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庶之前天天听艾先生说吕布的坏话,几乎把此人描述成了一个无恶不作且极其暴躁的武夫,可经过徐庶这阵子的交流,发现吕布也不是不能接触。

嗯,跟艾先生相处得久了,感觉周围所有人都是道德高士。

跟吕布军这些大老粗在一起甚至一度有种被道德高士包围的感觉。

这次吕布本来是以给臧霸、徐庶解斗为名把两人叫来,可现在反倒成了他给吕布和臧霸解斗。

这两个脾气都不好的人互不信任,但在徐庶的斡旋下能最多表面上一致合作。

现在战斗已经打完,两人按照徐庶的安排下了台阶。

臧霸临走之前,称呼吕布为“吕使君”,就是承认吕布这个兖州牧,这说明在吕布与曹操争夺兖州之中,他更看好吕布。

当然,这也存了臧霸的一点小心思——

你是兖州牧,但我琅邪属于徐州,我是跟着刘使君混口饭吃的,之后要是求我帮忙可以,要是想命令我?

不好意思,臧霸不听。

吕布没听出臧霸这称呼有什么问题,不过臧霸不喊温侯了,他多少有点不开心,臧霸率众飞快离开,吕布并没有客套,两个人所谓惺惺相惜的苦肉计也就只能在徐庶的斡旋下达到一个勉强的平衡了。

看着臧霸等人离去,曹性、高顺、糜芳也开始渐渐收拢兵马,跟吕布军交接郝萌的这支部曲。

这些人都是河内人,吕布手下的并州将是不敢统帅,他们现在已经把徐庶当成了自己人,徐庶交给曹性,他们也不反对。

曹性埋葬了郝萌,想起当年的事情,忍不住哭了一场。

他颇为不忿地道:

“徐将军,我老大这事情蹊跷得很,咱们不能不管不问啊。”

以曹性对郝萌的了解,此人一直都是想找个依靠,有了足够的名义之后再举兵反叛吕布。

不然就算杀了吕布,没人支持他不还是没用。

宋宪阴沉着脸道:

“我已经问过了,他手下之人都说同谋之人是陈宫,哼,这贼当真比我等还反复无常!

陈宫之前就对温侯颇为不满,聚集众人准备反叛温侯,之前一直在谋划,此事千真万确,陈宫需抵赖不得。

咱们得速速杀回去,趁着陈宫这狗贼没有反应过来将其拿下,将所有的叛逆全都清除,之后咱们齐心协力对付曹,不,是对付郭嘉这畜生。”

“不错!”曹性一下找到知音了,“定是此人所为,以前的时候郝萌就一直讨好此人,两人私交甚笃,肯定就是此人指使,不然郝萌也没有这般狗胆。

咱们立刻就派军杀过去,找这狗贼问罪。”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是高顺觉得这事情有点不对劲,他看向徐庶,低声道:

“徐府君以为此事并非陈宫所为?

但郝萌麾下众人都说是陈宫同谋……”

徐庶摇了摇头,冷笑道:

“若真是陈宫同谋,就给这点兵马?

三千人就能拿下温侯,陈宫也太看不起温侯了吧?”

高顺一怔,点头道:

“不错,还真是。

若是再来两千人,我等早就抵挡不住,尽数死在此人手中。

陈宫要是真的准备与温侯翻脸,定先以大军断了温侯粮草,再历数温侯之罪,待温侯反击时再令郝萌出击。

而且陈宫素来跟臧霸没什么交情,更不屑与此贼为伍,如何会与臧霸设计伏击温侯?”

臧霸能反复,但出来混讲义气还是要的。

他虽然与吕布讲和,那也只是为了自己,还不至于为吕布考虑一股脑把吕布军中的叛逆都交代出来。

所以这个也只能靠徐庶猜测了。

“我以为,陈宫之前确实对温侯不满,甚至生出反叛之心,但形势所迫,他迟迟没有下定决心。”

陈宫对吕布不满是肯定的,他性格刚毅,吕布这性子就不像是一路人。

但陈宫知道眼下的大敌是曹操,作为兖州豪族的重要人物,陈宫肯定还做不到杀了吕布引来大乱,白白把便宜送给曹操这种蠢事。

这谋划未必就是郭嘉一个人想出来的,曹军的谋士一定算过郝萌没有杀死吕布的可能。

如果郝萌没有杀死吕布,而吕布手下的人从郝萌手下得知这其中有陈宫设谋,也足以让吕布和陈宫离心离德,无论如何都是削弱了他们的势力。

唔,这主意真是恶心人啊,利用吕布自身的势力闹事,就算失败了还能让吕布军的势力损伤,甚至还能弄得他们内部不稳。

想到这,徐庶突然有点意兴阑珊。

曹军谋士众多,众人都奉曹操为主,一起出谋划策,当真防不胜防,而吕布军与兖州豪族的裂痕越来越大,徐庶肯定也不能给吕布当谋士。

他离开吕布身边的时候,要是曹军再有什么诡诈过来,吕布只怕很难避开。

见徐庶浓眉紧锁,商人出身的糜芳大概能想到什么。

他笑呵呵地道:

“我们行商,总有人因为分钱的事情闹做一团伤了体面,不到万不得已之时,还不如都装作不知道。

陈宫也是个豪杰,之前元直不是派袁翁继出使颇佳,再让袁翁继辛苦一趟,让他与陈宫好好分说。

他们袁家的人傲慢一点,但是家世在这摆着,陈宫就算桀骜,也终究要谦让些,咱们把话都说开了,不就什么都好了。”

宋宪哂笑道:

“哪有这般容易?

之前那个袁嗣过来见了我等吓得都瘫软在地,要不是传国玉玺,我等已经把他剁成狗肉之酱,难不成你们还有第二个传国玉玺送不成?

你说是不是啊元直,呃,元直……”

宋宪看见徐庶正呆呆地看着自己,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我,我这次好像没说错话啊,这么瞧着我作甚啊!”只见徐庶满脸喜悦,看宋宪的脸就像在欣赏……欣赏一位绝色佳丽一样!

“你,你作甚啊元直,不,不要如此啊!”宋宪吓得赶紧用手挡住自己,生怕徐庶对自己生出什么非分之想。

徐庶一把抱住宋宪,吓得宋宪赶紧挣扎。

“令法!你,你当真是智谋无边,这种事情我怎么就想不到啊!”

宋宪:???

“啥?”

“传国玉玺啊!”徐庶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猛地想起之前艾先生忽悠袁胤袁嗣的那首诗。

“袁家!玉玺!哈哈哈,我怎么忘了这个,用这个曹操的谋士再有谋略也是无用了。”

淮南帝称号,刻玺于北方!

淮南弟找到了,刻玺……嗯,一定得跟历史对上!

“啊!”宋宪赶紧吓得连连后退,“啥?你还想把传国玉玺给别人不成?还,还送给袁家?

那你做梦,奉先肯定不许!”

吕布现在抱着传国玉玺就像抱孩子一样片刻都不离身,你还让他交出去?

这是他这些日子的依托,这是证明他大汉纯臣的明证。

交出去了他红口白牙去迎接天子是吧?

交给袁家就更不可能了,袁绍跟吕布是生死大仇,这哪是三两句话就能弥合的?

吕布现在跟徐庶关系好,要女儿给女儿,要兵马给兵马,可要是让吕布把玉玺交给袁家,你看吕布会不会二话不说给你一戟!

徐庶脸上终于再次露出了让高顺曹性极其熟悉并且畏惧的阴笑,他冲宋宪道:

“我跟袁谭有点交情,令法认得此人吗?”

“认得,犬父生犬子袁绍生袁谭。”宋宪狐疑地道,“你不会想跟此人联盟吧?我告诉你趁早别想了,此人是袁绍之子,还不如我灵光,与此人联盟必然激怒温侯。”

“是谁的儿子?”

“袁绍啊。”宋宪梗着脖子道,“天王老子来了也是袁绍之子!”

徐庶可以构陷郭嘉是奸佞,可宋宪想破头也想不到该怎么把让袁谭相信自己不是袁绍的儿子。

徐庶笑呵呵地道:

“此事交给我,我自有办法!”

徐庶要是真刀真枪跟荀彧、郭嘉、程昱等人比军略,或者拉开架势比谋略,那纯纯以卵击石,而且吕布军的素质也不支持他这么做。

但徐庶想起之前自己还派了使者去了袁谭那,这次正好用上。

我可以把敌人拉到我最擅长之处,再用丰富的经验击败他,不过……

徐庶沉思片刻,又沉吟道:

“等等,好像还有点问题,刚才我想的不够周全。”

宋宪舒了口气,叹道:

“我就说,袁谭怎么就不是袁绍的儿子了,你在想甚?”

“我说不是,他就不是。

但若袁谭不是袁绍的儿子,曹公日后只怕挡不住袁绍啊,是不是还得帮曹公扩大一些势力……有了!”徐庶突然想起一人,赶紧冲糜芳道,“子方兄,我之前在沛国认得一汉子,名叫许褚,此人倾慕曹公许久,一直无法投靠,深以为憾。

劳你持我手书去寻此人,将其推荐给曹公,要快!”

糜芳颇为信任徐庶的智谋,立刻道:

“好,我这就去取笔墨,元直写好,我即刻出发。”

宋宪一听说徐庶居然要给曹操推荐一个猛士,登时感觉大脑在燃烧。

“元直,你要作甚啊,为兄劝你一句,做人不能像奉先一样,你还年轻,要守名节啊。”

徐庶拍了拍宋宪,笑呵呵地道:

“令法这预感还真灵验——我徐某之前说了,我可是曹公帐下义士,只不过被郭嘉迫害才沦落至此,可我依旧心向曹公,甘愿为曹公前驱。

曹公现在不是迟迟无法南下攻下定陶吗?

我帮他!不止如此,我还要帮曹公扫平中原群雄,哎呀,还是艾畜说得对,曹公真是汉室股肱忠良啊!”

宋宪吓得下巴都快掉了。

定,定陶!

定陶是连接陈留和山阳的最重要所在,更是徐庶的好友、名仕吴资大军囤驻所在,坚不可摧。

若是没了定陶,吕布和张邈的联军要被立刻切成两段,首尾不得相顾。

而且秋粮都快收了,这是时候要是丢了定陶……

吕布军中估计得出几个程昱这样的美食家了。

“我徐庶生平不好斗,只好与人解斗。

曹公和温侯相争许久,一位是我恩主,一位是我岳父,我岂能看着他们继续厮杀争斗?

此法足以为二人说和,有曹公和温侯两位大汉纯臣,天子一定会非常欣慰。”

宋宪:……

“你知道再过几个月就要收粮了吗?”宋宪有气无力地道,“一个郡的粮都不要了?”

“这不是还有几个月吗?”徐庶笑呵呵地道,“我现在是曹公忠臣,说不定到时候就不是了,到时候再说呗。”

宋宪被徐庶震得一愣一愣,这次是彻底说不出什么了。

你别说,奉先看人的本事不太行,但选女婿的本事确实是……高!实在是高!

果然选的女婿跟他一样反复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