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围住伽弗洛什。

但是,马吕斯没容他说什么,就颤抖着将他拉到一边。

“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咦!那您呢?”孩子回答。

他极为放肆地直视着马吕斯,那双睁大的眼睛射出由衷自豪的光芒。

马吕斯声调变得严厉了,接着问道:“是谁让你回来的?起码,你把我的信送到地方了吧?”

提起这封信,伽弗洛什倒有点心虚,他急着要赶回街垒,就匆忙脱手,而没有直接交给收信人,心里不得不承认,他是有点轻率,连面孔还没有看清,就把信交给了那个陌生人。诚然,那人没戴帽子,但是仅凭这一点还不够。总之,在这件事上,他有几分内疚,害怕马吕斯责怪,就以最干脆的办法脱身,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公民,我把信交给看门的了。那位夫人睡下了,睡醒了会看到信的。”

马吕斯写这封信有两个目的:向珂赛特诀别并救出伽弗洛什。现在,他的心愿只满足了一半。

他的信送到,割风先生来到街垒,他在头脑里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就指着割风先生问伽弗洛什:“你认识那个人吗?”

“不认识。”伽弗洛什回答。

的确,我们刚才提过,伽弗洛什是在黑夜里见到冉阿让的。

马吕斯混乱而病态的头脑萌生的猜测,就这样消除了。况且,他了解割风先生的政见吗?割风先生可能是共和派,那么前来参加战斗,也就极其自然了。

这工夫,伽弗洛什已经窜到街垒的另一头,嚷道:“我的枪呢?”

库费拉克让人把枪还给他。伽弗洛什告知他所称呼的“同志们”,街垒已经被包围了,他费了很大周折才进来。小丐帮街有一营兵力,枪支都架在那里,监视天鹅街的方向;市国民卫队则占据布道修士街,与之遥相呼应。街垒正面是主力部队。

伽弗洛什介绍完情况,又补充一句:“我准许你们袭击,给他们一排枪。”

安灼拉一边听着,一边从枪眼往外窥视。

放了一炮,进攻部队显然不大满意,就没有再放。

一连步兵开来,占据这条街的另一头,布在大炮的后面。他们掀起马路石块,正对着街垒筑成掩体似的矮墙,约有十八寸高。通过这道掩体的左角,可以望见纵队的排头,那是集结在圣德尼街的一营城郊国民卫队。

安灼拉一直在观望,他仿佛听见特殊的声响,好像从弹药箱里取出霰弹,还望见那炮长调整目标。将炮口略微朝左边移了移。接着,士兵开始装炮弹,炮长亲手操起点火棒,伸向火门。

“低下头,快回到垒壁!”安灼拉喊道,“沿着街垒全俯下身子!”

刚才,起义者看见伽弗洛什回来,就离开了战斗岗位,三三两两聚在酒楼门前,一听安灼拉呼唤,就乱哄哄地冲向街垒:还未来得及执行命令,大炮就发射了,只听噪音一声巨响,像是霰弹,也的确是一发霰弹。

大炮瞄了街垒的豁口,弹片霰子反弹到垒壁,杀伤力极大,当即两死三伤。照此下去,街垒就守不住了。霰弹能打进来。街垒里一阵慌乱。

“无论如何也得阻止第三炮。”安灼拉说道。

于是,他压下卡宾枪,瞄准此时正缩向炮门最后校正方位的炮长。

那名中士炮长是个英俊的青年,一头金发,面目非常和善,那副聪明的样子,正适合使用这种劫数命定的可怕武器。而这种武器越来越完善,威力越来越猛,最终要消灭战争本身。

公白飞站在安灼拉身旁,注视那个青年。

“真可惜!”公白飞说道,“这样杀戮,多么丑恶啊!好了,将来没有了国王,也就没有战争了。安灼拉,你瞄准那个中士。但是不要看他。想象一下,那是个可爱的小伙子,英勇无畏,看得出来他有思想,那些年轻的炮兵都很有知识;他有父亲,有母亲,有家庭,他很可能在恋爱,最多才二十五岁,可以做你兄弟。”

“他就是我兄弟。”安灼拉答道。

“对呀,”公白飞又说道,“他也是我兄弟。算了,别打死他了。”

“不要管我。行所当行。”

一滴眼泪,沿着他那大理石般的面颊缓缓流下。

与此同时,他一勾卡宾枪的扳机,就喷出一道火光。那炮手身子转动两下,伸出双臂,仰起头来,好像要深呼吸,接着侧身瘫到大炮上不动了,只见他后背正中冒出一股鲜血。子弹打穿他的胸膛。他死了。

将他抬走,再换上一个人来。总归争取了几分钟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