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先生感觉人麻了啊。

蛆庶这种人能信吗?

就一个传国玉玺就让你把之前的恩怨都给忘了?

果然背信弃义毫无廉耻,真是气死老子了。

他坐在地上生闷气,施然和王祥都不敢靠近他,倒是昌豨乐呵呵地捡起他的羽扇给他扇了扇,笑道:

“艾先生为何如此恼怒啊,怎么感觉没有跟吕布打起来你颇为沮丧啊?”

艾先生哼了一声,又懒洋洋地道:

“彼其娘之,蛆庶真是越来越烂泥扶不上墙,之前跟刘备搅在一起就算了,现在居然跟吕布这种人渣搅在一起。

吕布人品低劣,最擅长的就是背信弃义,答应别人的事情两天就全都抛在脑后了。

臧霸也是,被吕布耍了之后还巴巴地跑来解斗,不是你们泰山人的脾气都这么好吗?

被人打了左脸,然后把右脸伸过去让人家打?”

昌豨笑呵呵地道:

“那有什么办法啊?

艾先生应该最了解徐庶诡计多端,我都被他整的这么惨,臧霸的智谋远不如我,此刻又哪有破解之法?

要是徐庶、吕布、刘备三人联合,臧霸如何还能守住琅邪,他本来跟徐庶就没什么深仇大恨,这次借坡下驴就算了啊。”

昌豨心里总感觉臧霸本领高强,为人又颇为诡诈,这次费了这么大的力气不应该这么容易就放弃。

但是他嘴上当然不愿意承认,非得说自己才是泰山五贼中最勇猛、最有智谋、最擅长审时度势的那个。

他这么说,艾先生自然气的抱头瘫在一边不说话,心道那是真的完了,臧霸的智谋还比不过昌豨这猪脑子,老子这次可真是丢了大人了。

·

尽管吕布和徐庶在之前的沟通中都拿出了相当的诚意,可毕竟是在廪丘血战的死敌,这次深入鲁国见面,徐庶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他披甲与陷阵营同行,徐和则率领亲卫护卫在徐庶身边,盯紧宋宪等人,以防这是吕布的陷阱——徐庶盘算要是自己设谋,现在应该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假借给徐庶、臧霸劝解为名把徐庶骗来杀死。

听艾先生说吕布在历史上曾经在偷袭刘备之后还摆出大哥的架势玩了一次辕门射戟,替刘备和袁术解斗,看来历史已经发生了巨大的转变,辕门射戟的主人公居然有可能要落到自己头上。

徐庶足够小心谨慎,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完全想多了。

远处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高顺下意识的命令陷阵营列阵,他精心挑选的勇士们平矛举弩,做好了拒马的准备,只待高顺一声令下,周遭弓矢齐发,步兵则缓缓前进,足以挡住骑兵的猛烈冲刺。

徐和也拔出刀虎视眈眈的看着宋宪,要是发现有什么不妥就立刻挟持宋宪为人质。

宋宪轻松的哼了一声,悠然道:“休要慌张,温侯到来,尔等迎候便是。”

只见远处身材高大壮硕的吕布一马当先,**一匹黄鬃马,如流星经天般飞快地向徐庶靠近。

今天的吕布只穿了一身绛色征袍,手中也并没有携带他招牌的铁戟,而是握着一根七尺有余的竹杖,竹杖材质普通,可上面装饰有旄牛尾,这分明是象征天家尊严的节杖。

吕布击杀董卓之后受到了天子巨大的尊重,他给了吕布极高的地位,并赐给了他这支象征天子权威的节杖。

只是时代变了,大汉天家的尊严早就随着一年年的战乱**然无存,节杖在手的名将吕布并没有因此得到更多的尊重。

可饶是如此,吕布每次出征的时候还是小心地将节杖带在身边,每次看到节杖他都想起那段光辉岁月,那段让自己热血沸腾的日子。

徐庶摆了摆手,高顺下令,让陷阵营让开一条路,这些强大的汉子忠实地执行命令,劈波斩浪般地分开,但手中的弩箭还是瞄准吕布。

高顺非常清楚吕布的本事。

廪丘之战中,曹军众将不可谓不拼命,朱灵麾下的冀州兵也有强弓硬弩,可仍旧让吕布蹚开一条路,给曹军施以重创。

如果他突然拿出什么兵器,突然向徐庶发动冲击,如果没有一排排的弩箭,高顺也没有信心挡下这个勇猛无敌的汉子。

吕布昂着头,周遭众人的恐惧让他心中非常满意。

他全然无视众人敬畏的目光,平静稳重地策马向前,就像几年前他在郭汜叛军的包围中依然敢单挑郭汜杀出一条血路一般。

徐庶看着这个策马而来的高大汉子,也随即款步上前,悠闲地抬起头来,平视这位睥睨天下的猛将。

吕布也认真的打量着徐庶,他很想从这个曾经在廪丘给自己巨大侮辱的游侠眼中看到一丝恐惧,可面对自己,徐庶的表情居然平静地极其可怕。

两人对视片刻,吕布居然感觉到了一股没来由的心虚,此人明明在笑,却仿佛埋伏下了无数的阴谋诡计,像一条毒蛇瞪大狰狞通红的眼睛。

这种感觉……

哦,吕布不是第一次感受到。

之前他曾经见过牛辅身边的讨虏校尉贾诩,与此人对视的时候就有这般极其不舒服的感觉,只是没想到徐庶居然也能带给吕布这般寒意,这倒让吕布有些意外。

他沉默片刻,提起了手上的节杖,用阴冷的声音缓缓地道:

“徐元直,见天子节杖,为何不拜?”

一边的宋宪差点从马上栽下来,心道奉先你这是一点都不考虑我的心情啊,说好了今天是来好好商谈,你这……

我可没有你这么好的武艺啊。

吕布高举节杖过头顶,正气凛然地看着徐庶。

说起来吕布绝对比二袁更忠于汉室。徐庶之前也给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设,让自己一定要对这位大汉温侯客气一点。

可无奈之前闲的没事的时候艾先生经常给他讲述吕布的丢人段子,各种义父、戒酒、做人要有骨气之类的梗层出不穷,搞得现在徐庶见吕布举起节杖一脸严肃的时候忍不住一下笑出来。

这下场面一时极其尴尬,所有人都愣在了当场。

“咳。”徐庶赶紧恢复了还算平和的表情,冲吕布拱手道:“他人持节我都能拜,只有温侯持节,我不能拜。”

“啊?”

徐庶这话顿时让周围的气氛紧张起来,连吕布都感觉到一丝紧张,心道这小子的口气这么硬,是不是故意埋伏兵马要杀我?

他赶紧环视四周,看看有没有立刻夺到一件兵器杀出重围的机会。

徐庶笑吟吟地道:

“别人拜,要么是拜温侯之盛名,要么是拜温侯手中的节杖。

可徐某不一样,徐某倾慕温侯之女已久,之前宋将军说温侯已经同意以女妻庶,庶见温侯,如见尊长,可见了温侯手中的节杖,就像见到天子一样。

刚才我一时踟蹰,不知道这一拜到底该先拜温侯,还是该先拜天子,还请温侯教我!

若是温侯要我先拜天子,还请将节杖立在一边,防止不明真相的人误会。

若是温侯让我先以晚辈之礼参拜,庶自然也得听温侯的吩咐,不拜天子便是了。”

吕布:……

还,还能这样?

吕布本来想用天子的节杖狐假虎威一下,没想到瞬间就被徐庶破解。

要是先拜我岂不是说明我在天子之上,这要是传出去还得了了?

见徐庶真的要下拜,骑术高明的吕布差点从马上直接掉下来,赶紧不住地摆手道:

“不不不,元直切莫如此,切莫如此。

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快快请起啊!”

徐庶吃惊地道:

“刚才温侯让我下拜,尊长之命,如何敢违背?

一定是我拜地太慢,不够谦恭,惹来尊长不喜。

好,徐某今日不拜天子,专拜温侯,还请……”

“别别别!”吕布汗都出来了。

他赶紧跳下马,提着长长的节杖快步奔过去,一把扶起徐庶,艰难地挤出一丝还算和善的笑容。

“此事,此事容后再议。

国事为重,咱们自家人的私事为轻啊。”

徐庶激动地抓住吕布的手臂,看着这个之前在廪丘之战中被自己骂的几乎陷入癫狂的绝代猛将,嘴角又缓缓上扬。

“这么说,宋将军真的没有骗我,温侯果然愿意将女儿嫁给徐某了?”

吕布:……

跟吕布之前当过战友的高顺沉痛地点点头,叹道:

“我这种嘴笨的人一般都不跟徐府君说话。

寻常人若是被徐府君抓住了痛脚,那真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吕布好不容易稳定了情绪,索性大笑着拉起徐庶,他也不谦让,直接一声“贤婿”喊了过来,甚至动了让徐庶拜自己当义父的念头。

倒不是因为吕布有多喜欢徐庶,实在是从刚才的短暂交锋中,吕布深深感觉到徐庶可能比自己想象的更加了得。

要是能将此人绑在身边,吞并其众,之后又是一股强兵,未必不能与曹操对抗。

之前的尴尬烟消云散,吕布军和徐庶军这下像多年的老朋友一样涌在一起,众人都咧嘴大笑,场面非常平和欢快,哪像是之前还剑拔弩张,非得互相攻伐,绝不让人好过,分明是亲爱手足,分明是一家人。

徐庶笑吟吟地看着这个场面,暗道自己之前的设想果然不错,这才是平天下之法——

天下纷乱,就是因为乱臣太多了,那只有把大家都变成大汉纯臣,再消灭不愿意变成大汉纯臣的,万事都能了结了。

吕布看着徐庶手下的兵马,心情非常好,他这个徐庶未来的岳父现在拿出大哥的架势,给徐庶介绍自己手下诸将。

这次吕布军可谓是倾巢而出,来的全都是并州豪杰骑兵,除吕布外,众人以宋宪为首,都是百战不殆,能在乱军之中随意冲杀的绝顶猛将。

吕布微笑着一一说起这些人的身份,又介绍他们曾经的赫赫战功,徐庶每一个都恭敬行礼,称赞久仰,让那些并州汉子各个脸上骄傲不已。

最后,吕布微笑着走到一个外表朴实的汉子面前,微笑道:

“贤婿,这位便是名动天下的泰山臧宣高。

之前你们素有相争,不过都是一些误会,今日见了,就都看在我的面子上罢斗,如何啊?”

徐庶没想到名动天下的猛将臧霸居然长得如此朴实的模样,看起来更像个疱人,而臧霸也随即快步上前,憨厚地冲徐庶笑了笑:

“以前不知道元直是温侯的女婿,所以多有得罪。

霸不过一寻常山贼,哪敢得罪温侯与元直,温侯见召,这才赶紧来此谢罪,还请元直莫要怪罪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