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已经压抑很久了。

自从被撵到荆州来,他就没有一天开心过,现在再次遭到大败,徐庶这种人还在附近不断地恶心自己,曹操真的很想借酒浇愁,狠狠释放一下。

但现在粮草非常紧张,曹操得以身作则少饮酒,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个别的方面释放一下压力。

看着曹操一脸真诚的模样,蔡瑁感觉到一阵难言的荒谬。

看来孟德这次真的是被打得很惨,这种话都说出来了,真是不把我当外人啊。

他缓缓地咽了口唾沫,点头道:

“也不是没有……吧。”

都是兄弟,他也能理解现在曹操的悲愤,不过蔡瑁总觉得之前自己好像说过类似的事情,多少有点不吉利的感觉。

唔,是我魔怔了吗?

于是他低声建议道:

“孟德啊,现在城中怕是有贼人的内应,万事都要小心。

若是选些倡家女子也不是不成,只是这些女子未必能入孟德之眼,且这些女子若是来路不明,只怕又是祸害,现在孟德性命要紧啊。”

曹操心中咯噔一声,点头道:

“这说的也是,那……”

“不如这样吧。”蔡瑁给出了一个建议,“那个张济之妻邹氏,那真是花容月貌,姿色过人。

之前徐庶麾下的那个叫袁翔的就一直觊觎此女,之前还厚颜无耻地派人索要。

嗯,如今张济已死,孟德若是与此女交好,之后控制这支凉州残兵,倒也是一桩美事。

我看现在得赶紧下手,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正好孟德有意,不如……”

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懂得都懂的表情,曹操居然觉得很有道理。

是很有道理啊。

张济这一死,凉州军群龙无首,曹操要是对他们不觊觎那就是开玩笑了,徐庶麾下的那个袁翔都觊觎过此人,看来是想要将此人占据,夺下所有凉州兵的家眷逼迫他们就范。

要是能把邹氏占据,公私两便,这还是有利于团结的好事——这倒是还提醒了我啊,看来这邹氏我还必须得早日占据在手中,掌握了凉州军的家眷才能让他们归心。

至于徐庶……

哼。

不过是一个只会用内奸的小人罢了。

曹操的脸上露出冷峻之色。

“内奸是吧,我看看你这次的内奸是什么人!”

他看着蔡瑁,低声问道:

“那个黄汉升,应该不是贼人的内应吧?”

蔡瑁涨红了脸,肃然道:

“孟德,我说实话,若是黄汉升想要与徐庶结盟,你都回不来宛城。

汉升乃吾兄,之后休要见疑!”

曹操见蔡瑁对黄忠如此信任,也只能点点头,微笑道:

“那便好。”

曹操之前倒是也有意与这位荆州老将好生结交一番。

可他现在已经落魄,拿什么去结交这种豪族出身的名将,而且进城的时候他看见黄忠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一脸慵懒怠惰的模样,心道这种老将早就没了锐气,日后就算愿意为自己效力只怕也没什么太大的贡献,日后还是需要多征召些荆州豪族的晚辈作为自己的臂膀,日后才能建立大事。

当夜,曹操召见张绣,正式提出要把西凉军并入己方。

张绣来不及与贾诩商议,面对曹操的提问,人在屋檐下,他也不得不低头,只能苦笑着表示愿意听从曹操的调遣。

曹操非常开心,心道手头有了这支兵马,之后自己亲自指挥,在关键时刻能发挥奇兵的作用。

这么看张济死了还是相当不错,以张绣过人的武艺,如果能好生调遣,日后的战事一定会相当顺利。

这让曹操喜笑颜开,并露出了几分自矜之色,正式将张绣当成自己的手下调遣。

既然他都是自己的手下嘛……

那很多事情就好办了。

曹操懒得多想,张绣已经降服了,那西凉军的一切也都应该是我的,张济的继室夫人而已,现在张济的势力已经灰飞烟灭,就像李傕郭汜一样成为了历史的尘埃,享用一下他的女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他刚刚送走张绣,就立刻派人将邹氏接过来,如果邹氏确实如传说中的一样美艳动人,曹操不介意纳她为妾室,让她之后一直跟在自己的身边——可能觉得这还是拉拢凉州军的一种态度,可很明显,当事人并不这么认为。

深更半夜,邹氏已经睡下,张济身亡的噩耗让邹氏陷入了难言的绝望之中。

作为凉州军的家眷,她当然明白一个女人在乱世中失去男人是怎样的下场,曹操深夜召见,她当然也明白即将发生什么。

犹豫许久,她颤抖着对那些军士道:

“家侄文修可知曹公召见?”

来传令的几个军士懒洋洋地道:

“这有甚?张济都死了,凉州军皆为曹公奴仆。

嘿,张济之前抢占他人妻女,现在他死了,自己女人也是如此。

你还道这天下太平,张济死了你还能安坐军中不成?

若是按曹公在兖州的规矩,张济一死,你早就该被发嫁他人,曹公愿意宠幸你,还是你的福气,若是服侍地好了,日后做了夫人,也算是一桩美事。

尔总不会觉得日后还能安然嫁人,不受牵连吧?”

邹氏低着头,已经渐渐从之前的惶恐中回过神来——说起来,这也是之前那次被抢提前给她做了做心理建设,甚至还做了一些准备。她了解张绣,若是自己有事,张绣未必会管。

可要是伤及了他的颜面,说不定还有一点逃出生天的机会!

看着门口的两个军士,邹氏嫣然一笑:

“多谢二位夜半召唤,妾身能服侍曹公,不胜欢喜。

容我梳洗打扮一番,以免曹公不喜妾身容貌。”

邹氏嫣然一笑,两个军士眼前顿时一亮,都下意识地直勾勾地看着她,心中生出一丝怜意,一时心也软了,任由邹氏回去整理衣衫。

邹氏飞快回到屋中,仔细摸索一番,在黑夜中已经摸到了床榻边的一个暗墙。

她深吸一口气,心中飞快地做出决断——她凭什么以凉州军为嫁妆做曹操的小妾?

要是今天从了曹操,固然能获得一夕安寝,可最多也就是一夕安寝,日后只要再反复,她肯定要被一刀剁了谢罪。

邹氏跟着张济一路从关中逃亡到了这里,就算没什么智谋,也有了不少见识。

想要老娘的命?

哪有这么容易!

她摸出一把匕首,闭上眼睛,在自己的胳膊上用力一划,鲜红的血液立刻喷涌而出,均匀地撒在了榻上。

她紧闭双眼,浑身颤抖,忍痛将自己的胳膊用布紧紧包好,确认这下没有血流出,随即在墙上轻轻一按,一个虚掩着狗洞大小的通道露了出来。

她舒了口气,咬紧牙关一点点钻了出去。

之前艾先生来抢她的时候她就已经考虑好了之后再有这种乱军该如何脱身,因此在墙上挖了一个暗道,还准备了一把匕首,实在逃不得,还不如一下结果了自己的性命。

门口的军士一直等待着,左等右等不见人,于是不耐烦地呼唤了几声,可屋中寂寂无人,并无人做声,他们这才反应过来不妙,赶紧钻进屋中,又举起火把查看。

可屋中哪还有什么人的影子?

众人大惊失色,赶紧四下搜索,见始终找不到人,众人惶恐至极,赶紧回去报告曹操。

可问题是,邹氏住的地方不只是有她自己,还有不少凉州军的家眷。

之前众人打着火把半夜来找邹氏,还大声喝着让她开门,傻子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已经有不少人将此事赶紧传出去,片刻后,这些消息就传到了张绣的耳中。

张绣梦中还在不断重演与关羽的那场大战,试图破解关羽那惊天一刀,听见有人呼唤,他猛地坐起身来,浑身大汗淋漓。

当听说邹氏居然被曹操劫走的时候,张绣顿感浑身发凉,他猛地站起身来,下意识地抓起一边的长枪,可下一瞬,他又猛地停了下来。

现在的他完全不具备跟曹操相争的能力,这会儿打起来了他哪是曹操的对手?

尤其是今夜,他刚刚表达了对曹操的臣服,现在心气已经泄了,何必要为了邹氏一个女人争斗?

毕竟邹氏只是张济的继室,跟他又不是多亲切,为了她得罪曹操,属实有点不智。

可……

可就算只是张济的继室,那好歹也是张济明媒正娶的女人。

现在张济尸骨未寒,曹操居然堂而皇之要抢他的女人,这是分明没有把张济放在眼中,分明没有把凉州军放在眼中,更是没有把张绣放在眼中。

若是此事还能一口忍下来,之后自己领军的时候定要被人指指点点,岂不是成了千古笑话?

张绣坐在榻上,心中左右为难。

坐了许久,他终于长身而起,面色如铁,准备先去找曹操谈谈。

此刻应该还来得及,说不定曹操是不知道邹氏的身份,说不定曹操只是一时上头,说不定曹操真的是晚上突然想起来慰问一下邹氏表达自己的哀思。

不能贸然动手,不能啊……

张绣踉踉跄跄地走出去,飞奔向曹操的军营。

此刻已经是深夜,曹军军营戒备森严,见张绣提着长枪阔步走来,守营的士兵立刻浑身一个激灵,吹响号角报信。

今夜守营的乃是满宠,见张绣大步而来,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硬着头皮上前道:

“文修,别来了!

之前的事情是个误会,邹夫人不知道去了何处,却不在营中啊!”

满宠也是非常无语,不知道曹操到底在想什么。

不管如何,张济的女人总是身份特殊,这城中这么多的女人,非得找她作甚?

不过这也没办法,曹操管不住自己的裤裆,满宠也只能跟着倒霉,他只能强行辩解,说邹氏根本没有来(虽然这也是事实)。

张绣一怔,随即舒了口气,心道要是没来,看来传言可能是假的,说不定是……是有小人搬弄是非。

“好,好,多谢伯宁!”

他感谢的话刚出口,却又感觉不对。

之前来报说那些士兵已经找到了邹氏,难道几个军士居然会对付不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他哼了一声,闷头夺路而去,很快抵达了邹氏的宅中。

此刻凉州军的家眷都已经被吵闹弄醒,听说邹氏不见了,他们脸上也各自露出惊恐之色,张绣硬着头皮安抚他们,打着火把单独进入宅中。

刚刚进入宅中,他立刻闻到一股熟悉的血腥味,惊恐之下,他四下搜索,却发现邹氏的榻上赫然有一片血迹。

那一刻,张绣只感觉脑中一阵猛烈的轰鸣,几乎让他当即昏倒在地。

好啊。

骗我?

这么多的血,你还敢说你们没有看见人?

没有看见人,这血是怎么来的?

一瞬间,张绣几乎感觉浑身鲜血凝固,他踉踉跄跄地走到门口,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看着眼前老弱家眷,脸上缓缓露出一丝许久没有的狰狞。

好啊,都不把我张绣当人是不是?

用这般手段,我若是不报仇,之后如何领军?

贼子!欺我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