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
着火了?
雒阳城怎么着火了?
雒阳之前遭到董卓的大火,城中早就是荒芜一片,宛如一片废墟一般,这几年百姓缓缓聚集重建,可因为人实在是太少,进度也是非常缓慢,到处都是一片萧索。
这都能着火?
看着烈火冲天而起,吕布惊得合不拢嘴,赶紧命令成廉返回城中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徐庶观察着面前众人,只见天子与公卿众人也各自大惊失色,显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天子的谋划在徐庶面前稚嫩地不可思议,甚至可以说有点荒唐,这点不入流的计策别说徐庶,就算是艾先生也很难上当,可很显然,天真幼稚的只是天子和众多的公卿,而背后策动这件大事的人从来就没想过这么简单就能将徐庶和吕布干掉。
天子要出城迎接徐庶的事情他们早就听说,甚至极有可能就是他们推动。
天子出城了,吕布不可能不出城。
天子和吕布都出城了,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城外的徐庶身上,此时不放火,何时再放火?!
“这是何人所为,抓住此人,我定要扒了他的皮!”魏续又惊又怒,气的差点直接从马上摔下来,吕布的表情严肃,但已经从刚才的惊慌中回过神来,尽力保持了冷静,将目光投向徐庶。
徐庶点点头,示意先不要慌张,示意暂时等待消息。
而天子与众公卿显然也对这刚发生饿的事情慌了神,也都各自沉默不语,生怕徐庶一怒之下将目标对准他们,于是本来非常热闹、感人的欢迎仪式现在一下陷入了久久的沉默,气氛有些怪异,徐晃和魏延两人更是已经准备好迎敌,要是有什么不对就赶紧先杀出去。
“将军,我看不太对劲啊。”徐和低声道,“雒阳能有什么东西好烧?难道是大将军的粮仓?”
宋宪呵了一声:
“奉先就算出城,城中还有精锐守备粮仓。
这要是被三两鼠辈烧了粮草,奉先这半生领军岂不是都活在狗上了,你放心吧,以前我军做别的不行,守住粮草那真是无人能敌,当年我们被从长安撵出来、被从南阳撵出来、被从冀州撵出来的时候都能力保粮草不失,这次有什么好怕!”
徐和:……
你还挺骄傲是不是啊。
确实,吕布军对钱粮的重视保护确实相当不错,之前无论是多困难的局势,多么狼狈的转进都能力保粮草不丢,这次哪怕是众人出来迎接徐庶,肯定也不至于城中的粮草没人看管。
徐和这才松了口气,倒是艾先生嘴硬,阴阳怪气地道:
“难说,你们家的酒蒙子这么多,万一有乌巢酒仙这种人,你们不得一下全没了啊。”
宋宪平时天天阴阳吕布和他同伙众人,可艾先生居然敢喷自己人,他当然是忍不了,当即撸起袖子准备揍艾先生,艾先生吓得屁滚尿流,好在他的结拜兄弟典韦这时恰到好处地打了个喷嚏,宋宪高举的拳头顿时僵在半空,然后尴尬地收回来挠了挠痒痒。
众人等得蛋疼菊紧,所有人都恶狠狠地盯着刘协和朝中群臣,看得他们浑身发抖。
有这么一会儿,刘协把执金吾伏完唤到身边,低声让伏完把徐庶请到车驾前,想跟徐庶稍微聊聊,可伏完苦笑着说这种时候把徐庶单独叫过来,徐庶是带人好还是不带人好,他要是真的过来了会不会激化跟吕布的矛盾?
刘协无奈,也只能低头默默等待,心中隐隐生出一点后悔。
哎,我也是没办法。
这世上哪有皇帝会把朝政完全交给权臣还能安心享乐,这世上也不会有什么臣子能手握大权不起异心,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我也是无可奈何,我的忠臣到底在何处啊。
过了半个时辰,之前去探听消息的成廉骑快马飞奔回来,众人都探长了脖子,却见成廉径自奔到吕布面前,下马后直扑吕布身边耳语一番,吕布立刻脸色大变,高声道:
“元直!”
徐庶赶紧走过去,此刻吕布再不能在车中安坐,他跳下来,按住徐庶的双肩,嘴唇略有些颤抖,低声道:
“元直,我们的军粮都被烧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啊?”
这下徐庶心中大惊,但他迅速抓住吕布的手,和颜悦色地道:
“原来如此,倒让我等虚惊一场。”
此刻绝不能稍稍露出胆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一旦露怯,不仅对形势没有任何帮助,反倒会立刻造成严重的影响。
徐庶的表情依旧温和从容,总算让吕布的表情稍稍缓和,他也立刻明白现在不是惊慌的时候,赶紧附耳道:
“听说是高顺反叛,突袭我军营房放火,我军猝不及防,有不少营帐被焚毁,损失粮草众多。
虽然没有一把火把所有军粮都焚毁,可……可最多也不过支撑十余日,要是没有粮草,又该如何是好?”
今年老天爷的心情不错,夏收也算顺利,就算前线的粮草被焚毁,也不可能一把火把所有的粮草全烧光,大不了大家去附近霍霍一下野生动物,捞捞黄河鲤鱼,然后等后方送粮就行,之前袁术大军在淮河边吃了这么久的鱼虾,吕布军稍微辛苦一点也没啥太大问题。
可后方向雒阳送粮,肯定要走许县,现在许县周围的兵马、吏员、道路都由刘备掌握,吕布之前与刘备剑拔弩张,这时候再让刘备去送粮……
这不是明摆着向刘备低头吗?
更让吕布军难以置信地是,高顺为何反了?他是受到了谁的指令?
“我不相信高将军反叛,”徐庶表情平静,却斩钉截铁地道,“事不宜迟,我等先回城再说。”
“好!”
就算成廉传来的消息是高顺谋反,吕布对徐庶也没有一丝怀疑,他闻言立刻起身上马,徐庶也毫不犹豫上马,二人先奔向城中,众人面面相觑,心知城中一定出了大事,但徐庶的冷静给了大家十足的信心,又赶紧一起向前,只留下孔融、陈群、典韦等人继续等候刘协。
刘协之前已经经历了不少煎熬,不能掌握一切的感觉确实是有点难受。
他脸色复杂地看着孔融,无奈地道:
“孔尚书,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孔融不改风雅从容之色,淡定地道:
“融之言,陛下能相信吗?”
刘协颤声道:
“孔尚书刚直果敢深明大义,朕为何不信?”
“好!”孔融点头道,“大将军、讨逆将军皆与孔某有莫逆之交,融愿以性命担保,二人都是大汉纯臣。
陛下不信二位护驾义士而信搬弄是非之臣,与自断一臂无异。
若是陛下信臣,烦请陛下将离间陛下与大将军之人斩首示众,以安人心。
若是陛下不信,融不复多言,还请陛下保重。”
刘协看着孔融一脸郑重的模样,只觉得心中空****的说不出话。
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啊。
徐庶和吕布策马向雒阳城中狂奔,魏延和徐晃都是第一次来雒阳,看着这座曾经的大汉国都、中原重镇到处都是残垣断壁,都心中颇为感慨,不愿相信这曾经是大汉最繁华的土地。
徐庶和吕布刚刚进入城门,就看见灰头土脸的吕布军中郎将侯成迎上来,看见二人,侯成径自下马,迎面一个滑跪,忍不住嚎啕大哭道:
“大将军啊,大将军你终于回来了!
我们的粮草啊!我们的粮草啊……呜呜呜,高顺这鸟人,我一定要扒了他的皮啊!”
吕布跳下来,一把扯住侯成的领口,将他旱地拔葱提了起来,大喝道:
“怎么回事?我领军以来,反复说要看好粮草!
尔等到底想要作甚?损伤到底如何,还不赶紧报上来!”
侯成哆哆嗦嗦地说出了现在的损失——吕布军在城中的粮仓共有三处,分别储藏了刚收的小麦、粟米和战马吃的干草和一些豆。
侯成手下的兵马没有丝毫松懈,可侯成说,城门校尉高顺手下的兵马进入城中,要求调拨部分粮草给他们,虽然没有吕布的手令,可想到高顺是自己人,侯成就立刻同意,让人准备送粮。
可就在此刻,高顺军突然发动进攻,他们立刻突入了营寨,并且四下放火,侯成反应过来立刻派人迎战的时候火势已经非常猛烈。
他垂头丧气地道:
“我拼尽全力,这三处火起总算灭了两处,还有一处支援不及。
火势太大,我等根本无法扑灭,这,这刚刚送来的小麦,都被烧光了啊!”
吕布听说存放的小麦被付之一炬,差点翻了个白眼直接昏死过去。
徐庶冷静地问道:
“剩下的粮草还足够支撑几日?”
“最,最多十余日吧?”侯成见徐庶的目光投来,越发恐惧,他赶紧伸手给了自己一個耳光,颤声道,“大将军,元直,都是我不好啊!我,我不该随便给高顺放粮,都是他的错!
我,我这就把高顺抓回来,我,我一定狠狠处置此人!”
“高顺在哪!”吕布厉声道,“传我军令,全军搜索,就算挂地三尺,也要把高顺给我抓回来!”
遭受了这么大的损失,众人自然群情激奋,恨不得现在就把高顺揪出来按在地上暴打到死,吕布一声令下,徐庶又没有反对,宋宪魏续立刻指挥兵马到处搜捕高顺。
可就在此刻,不远处的残垣断壁中响起一声叹息,随即传来高顺清澈又沮丧的声音:
“不用找了,我在此处!”
这位百战名将此刻没戴面具,面色颇为颓废,如行尸走肉一般缓缓步行出来,看着面前的徐庶,他神色沮丧地拜在地上,长叹道:
“罪将高顺,拜见大将军,拜见徐将军。”
徐庶看着这位许久不见的股肱大将,赶紧上前搀扶,宋宪却赶紧上前,扬刀指着高顺大喝道:
“高顺,你给我说清楚,这次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徐庶还是第一次见这个强壮坚毅的汉子脸上露出沮丧颓废之色,他神色郑重地道:
“孝父,有话尽管说,有我在,绝不让你受了冤枉!”
曹真也急的上蹿下跳道:
“这还用问,高将军肯定是冤枉的!
定是小人构陷将军,这等粗浅的离间计,难道尔等还会上当不成?”
高顺鼻子一酸,声音有些颤抖,却最终长叹道:
“不错,这一切,都是高顺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