庄如期起义,联名通电全国。此是内战爆发以来规模最大的国军起义,开创了国军大兵团起义之先河,为解放军胜利进行淮海战役奠定了基础。起义撕开了国军防线的一道大口子,打乱了蒋介石的部署,徐州惶恐,南京震惊,美国哀叹。起义后,何基沣任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野战军三十四军军长,率部参加了渡江战役,直捣南京。

宁孝原没能参加这场大战。

决定他人生转折的那天晚上,黎江在他的住屋里跟他进行了长谈。

十五支光的电灯悬吊屋顶,洒下来橘红色的柔光。

他俩挨坐在灯下的方桌前交谈。屋里的半人高的檀木雕花座钟陪伴他俩,铜制的钟摆不急不缓摆动,正点时便鸣响报时。

黎江给他说了许多革命的道理,说蒋家王朝的末日到了。说曹钢蛋同志是不久前加入中国共产党的,参加了解放军,他是为党和人民的事业英勇牺牲的,他的仇要报,千千万万革命烈士的仇要报,新中国就要诞生了。

两人端大茶缸喝茶,抽了好多根烟。

黎江抹四方脸,目光炯炯盯他:“小崽儿宁孝原,跟屁虫,你听我的不?”

他说:“听,当然听,你是我最崇敬的好大哥,我宁孝原跟你干,誓死跟随你干!”

黎江说:“好,那你就跟我干。”神态认真,“交给你一个任务,回重庆去承接你们宁家的家业。”

他瞠目:“啥,大战在即,你让我回去承接家业去经商?不去,绝对不去!我的好大哥,你晓得的,我是个军人,军人就是打仗。方坤、钢蛋都是解放军了,我也要加入解放军,我要参加这场大战!”

黎江说:“你这任务重要,很重要,还得急办。是另外的一个战场,另外的一场战斗,这任务交给你合适。”

“我合适?”

“你合适。国民党政权垮台在即,重庆的多数工商界人士有顾虑,害怕共产党得了天下要共他们的产,准备把资金和企业转移去台湾。”

“不能转去台湾!”

“是的,不能。我党统战工作的重要任务之一,就是要稳住这些民族资本家,争取他们拥护人民军队解放重庆,支持人民政权建设重庆。”

“嗯。”

“当下紧迫的任务是,让民族资本的资金不外流,工商金融界的人士不外逃。你应该晓得杨灿三的,他是个大资本家,是重庆最有名的聚兴诚银行的老板。”

“晓得。”

“他很固执,拒绝与我党的人士接触,别人向他宣传我党的政策他也不信。他是你父亲的好友,你回去承接家业你父亲一定高兴,你动员你父亲去做做他的工作。跟他说明,我党对资本家是区别对待的,对官僚资本要没收,对民族资本是要保护的。”

他挠头:“家父也顽固。”

黎江说:“这任务难,是没有硝烟的战争。你回去就可拖住你父亲不去台湾,再努力做他的工作,让他去说服杨灿三。孝原呐,我们夺取政权后得要巩固政权,巩固政权必须搞经济建设,搞经济建设就离不开这些民族资本家。”

他深感自己责任的重大,掐灭烟头:“黎哥,我明白了,听你的,我努力完成任务!”

黎江拍他肩头:“宁孝原同志,你是我们的人了,你虽然还不是中共的党员,但我黎江信得过你。你呢,还有个重要的任务,要全力为解放军接管重庆搜集经济情报……”做了具体的交代。

橐橐的脚步声响,父亲宁道兴进屋来:“儿子,你想好了没得,是打那混账仗当炮灰重要,还是回来承接老祖宗留下的家业重要?”

他点头。

黎江起身走动:“孝原,我相信你会完成好党组织交给你的这一光荣任务,相信你会经受住党组织对你的考验……”

“当,当!”座钟鸣响报时,凌晨两点了。

黎江住步,盯他笑:“啷个,还当王老五?”

他起身嘿嘿笑:“实不相瞒,我是早就想娶她……”如实说了他跟赵雯、倪红的事情。

“听钢蛋说过,你小子是脚踩两只船呢。”

“大哥,我真心喜欢的是赵雯。”

黎江说:“婚姻有缘,希望你能如愿。”严肃了脸,“宁孝原同志,你今天晚上就动身回重庆。委屈你了,对外,你得说是不愿参加起义,是怒脱军装返回故里的。”

他挺胸点头。

“时间不早了,你赶紧收拾一下。”黎江说,朝屋门走,又返回,“记住,袁哲弘还有利用的价值,你回重庆后,切不可意气用事……”

宁孝原是骑马、乘车、坐船辗转回到重庆的,昨天深夜到家,今晨吃罢早饭就来这顶楼了。橐橐的脚步声响,父亲宁道兴进屋来:

“儿子,你想好了没得,是打那混账仗当炮灰重要,还是回来承接老祖宗留下的家业重要?”

宁孝原没有回答,他在跟父亲耍欲擒故纵之计。他合上家谱,细心地放进香案上的樟木匣子里,搀扶父亲下楼,搀扶父亲到客厅那乳白色的皮沙发上坐下,自己也坐下。何妈就泡了盖碗茶来。母亲也过来坐下。

“爸,老实说,我也厌倦打仗了。”宁孝原端茶碗喝茶,“爸,你要我继承家业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只是啥子?”宁道兴问。

宁孝原说:“爸,妈也在,妈作证,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

“啥子事情,儿子,你说,妈作证。”母亲说。

宁孝原说:“爸,你必须答应我,不去台湾,不转走资金。”

“不得行!”宁道兴怒道,“跟你说了,一切的事情都已经准备好了!”“爸,你莫要把话说死了噻。”宁孝原说。

“我就是要把话说死!”宁道兴青筋鼓胀。

“那好嘛,我立马回前线当炮灰去!”宁孝原也青筋鼓胀。

母亲唉唉发叹:“老头子,你就听儿子的。”

宁道兴说:“我宁氏的家业不能被共了产,我的决心早已下定,他要走就走!恁么多年了,他就没有好生在这屋里待过,他就没有把父母亲把这家放在眼里……”

宁孝原晓得父亲的脾气,犟起来三头牛也拉不回,就如同他自己当年执意去当兵一样,更理解黎江大哥说的做杨灿三这些资本家的工作是困难的。哼,你犟我也犟,看哪个犟得赢。他陡然起身,往自己的住屋走,其架势是立马打点行装返回战场。

“儿子,你坐下!”母亲急了,拉他坐,“老头子呃,你就这么一个儿子,你就忍心让他去当炮灰,去死在那败局已定的战场上……”

宁道兴怒目端坐,不看儿子。他没有想到儿子会突然从前线回来,还来看家谱,心里高兴,儿子心里还是有这个家的。可他刚才的要求是断不能接受的,接受即等于家产被共党共产,等于坐以待毙。他渴望也决计要说服儿子跟随去台湾,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保住家业才有希望。

宁孝原犟脖颈不坐,双目瞪圆,武夫的他绞脑汁想着说服父亲之法。

父子俩僵持,客厅的空气凝固。

“叮咚,叮咚……”门铃声响。

何妈出客厅去开门。

来人是赵雯。她穿雪青色西服,戴藏蓝色鸭舌帽,蹬褐色皮靴,一身男士打扮,唯额前若有若无的满天星刘海透露出女人的娇俏。是宁孝原当年在万灵镇初识赵雯的穿着。手拎女士牛皮手提包和一包礼品的她随了何妈进客厅来,礼貌笑道:

“宁伯伯、宁伯母,事情多,好久都没有来看望两位老人家了!”盯宁孝原,“嘿,运气好,孝原也在!”将礼品放到茶几上,“带了包上好的云南普洱茶来。”

客厅里添了温柔气。

“啊,赵女子来了,坐。何妈,泡龙井茶!”宁道兴倒竖的眉毛弯曲,巴望这未来的儿媳妇早日过门。

何妈应声去泡茶。

宁孝原母亲喜眯了眼,拉赵雯坐到身边:“赵女子是越长越好看了。”对宁孝原,“儿子,还不过来陪赵雯坐。”

宁孝原不想赵雯会来,好高兴,他本是打算下午阵去找她的,藏了怒容坐到她身边:“我两个就是有缘,我昨晚黑到家,你今上午就登门!”

赵雯笑,揶揄说:“大战的炮声隆隆,你这个大英雄倒回家来,当逃兵了唢。”

何妈端了盖碗茶来,放到赵雯身前的茶几上:“赵小姐,请喝茶。”

“谢谢何妈。”赵雯道谢。

宁孝原有了救兵,父母亲都喜欢赵雯,赵雯的话父亲也许会听:“我回来是……”他想说是回来说服父亲不去台湾不转移资产的,话到嘴边吞回去,得先跟赵雯说好了,得要统一口径,也想跟她单独相处,嘿嘿笑,“想你了噻。走,去我屋里。”拉赵雯走。

赵雯没有拒绝,跟他走:“宁伯伯、宁伯母,我等会儿来陪你们。”

“要得要得。”宁道兴说。儿子跟他说过,他跟赵雯的事情谈得成,巴望他们尽快成亲,之后,举家去台湾。

宁孝原母亲点头笑:“我跟何妈去大阳沟菜市场买些肉菜,赵女子中午就在家吃午饭。”

“嗯。”赵雯回身点头。

宁孝原的住屋在二楼,内饰典雅,檀木大床、茶几、衣柜、八仙桌、书桌、国画、立式古钟及原木本色的地板弥散着怀古的气息。是父亲为他精心设计布置的。他却少有在这屋里住。今天一早,何妈来收拾打扫过,很是洁净。

赵雯第一次来他这住屋,惊叹:“哇,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就是阔气。”踱步到阳台上。

阳台宽敞,有花木盆景,摆放有藤条桌椅。宁孝原泡了两杯茶来放到藤条桌上:“贵客登门,请坐,请喝重庆沱茶。”

赵雯没有坐,依在阳台的栏杆边四望。这阳台俯临宁公馆院子的大门,大门外的黄葛老树在换树叶子,浓密的绿叶里夹杂了金灿灿的黄叶。老大的慢坡地里草木葳蕤、曲径蜿蜒、房屋鳞次栉比,低远处的嘉陵江水悠悠东流,传来轮船的轰鸣声和纤夫的号子声。在长江边上长大的她,喜欢大河长江的雄浑奔放,喜欢小河嘉陵江的温丽清幽。袁哲弘给她说过,长江乃雄性为父,嘉陵江乃雌性为母,山城半岛是两江的孩儿。她赞同他这话。现在的大河小河正值枯水期,而春的涛声已经鸣响,双江合抱的山城即将迎来挺进大西南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她为与人民为敌的顽固不化的袁哲弘惋惜、悲哀,高升至中将的他已是罪行累累,不可救药。当她得知他枪杀了涂姐后,就有了杀他的念头,而他救过她母亲的命,他俩也相爱过。她纠结痛苦。她与现在跟她单线联系的上级黎江在武汉秘密见过面。黎江说,袁哲弘有利用的价值,你得从他那里多获得情报,一切听从组织的安排。她知道,黎江是宁孝原和袁哲弘的毛庚朋友,对他说了自己与宁孝原、袁哲弘的交往和真实情感。黎江说,你的情况组织上都跟我说了,你忍辱负重潜伏敌后获得了许多有重要的情报,辛苦你了。她说,袁哲弘呢,比好人还好,比坏人还坏。黎江不置可否,说,袁哲弘也是他的毛庚朋友,现在是他们共同的敌人,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是呢,个人的情感与革命事业相比,革命事业至高无上。她这么想,就看宁孝原,对了他一字一句吟诗:

“‘骏马登程各出疆,任从随地立纲常。’”

宁孝原听了心里咯噔一下,这是他家先祖宁徙留下那长命锁上的认祖诗的前两句,是那天晚上他与黎江大哥商定的来与他接头的人的联络暗语,心狂跳,啊,竟然是她,赵雯是自己人!一字一句接诵:“‘年深外地犹吾境,日久他乡即故乡。’”

赵雯激动伸出双手:“宁孝原同志!”两目晶莹。她是接到黎江的密电来与宁孝原接头的,好高兴,孝原与她是共同奋战的战友了。

“赵雯……”宁孝原伸双手握住她的手,她是他的同志,是他的心上人,“同志!”展臂拥抱她,鼻酸眼热。

赵雯任他搂抱,第一次在他面前落了泪,孤独奋战的她见到了自己的人,见到了她真心爱恋的人。

两个恋人两个在敌后相认的战友紧紧相拥。

江风吹过,院门外那棵历经日晒雨淋电闪雷击的虬曲鹏展的黄葛老树的树叶儿沙沙响,像是在窃窃私语,为他俩祝福。

他俩坐下喝茶说话,自然是先谈工作。宁孝原说了他这次回来的因由,说了组织上交给他的任务。赵雯说,是组织上安排她来助他一臂之力的。他说了他父亲的固执。她理解,说他父亲的这一关很重要,说通了他老人家才可以通过他去做杨灿三的工作。他说,我父母都喜欢你,你出面说话,我父亲会听的。她笑,严肃了脸,我的身份上级应该给你有所交代。他点头,黎江大哥给他说过,来跟他接头的人的身份连重庆地下党的人也不知道,要绝对保密。就说,赵雯,我相信你的智慧。二人说到了蒋介石的御用笔杆陈布雷。赵雯说,消息灵通者和小报上讲得绘声绘色,那日晚上,陈布雷洗了澡,想死得清白。他换了里外衣衫,穿了棕黑色马裤呢长衫,坐到写字台前燃起根香烟。其时已近五更。他写了遗书致国民党中央政治委员会副秘书长洪兰友,托其照料中政会之事。写了遗书给张道藩,嘱托移交“宣传小组”账目。留函给蒋君章、金省吾两位秘书,我已无生存人世之必要,故请兄等千万勿再请医生医我。医我我亦决不能活,徒然加长我的痛苦,断不能回生也。函中说,床下新皮箱内尚有金圆券700元,嘱赠陶副官300元。写了他死后如何发表消息,不如直说,从8月以后,患神经极度衰弱症,白天亦常服安眠药,卒因服药过量,不救而逝。交代了文件放在一只小箱里,标明有BSS,内藏有侍从室历年的文件。写了呈委座函,表明,物价日高,务必薄殓薄棺薄埋。天露白时,陈布雷取出两瓶安眠药吞下了一瓶半,和衣躺到**。蒋介石得知陈布雷的死讯后,面色发白,取消了当天的会议,到陈布雷的遗体前默哀,吩咐好生料理后事。派了军务局长俞济时和政务局长陈方帮助料理。自戴笠死后,蒋介石又一次若有所失,陈布雷这个追随他二十多年,日夜为他起草文稿的忠心耿耿的人走了,提笔写了“当代完人”的横匾。宋美龄在陶希圣的陪同下到场,穿黑丝绒旗袍的她步履沉重,面对陈布雷蜡黄干枯的脸闭上眼睛,两手颤抖合掌胸前,嘴唇嚅动,眼角滴出泪珠。陈布雷的遗体是在南京的中国殡仪馆大殓的,除蒋介石书的横幅外,还有李宗仁的“有笔如椽,谠论雄文惊一代;赤心谋国,渊谟忠荩炳千秋”等挽联。陈布雷的一些遗书几天前公开发表了,自然是蒋介石点了头的。他给蒋介石和亲朋、属下的信中都避免说出真相,他不能给亲属留下后患。他死后,亲属未受牵累。宁孝原说,他是国民党的殉葬人,腐败的国民政府大势去了。

两人说了当前的局势,胜利指日可待。

“赵雯,嫁给我!”宁孝原伸手拉住赵雯的手,“去年的冬天,在‘沙利文餐厅’你对我说过,等这场战争结束再说,这场战争马上就要结束了!”

赵雯点头:“我说过。”热了眼,“你当时说,也倒是,打完仗再说,万一我死在战场上呢。我说,不许说死,不许你死。”

“老子们命大,才不得死,我要讨赵雯做婆娘呢!”

“又说脏话。啥子婆娘的,难听……”

何妈上楼来喊他俩去吃午饭。

饭厅的大圆桌上摆满酒菜。冷菜有夫妻肺片、口水鸡、泡椒凤爪、凉拌毛肚,热菜有鱼香肉丝、宫保鸡丁、水煮鱼、麻辣鳝鱼、青椒牛肉、回锅肉、麻婆豆腐、酸辣土豆丝,汤是白菜豆腐汤,每人跟前摆放有麻辣油碟。看着就流口水。

何妈张罗完后去了厨房。

宁道兴见儿子跟赵雯有说有笑入座,他两个的事情是说好了,少有地亲自开茅台酒为赵雯、夫人和儿子斟酒,再才为自己斟酒,举杯说:“难得今日设家宴一聚,来来来,我们一起干杯!”

大家举杯喝酒,相互敬酒。

宁孝原母亲喜得合不拢嘴,不住地为赵雯搛肉夹菜。

赵雯大口吃喝,笑说:“宁妈妈做的菜真好吃,换了任何地方都是吃不到的。”

宁道兴笑:“她跟何妈一起做的,都是些家乡菜。”

宁孝原吃凉拌毛肚:“家乡菜就是好吃。爸,你去了台湾就吃不到了。”

赵雯接话:“啊,宁伯伯要去台湾?”

宁道兴点头:“唉,我也是时事所迫。”

赵雯问:“为啥?”

宁道兴说了因由。

赵雯说:“宁伯伯,你这些担心也许是多余的,我听说共产党对民族资本家友好呢,说是还要重用你们这些民族资本家。”

“啊,你听哪个说的?”宁道兴问。

“爸,人家赵雯是报社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各方的消息信息都晓得。”宁孝原说。

宁道兴嚼牛肉,没有说话,心想,赵雯是政府喉舌晚报一个部门的头头,听得的事情多,也许还真是恁么回事情。儿子这次回来说愿意跟他经商,他就犹豫还去不去台湾,也还是担心家产被共产党共了产,很是矛盾。

宁孝原盯父亲:“爸,你硬要去台湾我也莫法,那我跟赵雯的婚事啷个办?”

“儿子,你跟赵雯的婚事说好了呀?”母亲急切问。

“说好了。”宁孝原说,看赵雯。

赵雯点头。

宁道兴悬着的石头下落,久盼之事成了,呵呵笑:“你两个的婚事好办,好办,为父立马就张罗办!”

赵雯苦了脸:“可是,我在南京的爸妈是不会去台湾的,他们也不会同意我去台湾。”

宁道兴锁眉头,赵工那人也犟:“赵雯,你写信劝劝他们。”

“说不通的。”赵雯说。

“爸,要说你个人去南京跟赵伯伯说。”宁孝原说。

宁孝原母亲叹气。

宁道兴犯愁,渴盼已久的儿子的婚姻大事摆在眼前,赵雯方才说的不无道理,几天前,有个挚友对他说,中共重庆地下党的人想跟他见面,希望他留下来为新中国的建设出力。他回绝了,怕中共的人会言行不一,怕沾上嫌疑。欲言又止,赵雯和儿子都是党国的人,不能跟他们说中共的人要见他。心想,就私下去见见,倘若共产党能真诚善待他们,就不去台湾了,急切起身:“啊,想起件事情,我去打个电话。”起身去书房给公司的人打电话,交代转款香港之事暂缓,看看形势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