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候,他们做什么呢?
我们应当谈谈,因为这是史实。
男人这边做子弹,女人那边缠绷带,只见一炉旺火上,一口大锅里准备注入弹头模子的熔锡和熔铅,正冒着青烟。前哨端着枪在街垒上守望,安灼拉聚精会神注视着前哨,而公白飞、库费拉克、若望·普鲁维尔、弗伊、博须埃、若李、巴奥雷,以及另外几个人,相邀聚在一起,像太平日子里同学聊天那样,离他们筑起的堡垒只有两步远,坐在改为掩蔽所的酒楼的角落里,把装好子弹的枪支靠在椅背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这些意气风发的青年开始朗诵情诗。
什么诗呢?请看下面:
你可记得甜美的生活?
我们正是青春的花朵,
满心里只有一种渴望:
相亲相爱又穿得漂亮。
当时你我二人的年纪,
加在一起也不过四十;
在我们简陋的小家中,
即使冬天也春意融融。
日子多美!马努埃矜持,
帕里斯坐在圣餐宴席,
弗伊撒手雷,而我乱动,
让你胸衣的别针刺痛。
我这无人问津的律师,
带你去普拉多用餐时,
无不赞赏你,你多娇艳,
连玫瑰也扭脸不敢看。
只听他们说:她多漂亮!
满身香气!长发像波浪!
翅膀藏在半短大衣下,
标致小帽像初开的花。
我挽着你柔臂逛街头,
是一对幸福的小两口。
行人以为爱神受迷惑,
将四月妹嫁给五月哥。
躲在小屋生活闭房门,
大吃爱情禁果好销魂;
一件事我还未说出口,
你心先就回答愿接受。
大学城是牧歌好园地,
我能从晚到早崇拜你。
看来情种学习也灵活,
拉丁区却变成爱情国。
莫贝广场啊多芬广场!
我们的陋室里满春光,
你往修长腿上拉长袜,
我见一颗亮星放光华。
攻读柏拉图也无收获,
你拿一朵鲜花送给我。
上天美意我就能领悟,
胜读拉姆奈[161]等学者书。
你顺从我哟我顺从你,
陋室放金光啊两相依!
见你身穿睡衣来回走,
晨起旧镜映出春容秀!
曙色星夜花丛好时光,
彩带轻纱绫绮怎能忘!
时光美好只因情意浓,
爱到口吐村言更见情!
花园就是一盆郁金香,
你用衬裙当帘挂窗上;
土陶大烟斗我手中拿,
日本瓷碗给你沏的茶。
还有灾难我们哈哈笑!
你丢围巾手笼又烧焦!
一天我们为了用晚餐,
卖掉了珍藏的莎翁像![162]
我是乞丐而你好施舍,
我偷吻你鲜艳圆胳膊。
打开但丁大作当桌子,
我们开心大嚼一百栗。
我在那欢乐的破楼中,
第一次吻了你烫嘴唇。
你脸红又散发离开时,
我脸苍白开始信上帝。
记住我们无数的幸福,
还有这些破烂丝绸布!
从这无限忧伤的心中,
多少叹息飞向那苍穹!
此时此地,追寻青春时代的种种往事,几颗晚星初跃,在天空开始闪烁,附近街道寂无一人,笼罩着阴森森的气氛,而险象环生,正是一发千钧,总之,此情此景,若望·普鲁维尔这个温柔诗人,在暮色中低声吟诵这些诗句,就别有一种凄美的魅力。
这工夫,小街垒那边点亮了一盏彩纸灯笼;大街垒里也燃起一支蜡铸的火炬,上面说过,火炬是从圣安托万城郊区弄来的。这类火炬在封斋节前星期二狂欢节上常见,举在满载戴面具的人向库尔蒂勒进发的马车前面。
那支火炬插在三面避风的石块垒起的笼里,光亮集中射在那面红旗上。这样,街道和街垒仍没在黑暗中,唯见那面红旗,仿佛由巨型暗灯照射,蔚为壮观。
火炬光映照鲜红的旗帜,就呈现出一种说不出来的骇人的紫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