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的街巷内,人人都传,上官家的小女儿找回来了。

“那也是个苦命的人,小小年纪就走丢了。”吴夫人打着马吊,出了一张三饼,“不知都经历了些什么。”

被拐走的孩子,又是女娃娃,若是运气差些,只怕早早卖入了那腌臜之地,如今便是寻回了,哎……真是可怜啊!

在座的几位夫人们,自然也都是这么想的。可嘴里却不敢真说出来,毕竟上官家可是出了个大将军,镇守边疆,圣宠正浓呢。

“总归是个喜事,我们啊,只等着去凑凑热闹就成。”一旁的夫人出了张发财,而后又摸了一张牌,立刻眉角都笑开了,“自摸!胡了!”

“怎又是你赢?你今日这运气,还真是比不过。”吴夫人看了一眼牌面,好一个天胡,她不情不愿地将桌肚里的银票拿了出来。

又接连打了几圈牌,等到快要午膳时,就歇了。

几家夫人们都赶着回府,各自有各自的安排,吴夫人也不强留,给她们送了一些精致的茶点,亲自送到了府门外。

正当吴夫人转身要回时,却看到自家那不争气的儿子,一路跑闹着冲了过来,“站住!”

吴冕何曾想到,竟会在门口撞见母亲,他赶紧收敛了动作,将宽大的袖袍放下,双手规规矩矩地立于两侧,额上的汗水顺着鬓角滑落,他问好道:“儿子,见过母亲。母亲怎还没用膳呢?”

按照往日的习惯,此时吴夫人应当在自己的院中才是。

吴冕心中打颤,他今日的书是一点没看呢。

“你要去哪儿?”吴夫人往前一步,厉声问道。“夫子布置的课业都做好了?”

“回母亲的话,我……我是想去一趟枫园。”吴冕支支吾吾,不敢大声说。

“又出去玩?”吴夫人一听就来气,齐恒自来了安阳,老太爷是日日称赞念叨,说自家儿郎都比不过一个外姓之人。

这一口气,是生生堵在了吴夫人的胸口。她嫁进吴家,侍奉公婆,却还是比不过那一个早早外嫁出去的女儿。

吴冕赶忙道:“是……是三哥约我去的。上官卿云也在,我们是相互切磋、切磋一番,比起纸上谈兵可好多了。”

提到上官卿云,吴夫人紧皱的眉头,松了些。上官家刚刚有了喜事,该是多来往的时候,她左右看了眼吴冕,见他空着一双手,什么都没拿,就朝着身边的侍女唤了一声:“去将我屋子里的那对翡翠玉镯拿来。”

“听闻上官卿梦回来了,你既然去了,那就帮着为娘带份礼。”若是不得宴请就上门,总有些上赶着去的意思,易被旁人说闲话。不如借着吴冕的手,顺道送个礼,刚刚好。吴夫人朝着吴冕叮嘱了两句,“你做事向来马虎,到时候可千万别说错了话。”

吴冕牢牢记在心底,笑呵呵道:“母亲放心,这不还有三哥在呢。不会有事的。”

“你若是见到了上官卿梦,也可与她多聊聊,若是论起来,她还曾叫你一声哥哥呢。”虽不知上官卿梦是怎么被找到的,但若是能与上官家结个亲,吴夫人暗自觉得还不错。

只不过,吴冕文不成、武不就,哪怕早就到了成亲的年纪,奈何吴夫人觉得自己儿子哪里都好,就是看不上那些小门小户的女子。

可安阳的高门大户哪个不是往上攀高枝呢?这一拖啊,硬生生将吴冕的亲事给拖黄了。

吴冕摸着脑袋,想了想记忆中的那个小丫头,小时候颇为可爱,只不知现在是什么样子了。他憨憨道:“那是自然了,梦儿妹妹本就与我亲近些。”

吴夫人见他一副傻样,不由摇了下头,也不知他随了谁,半点吴家人的样子都没有。

吴冕将侍女拿来的礼盒揣在了怀里,一个人骑着马,就往枫园去了。

枫园是安阳的一处枫叶林,林子深处修建了一所游园,雕梁画栋,引水作渠,景色宜人,即便是初冬之际,叶片飘零,也独有一番气派。

“三哥!上官兄!”吴冕小跑着进了枫园,来时还特意经过了酒家,打了两壶好酒来。“让你们久等了!”

谁知,他一进门,整个人都愣住了。

对面,一群群的男女相互结伴,被他大声一喊,都纷纷转头看了过来。

这……这也没人告诉他,有这么多人啊!吴冕顿时羞红了脸,堂堂吴家公子,倒像个街头叫卖的。

“吴小公子,你若是找人,我帮你带个路?”孙凝香含笑低眉地走了过来,轻声细语地朝着他问了一声。她是孙家庶女,今日本就是来寻个夫婿的。

吴冕最不擅长与女子搭话,又见到眼前是个小家碧玉的女郎,更是不知该说什么。

“我我我……我是要去……”

一句话,半天都没说完。惹得一旁围观的人,都窃窃笑了起来。

齐恒分明就坐在不远处的望月亭内,却是故意不出声,在看吴冕的笑话。沈昭月瞪了他一眼,这人的恶趣味,实在是让人看不过眼。

“齐大人,那可是你弟弟。”沈昭月冷哼一声。

齐恒耸了下肩膀,无所谓道:“又不是亲弟弟。”

即便是他的亲弟弟,他也一样看笑话。齐恒在心里头补了一句,不过一想到沈昭月最是个讲究亲情之人,这句话他没说出口。

沈昭月起身,在吴冕那张脸涨得快像熟透了的螃蟹时,出了亭子,为他解了围:“吴小公子,请跟我来。”

说话时,沈昭月也朝着孙凝香微微颔首,以作感谢。

孙凝香刚才就已经注意到了沈昭月,这女子容貌绝色,虽说着安阳话,但却一点儿都不像安阳人。

吴冕进了望月亭,一抬腿坐在了齐恒的身旁,抱怨了一句:“三哥也是,怎不让人知会我一声?我还以为今日只有我们在呢!”

齐恒直接忽视了吴冕的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中的酒壶,道:“什么好酒?给我尝尝。”

沈昭月再一次看明白了,齐恒这人的脸皮是真厚。在京城时,他还能装作翩翩君子的模样,如今到了安阳,他是原形毕露,丝毫不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