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之前好像听说过吕布的女婿徐庶之事。

他只是暂时没有跟上节奏,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袁嗣为什么会在徐庶军中。

逢纪解释道;

“这个徐元直原本是曹孟德麾下,曾经在廪丘之战中奉程昱之令拦截吕布,颇立功勋。

之后又奉命南下去徐州吊唁,劝刘备奉将军为盟主,共讨袁术。

此人虽有本事,可为人颇为孟浪,说来也是可笑,其反戈一击,孟德竟全然不是敌手。”

这么一说,袁绍倒是想起来了。

他之前听说刘备那边自作主张,搞了个护国讨袁,还遥拜他为盟主。

能战胜袁家的只有袁家,虽然刘备没有经过袁绍的允许就奉袁绍为盟主,但袁绍已经对这种事习惯了,而且刘备好歹是一方诸侯,揍的还是袁绍的仇人袁术,袁绍默认了,但并没有真正确认这件事,以防止刘备蹬鼻子上脸,之后再蹭袁家的热度。

不过结局真的是让袁绍没有想到,本来以为刘备就是随便打着玩玩,没想到袁术居然一败涂地,连玉玺都丢了……

逢纪笑呵呵地道:

“这个徐元直当时就是力主讨伐袁公路之人,他夺回玉玺之后又一心想把玉玺拿回来送给将军,所以袁翁继才一路相随,也跟着他北上。

只是万万没想到曹孟德麾下有郭嘉嫉贤妒能,居然阻止徐元直北上,还拉拢吕布和臧霸想在半路截杀。

徐元直无奈,只好将玉玺交给吕布,吕布大喜过望,又觉得徐元直是个人才,于是收徐元直为女婿。

这徐元直乃是程昱一手提拔的,程昱要反迎接吕布,徐元直也只能跟从,只是他寒士出身,一心想投入高门为吏,所以屡屡派遣袁翁继来剖白心意,想为将军做些事情立下功勋!”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逢纪这转述让袁绍越听越开心,一开始还能保持高士的风度,到后来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脸上颇有倨傲之色。

一个寒士想要给袁家效力可太正常了。

给袁绍当狗都不是人人都有机会的,袁绍只见名士,像徐庶这种没有好出身的人袁绍就算见也不会给太好的脸色,最多当个剑客招待饮酒吃肉罢了。

想到此处,袁绍转瞬就把徐庶看低了好几分。

可笑,当真是可笑啊。

什么忠义之士,还不是个见风使舵之人,一心想要讨好我袁家,当我袁绍会这么容易就相信?

当吕布的女婿都能背叛吕布,红口白牙给我们袁家当狗,也得拿出点诚意来。

小人啊!

不过孟德也真是,怎么这就败给这群小人了。

“唔,也是,之前孟德战败,我想把孟德家人接到邺城,本是一片好意,就是这个程昱百般阻挠,孟德居然还听他的,合该被其反叛,遭此大难。

还有那个郭嘉,郭嘉是公则的族弟吧?

此人言过其实,之前还弃我而去,孟德居然用这等人,与徐元直这种反复无常的小人相争,呵,该死。”

袁绍越是说脸上越是倨傲。

他心道孟德连自己手下这些人都管不住,用的都是一群小人,最后小人打成一团落败。

我们袁家就不一样了,用的都是高士,我袁绍的本事高强,他们也都不敢争斗,都得听我调遣。

袁绍一开始听说曹操丢了兖州吓了一跳,还寻思这次估计要改变战略,得我亲自去应付,可听逢纪描述起徐庶与郭嘉相争,顿时有点意兴阑珊。

两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争斗害惨了孟德,打这种人岂不是脏了我的手?

他笑吟吟地道:

“孟德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惜身,见小利忘义,自诩本事高强,却被这些人随意收拾,当真可笑至极。

算了,让显思督一军讨伐吕布——这徐庶不是想为我袁家效力吗?

让他为显思帐下吏,做成好事再有赏赐。”

沮授面露忧色道:

“将军,我以为此事不妥。”

“为何?”袁绍有些不快地问。

沮授沉吟片刻,知道袁绍是故意装傻充愣,因此只是稍稍叹气,并不明言。

袁绍喜欢小儿子袁尚,一直把袁尚带在身边当做嗣子培养,这说起来也勉强能过得去,但问题是袁绍还在栽培其他的两个儿子,袁谭在青州,袁熙在幽州,都掌握兵权。

现在袁谭收容了荀彧,之后要是再跟徐庶一起讨伐吕布,之后再借用袁家的名头连结刘备,那之后真的还能再听从袁绍的吩咐吗?

就算袁绍现在春秋鼎盛,可之后袁谭兵强马壮,他真的愿意久居人下吗?

他不敢直说此事,也只好把话题再转到徐庶身上:

“曹公人杰也,徐庶能胜此人,不可小觑。

不如我率麹彦度亲往,速战令其倒戈,若是耽搁时日,只怕中其缓兵之计啊。”

沮授认为刚才逢纪把曹操战败单纯描述成了程昱叛变、郭嘉徐庶相争,这也实在太简单了。

袁绍下意识地认为曹操无能,战胜曹操的也没多大本事,自然不需要亲自对付,沮授却认为此人不好对付,还不如趁着他们立足未稳讨伐。

可他偏偏提起了一个让袁绍非常上头的人,听见麹彦度几个字,袁绍脸上立刻露出不满,冷笑道:

“不过是程昱叛乱,又不是贼人用兵如何,怎劳监军和彦度同往?

大战方歇,彦度刚从易京回来,都好生歇息一番,此事就交给我那不成器的孩儿历练一番,若是不成,再劳监军亲往吧!”

“这……”

沮授无奈,知道袁绍这是一定要栽培袁谭,也无可奈何。

袁绍很有自信,心道我儿之前平定河北屡立战功,这次不计较得失外出领军,又解决了臧洪之事,实在是孝顺至极。

就让他全权处置战事,给曹操报仇攻打吕布,一应战事,都便宜行事。至于在袁谭那托庇的荀彧……

袁绍心中冷笑,暗道你之前弃我而去,现在想要回来哪有这么容易。

公孙瓒才是我的大敌,平定了公孙瓒,河北诸公才能放心与我效力。

到时候我席卷天下,莫说是吕布,就算天下诸公一起上,也不是我的对手!

·

袁绍意气风发,曹操则格外落魄。

他一路逃到陈留,文稷赶紧率军迎接,看着曹操狼狈的模样,文稷大吃一惊,询问我军在何处,曹公为何只带了这么点随从冒险前来。

曹操苦笑着看着文稷,告诉他现在自己只有这点人了。

那一夜激战,徐庶和吕布并没有奋力追赶,可曹操麾下的士卒一下就成鸟兽散状,一夜逃了大半,然后逃向陈留的路上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有更多的人逃走。

被包围在雍丘的张邈什么都没做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军队数量开始增加,而曹军离攻破雍丘只剩下最后一步,可他却只能撤军了。

文稷、荀攸瞬间就明白了形势,他们立刻联络夏侯惇,濮阳的夏侯惇之前收到了荀彧的提醒,这次没有被牵连进徐庶的诡计,总算能逃出生天。

他带着韩浩赶紧来与曹操会合,与曹操一合计之后,他们觉得兖州是完全不能再呆,只能灰溜溜地继续向西,一路逃到了颍川的许县。

许县是中原少有的乐土,并没有遭到太多战争的波及,曹操逃到此处,清点兵马,不禁悲从中来。

他们的兵马已经下降到了三千人。

三千人,这就是曹操现在能掌握的所有军队。

他本来还能再从颍川召集名士投靠自己,可问题是现在的曹操……

他配吗?

曹操嚎啕大哭,哭的非常悲切。

他好像回到了最初的起点,当时经历了龙亢惨败,被迫求袁绍救命,之后靠着袁绍的帮助,靠着荀彧的支持,靠着他自己的才华才有了今日。

可现在兵马星散,他多年的辛劳如梦泡影毁于一旦,他顿时感觉到一股难言的疲惫。

再去找袁绍吗?

渡过黄河,他很快就能再进入袁绍的土地,可他实在是不想再忍受袁绍和他手下那些谋士的白眼和嘲讽,他不想只做袁绍手下一个部将,甚至连盟友都算不上。

夜晚,曹操看着眼前明灭摇晃的篝火,又忍不住潸然泪下。

曹昂跪坐在曹操身边,也是满脸泪水。

他奉上一碗热粥,苦笑道:

“天无绝人之路,父亲,我等……还是先去河北暂歇吧!”

许县虽然没有遭到战火波及,可吕布之前说要迎接天子,肯定要迎头追过来。

现在别说吕布了,宋宪领军杀过来曹操都未必能顶得住。

曹操不管想要怎么做,第一步都要先保住自己再说。

曹操点了点头,心道天下之大,除了袁绍之外他也没人投奔。

大不了去袁绍麾下拼命厮杀,找吕布和徐庶报仇,大不了拼了,大不了……

“曹公!”

曹操心事重重,可他突然听到了一个惊喜的声音。

文稷拉着一个壮汉的手,快步朝曹操走来。

曹操微微一怔,在夜色中看不清来人,只觉得那是一个又高又壮,宛如天神一般的巨人。

他颤抖着道:

“是,是恶来回来吗?”

那个巨汉走到曹操面前,曹操这才看清那人的样貌。

那是个身高八尺,腰大十围的巨汉,他一身麻衣,头上裹着一块额巾,面容憨厚朴实,可看得出浑身充满惊人的力量。

“这位壮士是……”

“这位是咱们的同乡,许褚许仲康啊!”文稷满脸热泪,喜不自胜。

曹操之前听文稷说过他们在寿春遇上许褚的故事,当时还暗暗记得这样的好汉他日定要招募到身边,没想到自己现在如此落魄的时候许褚居然来了!

“仲康,这,这怎么来了?”曹操惊喜地说着,一时有些窘迫难堪。

许褚憨笑道:

“之前徐元直派那个糜,糜什么来着来寻我,他苦劝我来投曹公,说曹公是做大事的人,我在曹公麾下才能一展身手。

我思考几日,又带好粮食军械,与吾兄一起北上来寻曹公。

听说曹公在陈留大战,我本想来陈留助战,没想到在此处遇上了曹公。”

“徐庶,徐庶推荐你来?”曹操目瞪口呆,不敢相信。

“是啊。”许褚憨笑着挠了挠头,“徐庶说他对曹公忠心不二,只是被一个叫郭嘉的人陷害,一直没法回到曹公身边。

他担心曹公被郭嘉害了,所以定要说我来曹公身边护卫,曹公,没事了,有我许褚在,谁也伤不到你!”

曹操只觉得面前一阵天旋地转,手上的陶碗当的一声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