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庶一声令下,徐庶军全军开始进发。

高顺率领陷阵营攻打轵县正面,陷阵营这几天已经准备好了大量的攻城器械,高顺带好面具,冷静地指挥陷阵营向前。

曹真本来跟在高顺身边,捏这刀说要跟高顺一起冲杀,可站在战场上,听着士卒的鼓点,看着城头的军士手上的箭矢反射出的阳光,曹真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脸色白的可怕,几乎难以站立。

曹真,你不能如此啊。

你很久之前就敢杀人,师父说你未来一定是名将,不能胆怯,不能胆怯啊。

他不断给自己鼓劲,可看着面前的厮杀,他还是双腿战战不敢动弹。

战斗开始,曹真亲眼看见这一路上朝夕相处的士卒将巨大的云梯推到城下,城头箭雨乱飞,还有石块掉落,徐庶军一个照面就已经开始出现伤亡,而城下的弩手也没有闲着,在高顺的指挥下,众人列阵安坐,密集的箭矢射上城头,城头的袁绍军立刻发出凄厉的惨叫,纷纷从城上坠了下来。

浓郁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徐庶军的士兵也抓住机会迅速登城,可这会儿城头无数支长矛探出来,徐庶军的军士立刻付出了巨大的伤亡,第一波登城近乎全灭。

“不愧是河北军啊。”高顺冷静的表情下没有一丝动摇。

他并不急于立刻开始第二次登城,而是开始使用投石机抛石。

另一边,曹真看着徐庶正在指挥士卒修筑土堆,显然是要做好围困的准备了。

曹真艰难地道:

“将军,这一战要打多久。”

高顺耐心地看着攻城的兵马,盘算着什么时候投入自己的精兵,听曹真问起,他稍有些吃惊,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小胖子。

他好像看到了曾经那个懵懂的自己。

“一个月?或者更长的时间。

攻城不是随意赌斗,一两个月难以获胜也是寻常。”

“那要死多少人……这,这要死很多人吧?”曹真弱弱地说。

高顺眼神冰冷,冷笑道;

“你是曹操的义子?”

“是……”

“曹操在泗水边杀了多少人?”

曹真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

“嘿。这天下大乱多年,百姓倒悬,生灵涂炭,凡天下英杰都应该想方设法结束乱世,尽力扶助百姓。

连鲜卑人、匈奴人都知道放过蒙童女子,却偏偏有人妇孺不饶,到处杀戮。

从那时候开始,我高顺便立下志愿,此生必以杀止战。

我自追随徐将军以来,接连大胜,更是练出一支精兵,若是再奋战几年,说不定能横扫天下平定宇内。

这战阵之上能死多少人?能早早恢复太平,便是死再多人也值得。”

曹真弱弱地点点头,虽然仍是恐惧,却不如之前一般寝食难安,正渐渐恢复过来。

“受教了。”

高顺看着曹真的模样,他伸手按了按面具,用难得温柔的声音道:

“我第一次上阵,也是如你一般。

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如我一般陷阵杀敌之人,这并非什么值得夸耀的。

待天下平定时,我十有八九早早埋骨黄沙。

小儿,你年岁尚幼,若是他日天下平定,莫要忘了时常来我坟冢前看看。”

高顺的进攻非常猛烈且有章法。

这些日子的操练,他手下的陷阵营已经极其默契,如臂使指一般从各处不断突击,虽然兵马实际没有这么多,可给城中袁绍军的感觉却是四面八方都有敌人,堪称恐怖。

城中的兵马指挥不灵,各自为战,高顺很快就已经看出了他们的破绽,专门在他们协同处猛烈攻击。

激战一日,双方各自收兵,清算伤亡,徐庶军足足付出了五百人伤亡,堪称惨烈。

但守城一方的河北军照样笑不出来,他们在守城中的表现一塌糊涂,明明占据城池,却也付出了近五百人的代价,这足以让文丑暴跳如雷。

入夜,徐庶军众人在清点死伤,给伤员疗伤并发放抚恤。

让徐庶颇为庆幸的是,鲁国军校别的作用暂时还没有体现出来,疗伤倒是已经初露锋芒。

华佗经过艾先生的指导,已经明白了基本的伤口感染原理,他开始非常注重伤口清洁,在不紧急情况下尽量不使用其他患者用过的麻布止血,更开始根据艾先生之前的讲述开始小心研究大蒜对外伤的治疗效果。

除此之外,华佗还带领军校的弟子们仔细观察伤口的情况,指导他们应付其他疾病的情况。

明白了病的原理,可惜找不到更多的解救方法,华佗虽然施展了不少手段,但面对众多大出血、开放性伤口的士兵,在缺少输血手段的情况下华佗依旧束手无策。

他呆呆地坐在一边,看着众人忙忙碌碌,一时有些受挫。

徐庶见华佗一脸无奈地模样,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叔父莫要如此,艾畜那法子不知道是几千年之后的精华,定也是历代医者积累。

叔父已经竭尽全力,我等都敬佩不已,若是再自责,倒是让小辈惶恐了。”

华佗眼泪摩挲,颤抖着道:

“元直啊,你知道我为何一直不愿随军吗?”

“唔。”

“当年我与黄子琰交好,我曾经进入军中讨伐豫州群盗,当时我军遭到埋伏,两队兵马被贼人乱箭射中死伤无数,我以草药活人不少。可当时赤日炎炎,伤者数不胜数,都苦求我医治,我一路施救,仍是看着不少人就这样慢慢死在我面前。

我至今都记得有几个士卒临死前死死抓住我的衣袖,哭着问我为什么救别人而不救他们,问我自负神术,是不是只肯施救富贵之人而不活贫贱之辈。

我问心无愧,可我无言以对,哎,这医道哪有什么神术,我苦学多年,也……也是觉得越发博大,这天下我不能施救之人比比皆是,可……可太难了。”

徐庶看着老人委屈的模样,苦笑道:

“我本来活的也轻松自在,认识艾畜之后,才知道千载之下还有如此模样。

我等此生看不到如此繁华,但好在我等尽力,足以一匡汉室。

四海升平之后,我等所言才足为后人所重,到时候……”

说到这,徐庶又有些庆幸。

要不是认识艾畜,我也不知道千载之下我等的风评居然如此差。

便是拼了性命,这次我也绝不能输。

华佗迟疑地道:

“元直啊,我那孩儿去大阳不会有事吧?”

华佗还是蛮担心艾先生的,好歹艾先生叫他一声义父,而且艾先生的学问极大,华佗感觉要是依法度勤学,还能救更多的人。

徐庶微笑道:

“叔父放心,艾,艾先生可是我的挚爱亲朋,手足弟兄,我让他去大阳是把一桩巨大的功劳给他,足以让他名垂青史,成为大汉纯臣。

我们在这,这是帮他呢!”

“呃,真的吗?”

“真的,我对叔父保证,只要我等这一路安然无恙,艾先生一定建立赫赫功勋。”

徐庶把目光投向北方,在心中默默祝祷:

“岳父,但愿你的兄弟……这次是真的好兄弟啊。”

·

徐庶有自信将文丑包围在轵县,就不让他出去了。

但这一战的关键在于如何挡住沮授的援兵。

沮授势力巨大、足智多谋又极其冷静,听说轵县被包围之后一定会强行出兵,解救轵县。

而徐庶给吕布的任务是汇合张杨,亲自拦截沮授,只要能挡住沮授,徐庶就有信心将文丑全军消灭。

吕布在上次大胜之后信心爆棚,已经不畏惧沮授,他唯独担心的是徐庶能不能控制住文丑。

硬碰硬,一直都是我吕布所长!

带着激昂又颇为复杂的心情,吕布飞快地抵达了野王。

之前被袁绍打跑的时候,他曾经避祸于此,张杨对自己百般关照,不惜违抗袁绍和李傕的命令庇护自己,可当时吕布还是担心张杨会出卖自己,所以匆匆逃走,甚至还带走了张杨手下的不少兵马。

可张杨并没有追赶,反倒又给吕布提供了足够的兵粮军械并许诺要是之后有难一定会来帮忙,这让吕布每每想起都面红耳赤,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张杨的深情厚谊。

这次终于再次与张杨相逢,可这次仍是不打招呼就提兵而来,女婿还杀气腾腾地直接在张杨所辖之处大战,自己提兵跑到张杨的地盘上……

吕布这辈子遇上的所有人都想利用他,只有张杨对他是真的好,就算吕布反复无常,就算吕布没什么太多的道德,可离野王越近,吕布脸上越是阵阵发热。

遇见张杨之后第一句话该说点什么啊?

要不要先派个使者过去啊。

我是不是不该把兵马开到野王城下?

他会不会一怒之下突然率军截杀我啊。

吕布一路上患得患失,心道女婿真是给自己安排了一件好差事。

“没关系,奉先你反复无常又不是第一次了,稚叔脾气好,咱们好生说说也就没事了。”宋宪在一边幸灾乐祸地说着。

吕布老脸一红,怒道:

“你再给我说一遍我把你头拧下来!”

宋宪还想继续嘴贱,魏续已经扯着嗓子高声道:

“野王城开,有人出来了!”

吕布军严阵以待,生怕张杨见吕布到来后直接全军突击跟吕布打起来,毕竟张杨也是云中出身,弓马娴熟,手下还有大量的匈奴精兵,堪称一方豪强。

可让众人惊异的是,野王城门大开,却只有一骑飞快驰骋奔出。

那人身材高大,胡须浓密,眼大耳大,脸上满脸喜色,全然不顾吕布军兵马整齐,如飞鸟一般径自奔来。

“温侯!可是温侯到了!”

吕布心中一热,惭愧地低下头。

他把长戟狠狠摔在地上,径自策马奔过去,眼含热泪道:

“稚叔!是我……我……我来看你了!”

张杨爽朗地哈哈大笑,二人各自下马,双手紧紧握在一处,吕布心中又是惭愧又是欢喜,哽咽道:

“稚叔,某,某此番来……”

“我知道!”张杨哈哈大笑,满脸崇敬之色,“天子蒙尘,被小人裹挟,温侯冒死拯救天子,不惜过河与袁绍大战,真是赤胆忠心,张某没有看错人。”

要是宋宪说这句话那肯定是阴阳怪气,可张杨真的一直把吕布当成英雄,当成大汉的救世主,这么多年没有丝毫的动摇。

吕布一路上准备了大量的说辞,此刻居然完全用不上,他鼻子微微发酸,可强忍着没有落泪:

“稚叔,从前是我无用,此番讨伐逆贼,奉迎天子,还请……还请稚叔教我。

你我兄弟,并肩杀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