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克莱西娅来到梵蒂冈与父亲和兄长们一起过复活节。这天,她正在波蒂哥圣母殿她自己的寝宫内,乔万尼·斯弗萨的管家找到她,带来了一封急信。她丈夫要她陪同他一道回佩扎罗。丈夫的解释是,待在罗马他觉得太沉重,他想逃离教皇时时刻刻对他的提防。
卢克莱西娅听着,感到心烦意乱。朱丽娅已经开始让女仆帮卢克莱西娅收拾衣装行囊。在佩扎罗,她十分寂寞孤独,回到罗马后,她好容易才觉得自在起来。
她一边来回踱步,一边大声地问自己说:“我该怎么办?无论在佩扎罗,还是罗马,公爵根本对我视而不见,即便是目光注视着我的时候,眼睛里也没有爱。可是现在他想要我陪着他一道离开。”
朱丽娅走过去安慰她。
管家清清嗓子,鼓起勇气请求卢克莱西娅允许他说话。卢克莱西娅同意之后,他才继续道:“佩扎罗公爵显然是在表示他非常喜爱公爵夫人。他希望有您做伴——哪怕不是陪他说话,他也希望您能跟他一起待在他自己的领地。只有在佩扎罗,他才可以随心所欲地发号施令。”
卢克莱西娅说道:“好吧,我能干的好管家。这确实就是他的心愿,他就是想要随心所欲。可如果我回去的话,我会变成什么样儿?我会因为寂寞孤独而枯萎死去。佩扎罗根本没有任何东西能让我提起兴致。”
朱丽娅对卢克莱西娅开始有些不耐烦了,她知道这定会给亚历山大带来烦恼。她向众人致歉之后便离开了屋子。
突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卢克莱西娅听见哥哥在喊她:“克莱西娅,是我,切兹。我可以进来吗?”
她连忙让管家躲在她更衣屏风的后面。她告诫管家不要动,也不能发出一丝声音,如果他稍有不慎,可能会因此而丢了小命。她的哥哥非常不喜欢公爵,最近已经对他怒火中烧了,她不想再来这么一出。
小个子管家悄无声息地挪到屏风后面,用卢克莱西娅的一件长袍把自己遮盖起来,头上又加了一件衣服。假如切萨雷走过来或者是搜寻妹妹的房间时,就完全看不见他了。
切萨雷一走进屋子,第一件事就是亲吻卢克莱西娅。看来他心情大好。“父亲已经决定准许你离婚了。他很肯定乔万尼·斯弗萨那头猪猡根本不能给我们带来任何好处。现在米兰也已跟法国结盟,他对我们毫无用处了。而且,更重要的是,父亲也为没能让你幸福而感到难过。”
卢克莱西娅坐在一张矮榻上,让切萨雷坐在她身边。可他谢绝了,随后便开始在屋内四下走动。
卢克莱西娅问道:“可你要跟乔万尼怎么说呢?这婚怎么才能离得了呢?他也不是异教徒,除了让我觉得不幸福之外,他并没有犯什么其他的逆天之罪……”
切萨雷笑了:“那样的罪行难道还不够吗?”他问道。
卢克莱西娅开心起来,眼睛闪着光:“虽然我认为这是最可耻的罪行,但是恐怕其他人未必看得到。”
切萨雷的表情严肃起来:“父亲不会冒险通过法律途径离婚的。这样闹出来的丑闻绝不会小。他已经下令,要乔万尼彻底消失。”
卢克莱西娅站起身来,眉头紧蹙,对哥哥说道:“切兹,千万不能这样做。乔万尼确实是个畜生,令人讨厌。他之所以让我感到痛苦,最大的原因是我心中一直痛恨为什么他不是你!虽然这也是他的罪过,但依然罪不致死。”
“你愿意跟教皇陛下说你拒绝听命于他?难道你要因为乔万尼这个蠢得像猪猡一样的家伙,宁愿让地狱之火降临你的头顶?”切萨雷问。
卢克莱西娅凝视着哥哥:“有没有人问过佩扎罗公爵,看他是否愿意自愿解除婚姻关系?这样你就不用考虑用动刀子或者下毒药这样的极端方式了。”
切萨雷答道:“父亲已经问过他了,但是遭到了乔万尼的拒绝。已经没有任何协商的余地了。”
卢克莱西娅的声音充满了坚定:“那么再告诉教皇陛下,我们的父亲,我不同意用这种手段让我的灵魂遭受危险。地狱是永恒的,我确实也犯下了许多罪孽,但是我依然相信上帝是仁慈的,天堂也会是永恒的。”
切萨雷低下头,揉擦着双眼,终于顺从了妹妹的意思:“克莱西娅,我们必须要迅速结束这场化装舞会,结束得越快越好。”
卢克莱西娅又解释说:“没有人比我更急切地想要与佩扎罗公爵撇清关系了。这对哥哥你也根本不是什么秘密。但我更关心的是你、父亲,还有我,我们大家灵魂的安危。仅仅是为了世俗功利就夺人性命,我不想染手这样的事。”
切萨雷原本以为妹妹听到教皇有关她婚姻的决定,一定会非常高兴,可她现在的反应让他觉得很失望。切萨雷本想帮妹妹摆脱那禽兽,是他让自己与妹妹劳燕分飞,是他把自己变成了妹妹的救星。此时,切萨雷气愤异常,他气冲冲地走出妹妹的房间,临走时朝她喊道:“我亲爱的妹妹,夹在你和父亲中间,就好比是夹在一个老虎钳中间,我根本动弹不得,无处逃脱。现在我再问你——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别背叛你自己,亲爱的哥哥,别背叛任何人。”卢克莱西娅告诫他。
等卢克莱西娅确定切萨雷已经走远,她走到屏风后去看乔万尼的管家。那管家全身剧烈地颤抖,虽然身上堆着几件衣服,可仍然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帮那可怜的人掀去衣物,轻声对他说:“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吗?”
管家的眼睛因为惊恐而圆睁着,他迅速回答道:“我什么都没听见,公爵夫人,我一个字也没听见。”
“上帝啊,你是傻瓜吗?赶快走吧。告诉公爵你听到的一切。告诉他赶快离开。至少我不想让我的双手沾满他的鲜血。快走……”
说完,她领着管家从宫殿的一处侧门离开了。
管家气喘吁吁地跑到波吉亚家的寓所。他走进乔万尼居住的房间,向乔万尼和盘托出他所听到的一切。乔万尼听后连忙找到教皇。他请求教皇原谅他不能参加晚祷,因为他急需去罗马城外的圣奥诺弗里奥教堂,他想要告解。
亚历山大教皇同意了。此时正值复活节前一周的圣周,人人都知道此时去这个教堂告解,罪徒们能得到特别的赎罪券,清除他灵魂中的一切罪孽。不管是切萨雷还是教皇,两人都心知肚明已经为乔万尼做了什么样的安排,他们觉得有责任准许他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教堂告解,于是同意让他去了。
乔万尼到达教堂,佩扎罗的军队指挥官早已经在那儿备好一匹土耳其宝马,乔万尼跨上马便狂奔起来。因为心头过于恐惧,他用尽全力猛烈地鞭打着马儿,马儿不停歇地足足跑了二十四小时,最后终于抵达佩扎罗。一到大门口,因为长途奔波,马儿精疲力竭,口吐白沫,立刻就倒地死去了。
乔万尼·斯弗萨,他一向更喜欢动物而不是人,顿时伤心欲绝。他让马夫长埋葬了马,并为它举办了隆重的葬礼。接下来的几天,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茶饭不思,也不跟任何人说话。佩扎罗的市民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因何而如此悲痛,不明白他这悲痛到底是缘于赔了夫人还是因为失去了宝马。
卢克莱西娅对父亲非常生气,因为他没有直接告诉她他们的行动计划,让她没有机会向父亲表明她在这件事情中的关切和立场。教皇派了一名教廷法学家前去佩扎罗,要求取消乔万尼和卢克莱西娅的婚姻关系,理由是乔万尼性无能,这是判决委员会可能接受的唯一理由。卢克莱西娅得知消息后,立即决定自己必须有所行动。虽然她并不爱佩扎罗公爵,可冷静地想一想,就会知道如果被迫承认这种令人难堪且又非属实的瑕疾,他一定会反咬一口,说出他猜疑已久的兄妹二人之间的真实关系。而且,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她不愿让这样的事发生。
为了切萨雷,她自新婚**之后就拒绝再与丈夫同床,极少履行作为妻子的职责。虽然承认性无能可以使他至少不必面对被人毒杀身亡或是被刺杀致死的危险,但是,对于像他那样的傲慢之徒来说,这也堪称致命一击。他一定会被迫反击,这势必会伤害到教皇,伤害到整个波吉亚家族。
第二天一早,黎明时分,她一醒来,便叫来几个侍女陪她前往圣西斯笃修道院——她发现,只有修道院才是女人逃离父权和兄权唯一的庇护之所。她决定自此简朴度日、正直做人。
而朱丽娅和阿德瑞娜都拼命劝她不要这样做。
阿德瑞娜告诉她:“如果你走了,教皇陛下一定会非常不安。他根本不会同意你离开,不会不加阻拦的。”
卢克莱西娅态度十分坚决:“他没有机会阻拦我,他不会知道我要走的。我会在上路许久之后再让他知道这件事儿。”
朱丽娅依然恳求她改变主意,她知道如果卢克莱西娅走了,教皇会十分不高兴。“亲爱的妹妹,给教皇陛下一个机会,让他劝说你放弃这心愿吧。给父亲一个解释他想法的机会。你知道你不在梵蒂冈的日子里,他有多么伤心……”
然而,卢克莱西娅恼怒地转向她,说:“我不会改变我的计划的。朱丽娅,假如你希望教皇陛下——我的父亲不要伤心难过,我建议你用他喜欢的方式让他开心。我已经没必要再取悦他了,因为他做决定的时候根本没有考虑过我的立场,他的心目中也根本没有天主。”
阿德瑞娜还在努力:“卢克莱西娅,你常说你如何不开心、如何痛苦、如何难过——你的父亲那么爱你,正想方设法帮你解除婚姻,摆脱那令你厌恶的丈夫。可是现在,你却背过身去,谢绝了父亲的这一番好意。你在这件事情上到底是怎么想的?”
卢克莱西娅眼中满含泪水,但她不会质疑自己的判断,只知道她会因此失去所有自己挚爱的家人。她一言不发地拥抱阿德瑞娜和朱丽娅,向她们交代说:“不要向教皇陛下透露一个字,过半天以后再说。如果这之前他问起的话,告诉他我在小教堂跪拜祷告,不想被人打扰。”
随后,她转身面朝她最忠心的一个侍女,把一封信交给了她。这信她前一天晚上就写好了。“把这个交给我的哥哥,红衣主教波吉亚。切记一定要交到他本人手中,万万不可交给其他任何人。”
亚历山大教皇处理所有的国事神务时,都是个非常理智的人。然而,关系到内心情感时,尤其是在孩子们的问题上,却非常不理性。因此,当他得知女儿已经从她的寝宫离开,并打定主意要待在圣西斯笃修道院的高墙之内时,他既伤心又愤怒。
一个人身为教皇,却管不住自己的女儿,那又有什么意义呢?他那听话的女儿曾经跪拜在圣父面前,恭顺地亲吻他的戒指和圣足,现在又为何倔强地违抗自己父亲的旨意?他叫来切萨雷和杜阿尔特·布兰达奥。接着,他又找来米凯罗特。
当三人聚集在他寝宫之内时,他问道:“我到底对我自己的孩子做错了什么?卢克莱西娅是我如此喜爱的孩子,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她这样弃我而去?”
切萨雷低垂着头,默默无言。
杜阿尔特深色的眼睛里流露出同情的神情,他说:“教皇陛下,这可能是天主对您的召唤吧。”
教皇说:“杜阿尔特,请不要这样哄我了,好像我是个又老又蠢完全没用的家伙。一定有什么事情我不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情我没有想到。”
杜阿尔特点点头:“我不是要哄您,教皇陛下,我不是对您不敬,只是劝您不要因为卢克莱西娅而把责任全都归咎到自己头上。事实上,她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而且,她离家出走是有目的的,不是为了奔赴更美好的前程,就是为了躲避什么巨大的威胁。”
“怎么会是这样?”亚历山大转过身问切萨雷。
切萨雷的双眼迎向父亲的目光。在那一瞬间,他感觉父亲的炯炯目光几乎要将他的眼睛灼伤了。这么多年来,他们从未谈及亲情和爱,其实亲情和爱是最能触动切萨雷心弦的东西,可他觉得恐怕父亲比他还要更在乎这些。想要跟亚历山大进行任何有关爱与力量的较量,切萨雷深信自己一定会惨败,因为教皇最想从他们这儿获得的是忠心,而不是世上其他什么东西。向世人表露他和自己妹妹之间关系的真相,只会燃起精神炼狱的熊熊大火。
切萨雷对谁也没有提起过,即便是喝得酩酊大醉和交际花们共度春宵之时,他也想方设法决不说漏嘴。宫里的侍从当然不会说出这个秘密,因为他们害怕丢掉脑袋。可他的父亲——蒙受神启的教皇陛下,能看透儿子的内心吗?切萨雷问自己。
突然之间,教皇脸上的怒容终于褪去,他微笑了起来:“米凯罗特先生,我的朋友,请帮我挑选一名信使,让他每天白天去修道院。我毫不怀疑我的女儿最终会让步的。一定要确保挑选一名脾气又好脑子又聪明的年轻人。他一定要训练有素而且长相迷人,这样我亲爱的卢克莱西娅一定会收下我的信,最终被说服回家的。”
米凯罗特按教皇吩咐的一切照办了。他挑选了一个名叫佩罗托的年轻人,他知道亚历山大很喜欢这个年轻人。这人既精通乐器,又擅长写诗。如果他为教皇做信使,作为回报,他可以留在罗马并获得救赎。跟宫廷其他许多人不同,他受过高等教育,他从西班牙来到罗马,为罗马的美而心醉,因而留在罗马。他诚实可信,对教会忠心耿耿,亚历山大非常信任他。
亚历山大把给卢克莱西娅的第一封信交到佩罗托手中。他知道,除非是佩罗托半道上被人杀死在山间,他绝不会不把信交给卢克莱西娅的。他就是这么信赖这个年轻人。
来到修道院的花园里,佩罗托第一次见到卢克莱西娅,可卢克莱西娅拒绝收下教皇托他带来的信。她告诉佩罗托:“我不想跟教皇陛下有任何意见分歧。最好的办法就是永远都不要开始讨论。”
佩罗托满头金色长发扎在脑后,浅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他只是爽朗地点点头,说:“我明白,公爵夫人。我知道您对教皇陛下是一片好意,我只是再次请求您收下这封信,我想这信里谈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卢克莱西娅望着他,摇摇头,转身走了。她在花园远端一张石头长椅上坐下,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办。
然而,佩罗托既没有转身离开,也没有把信留在她能取到的地方。他消失了片刻之后又回来了,这回手里多了一把吉他。他请求卢克莱西娅允许他坐在草地上为她弹奏乐曲。
卢克莱西娅蹙起双眉。然而他一张脸甜美可爱,而且修道院的生活也令她觉得无聊,最后她终于同意了。“你愿意的话就演奏吧。”她对他说。
卢克莱西娅惊讶地发现佩罗托不仅能弹,而且能唱。他唱起来的时候,歌声跟曲调一样婉转动听。她好久没有与男人为伴了,她发现自己竟然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等他弹奏完毕,她心情大好,于是主动问他要父亲的信。佩罗托微笑着将信递给她。
信写得相当正式。她的父亲告诉她,取消婚姻关系的谈判还在进行当中,并且已经取得了一定进展。乔万尼正在考虑教皇主动提供的圣俸和赔偿金。亚历山大告诉她,如果她有任何想法,都可以写信给他,因为信使第二天还会回来捎给她新消息。
她走进修道院内的寓所,坐在桌前,给教皇写了一封简短的回复。在信中,她告诉他,希望教皇安康,感谢他为她所做的一切。署名的时候,她仅署上了“卢克莱西娅·波吉亚”,这样教皇收到回复打开看时,就知道女儿还在生他的气。
第二天,亚历山大醒来后,决定暂时搁置卢克莱西娅的离婚事宜。教廷事务进行得十分顺利,等他一完成晨间祷告,这天剩余的时间便可任由他用来处理家事了。
切萨雷醒来时心情也十分愉快。他找到父亲,对他说道:“是时候考虑再安排一场庆典了。罗马城的人们似乎又有些局促不安,他们需要庆祝些什么,这样才不至于又添什么乱子。”
亚历山大表示同意:“是啊,我也需要狂欢一下,教廷事务让我变得太过严肃了。”
正在这时,教廷总务普拉迪尼走了进来,通报卢多维科·斯弗萨和他的侄子乔万尼来了。
所有人都围着一张大理石小桌坐下,桌子上摆着一盘盘奶酪、水果,还有葡萄酒。相互客套之后,亚历山大转身面向斯弗萨,脸上一副凝重的神情。“卢多维科,我再也不能兜圈子了。我今天请你们到这儿来,是想把离婚的事情定下来。”
卢多维科此时正举起葡萄酒,一听这话,酒杯顿时停在半空中,脸上一副惊讶的神情。但是才几秒钟的工夫,他就回过神儿来了:“教皇陛下,如果您说的是乔万尼和您可爱的女儿卢克莱西娅的话,我想根本没有离婚的必要。”
乔万尼也点点头,不过什么话也没有说。
亚历山大从桌前站起身,开始在屋内来回踱步:“当然有离婚的必要了,卢多维科。乔万尼自己离开罗马好几个月,回了佩扎罗。卢克莱西娅却被孤身一人留在了罗马。”
卢多维科也站了起来,坐到座席区,乔万尼也跟在他后面。“我的侄子离开罗马是有原因的。他受到了您儿子的威胁,教皇陛下。”卢多维科带着歉意地解释道。
切萨雷没有离开桌子,他坐着喝完了杯中的葡萄酒。
亚历山大转身问切萨雷:“这是真的吗,我的儿子?你威胁他?”
切萨雷非常平静地回答道:“我从来不威胁别人。如果谁把我激怒的话,我会选择下战书跟他决斗。”他摇了摇头,又说道,“我不记得我跟你下过战书啊,乔万尼。是这样吗?”他盯着妹婿,深色的眼睛充满寒意。
这两人都极其不喜欢对方。“你必须承认,你可不是什么和蔼亲切的大舅哥。”乔万尼傲慢无礼地说道。
卢多维科紧张起来,甜言柔舌地对教皇说:“教皇陛下,乔万尼与卢克莱西娅一同回到了罗马。既然他们已经成婚,两个年轻人就可以一起在佩罗扎幸福地生活。但是卢克莱西娅——哦,卢克莱西娅却拒绝了。她只想回罗马。”
一行人又来到了教皇的书房里。
亚历山大已经十分不耐烦了:“卢多维科,我的朋友,我们可以吵上一整天,可我们俩还有许多事没有做。我们在这件事情上只要一个结局。乔万尼和卢克莱西娅必须离婚。我们理解你刚才提到的,也理解你侄子的感受。但是为了教廷的利益,这个婚必须离。”
“教廷?”卢多维科迷惑不解地问。
这时,卢多维科和亚历山大两人都站起身来,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卢多维科轻声说:“教皇陛下,我肯定乔万尼会同意离婚的,前提条件是我们能证实他们的婚姻从来都不曾有合法效力。”他清了清嗓子,又补充道,“因为卢克莱西娅之前已经与西班牙人订了婚。”
亚历山大转过身,一只手搭在卢多维科肩头,说:“卢多维科,卢多维科,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好办了,那么这件令人徒增烦恼的事情就可以轻易解决了。可教廷的判决委员会却表示了异议。”
卢多维科声音放得更低了:“您大可以直接颁布教皇令。”
亚历山大点点头。他说:“你说得对,我的朋友。我确实可以,假如她是别人家的女儿的话。”接着,教皇面朝卢多维科,以毋庸置疑的命令口吻说道,“唯一可能的理由就是性无能。承认婚姻从未通过成功圆房而生效。这个理由,罗马市民和判决委员会都会理解。而且我们有卢克莱西娅的书面声明。”
乔万尼顿时跳了起来,脸涨得通红:“她撒谎。我绝不是性无能,我永远不会承认我性无能。”
卢多维科转过身,严厉地命令他让步。他说:“坐下,乔万尼。我们必须想出个法子配合教皇陛下。”摩尔人卢多维科知道他需要教皇的支持,他害怕米兰随时会被法国吞并,有一天他会需要教皇军队和西班牙人的帮助。
切萨雷这时语气坚定地说:“我想我有个办法。克莱西娅这样说,而乔万尼又那样说。既然这样,我建议我们试验一下。我们可以邀请两个家族的成员聚在一间大会客室内,在室内摆上一张舒适的床,在**安排一位漂亮迷人、热情健康的高级交际花。然后让乔万尼跟她一起躺在**,以某种方法证实他确实有男人的能力。”
乔万尼顿时惊骇无比:“当着两家人的面?绝对不行。我决不同意做这样的事。”
教皇走近卢多维科:“啊,那好吧,事情解决了。乔万尼拒绝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因此我们可以下结论了,换其他任何法庭结论也都是一样,那就是卢克莱西娅的书面声明是真实有效的。当然,我们会对乔万尼非常大度,因为作为丈夫他已经尽了全力了,我们在这儿绝非是要指责乔万尼。”
乔万尼想要开腔,可他的叔父阻止了他。他把乔万尼拉到一边,对他说:“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我们整个斯弗萨家族就与你断绝关系。你会失去爵位和封地。从现在开始,尽管你不再是一位丈夫,可你依然是位公爵。这一点才真正重要。”
这天下午,切萨雷坐在自己房间的桌前,反复读着妹妹前一天送来的信。他英俊的面庞上浮现出心中的哀伤,因为与卢克莱西娅分离留给他的是深切的痛楚和万分的思念,可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一些事儿让他备感烦恼。他一遍又一遍地读着信,他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信纸上的那行字似乎特别显眼,上面写着:“今时今日,我尚且无心讨论此事。兹事体大,于你于我,都须慎重。”
吸引他注意的不光是她故作正式的书信言辞,而且,她始终不肯向他透露任何信息。她什么也没有说。他太了解自己的妹妹了。她心里一定有什么秘密,这个秘密一旦讲出来,他们就会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