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徐庶之前预测的一样,马超这次进军是从蒲坂走水路运送兵马,全军一路蜂拥而来,一路战无不胜。
原本马超根本没有把河东这点兵力放在眼里,在他看来这里的士卒不过就是一群白波残兵,根本不可能给自己造成一点点的损伤。
但他万万没想到,左将军、司隶校尉刘备麾下的中郎将张飞居然率军出现在这里,此人作战勇敢,而且极其擅长使用北地的骑兵,多次突击居然给马超手下的士卒造成了相当大的损伤。
本来马超按照高人的指点,在攻破安邑之后应该不理北边那些地盘,赶紧把河东那边全都占据,防止之前一直在流窜的宁辑将军段煨流窜到河东逃走,之后过黄河与马腾韩遂会师劫掠弘农,走张济进入南阳的道路与南阳连成一片,之后正式加入中原的大战,与袁绍一起夹击徐庶军,占据中原。
占据安邑,河东北边那些破地方本来应该交给高干处理,马超放心南下尽快打通弘农就是。
可闻喜就在安邑的北方,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可要是马超专心进攻弘农的时候此人从身后杀过来,马超手下这些人未必能抵挡得住。
凉州军说好听点是一支军队,其实是由几个很有号召力的人组织起来的松散联盟,如果马超坐镇,他们肯定不敢违背,只能尽力进攻,可要是将后路交给他们,真打起来了只怕他们人人直接开溜,怎么会把自己宝贵的兵力投入在与张飞这种恐怖的武士厮杀上?
犹豫许久,马超还是决定自己上。
他目前让一万兵力南下大阳,先把段煨所有的逃生可能完全封死,剩余两万人则包围闻喜,准备先把这颗钉子拔掉,闻喜再向北的事情就交给高干和呼厨泉了。
马超虽然只有二十岁,但已经多次征战厮杀,很有大将之风。
他打探到敌将张飞只有一千兵马,闻喜城中诸大姓就算拿出血本支援,总兵力也不可能超过五千人,河东太守王邑根本不敢来支援,张飞只能在城中逐渐被困死,怎能是马超军的对手。
因此马超完全没把张飞放在眼里,直接持械来城下挑衅,希望能叫张飞出城跟自己单挑。
几个月前,马腾韩遂内讧,马超在跟阎行的单挑中被阎行一矛刺中脖子落败,如果不是身穿盆领铁铠足够坚韧,马超已经一命呜呼,生死间的考验让他感悟了许多,一身武艺突飞猛进,自信已经不惧天下任何高手。
手下人说,之前的战斗中张飞怒吼如雷,率众千人就敢突击数千人,高呼主将来战,纵横杀人无数,可谓是万中无一的猛人,凉州众人从没有见过如此勇士,哪怕是阎行也与此人相差甚远。
这让马超生出斗志,他挺矛高呼来战,可没想到在众人传言中宛如烈火一般暴虐的张飞居然在寒风中好整以暇地道:
“你算个屁,叫阎行来!”
阎行的手下败将,也配与俺老张交战?说出去怕是让俺二哥笑话我。
尽管这话是徐庶教的,可张飞当真是本色出演,将轻蔑、不屑演绎得淋漓尽致,那双圆滚滚的眼睛一眨一眨,轻蔑之色溢于言表。
凉州军本就谈不上什么军纪,听见张飞侮辱马超,众人纷纷用自家的语言破口大骂,还有不少人已经挽弓放箭,稀稀拉拉的箭雨抛射过去,顷刻将城头覆盖。
不过张飞早有准备,箭矢袭来,众人立刻躲在木盾之下,只听当啷当啷的声音不绝于耳,马超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笑容。
果然,片刻之后盾牌散开,张飞那张黝黑的脸再次钻出来,冲马超咧嘴一笑:
“凉州军士射术果然超卓,我说你马超当日是怎么从阎行手上逃得性命,这万箭齐发是厉害啊。”
徐庶之前告诉张飞,跟马超作战正面获胜是绝不可能的,反正徐庶暂时是想不出正面作战赢的法子,但徐庶说他之前在南阳的时候已经做了一些布置,这次只要发动,凉州大军这联盟不攻自破。
但之前张飞的任务很重,他要坚守闻喜,还要不断在马超面前提起阎行,反正就是不断打击马超的尊严,说阎行厉害,马超什么都不是。
张飞连阎行是谁、生的什么模样,为啥要骂他都不知道,但徐庶之前只是简单告诉他此人是韩遂手下第一猛将,别的情况徐庶也不太清楚,反正拉一踩一,万事先骂就行。
张飞骂起人没有祢衡这样的条理清楚,也没有艾先生这样的肆无忌惮,但张飞有个最大的优点——他的嗓门实在是太大了。
刘备好友公孙瓒声若洪钟,能在高楼上大声高呼指挥手下士卒,张飞则堪称是声若巨雷,只要他开口,整個战场连角落里都得听得一清二楚。
“俺老张早就听闻,凉州第一流的好汉乃是阎行阎彦明,人家那才是凉州第一流的好汉、义士,你马超不过借父之名,有甚了得?
若是俺老张与你赌斗,最多三招就取了你的狗命,若是俺二哥来,只怕你一刀都撑不过去。
哎,只是你们这性子着实诡诈,怕是俺一出城就万箭齐发,嘿,你们果然也就如此了。”
骂人吗?
也不算太骂,但捧一踩一这个实在是让人太难受了。
马超年少成名,练得一身好武艺,自忖所向无敌,与阎行的交战中也只是一招之失落败,怎么这事传到中原就传成了这副模样?
这还不算,张飞看着马超咬牙切齿的模样,还贴心地给了个建议:
“马孟起,你要是当真想要跟俺张飞赌斗,也不是不成!
你先去与阎行好好斗上一斗,要是能胜,俺张飞自然下来与你大战。
若是不敢去,俺老张也不愿与你多费唇舌,来攻城便是。”
马超恨得咬牙切齿,却又不能真的作甚。
毕竟他要是真的去找阎行单挑那才是真的发病了,凉州兵也不会容忍他这般发癫。看着张飞的挑衅,马超咬了咬牙,举起长矛厉声呼唤道:
“久闻刘玄德麾下大将关云长勇不可当,能在乱军之中斩上将首级,我还道张益德也有关云长三分本事,不曾想只是咬唇鼓舌之辈。
我有雄兵八万,杀你不过弹指之间,愿与尔以身相决,不过不愿多增死伤!
既然尔不识抬举,那我也只好攻城!”
随即,马超长枪一招,凉州军中阵阵鼓声惊天,一众步兵如蝗虫一般遮天蔽日,朝着闻喜城头发动猛烈的进攻。
数万人,黑压压的一片,骇人的声势宛如泼天的浪潮,连张飞都脸色一变。
但很快,他那张黝黑的脸上又恢复了平静从容之色,缓缓提起手上的长矛。
元直教给我的肯定错不了,我倒要看看你这蟊贼还有多少本事!
凉州军破城必劫掠的名声实在是顶风臭十里,凉州城中所有的豪族都紧紧与张飞站在一起舍命抵抗,马超军的多次进攻都被结结实实挡住。
众多凉州军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不少凉州军的士兵见一时半会攻城无望,随即动了去周围的劫掠的念头。
来都来了,在这闷着头攻城也不是办法,去周围劫掠一下,先给自己弄点钱粮再说。
就这样,五十多个凉州骑兵趁着夜色脱离军队,开始去轵道附近看看有没有机会打劫一下附近的盐贩子。
然后,他们毫无疑问地悲剧了。
·
徐庶率军走出轵道,随即命令贾逵、张燕迅速向前,抓几个凉州军的舌头回来。
几个凉州骑兵见了这些敌人全然没有感觉到危机降临,居然还敢纵马挥刀杀来,试图将这些军士一一斩杀。
贾逵恶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亲自策马挥刀与敌人大战,张燕也毫不退缩,径率领精锐骑兵向前包围了这只兵马,黑山出身的士卒各个弓马娴熟,以箭矢与凉州军对射,很快将他们一一射杀,只擒了三个暴揍一顿,拖死狗一样拖到徐庶面前。
这几个凉州人的汉话说的非常差,杂七杂八地说不明白,好在他们中有一人会说鲜卑语,张燕和贾逵都能用鲜卑语跟他们沟通。
详细询问,徐庶总算问清了闻喜的战况,听说张飞按照徐庶之前的部署,已经将马超等人全部吸引过去,并且又在两军阵前狠狠拉踩马超后,徐庶长长地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相当满足的神色。
“好,非常好,不愧是张益德,果然不让我失望。”
看着徐庶如释重负的模样,贾逵脸上露出喜悦之色,赶紧说道:
“闻喜、绛邑一带的路我都熟悉,要是将军想要趁乱偷袭贼人身后,我一定带路!
只要追赶过去,这些人军心大乱,必然溃散。”
贾逵看出来了,就凉州军的这军纪,真打起来了几万人不知道有没有用。
要是徐庶运筹得当,这一战未必不能击溃马超,夺回河东。
可徐庶听完后也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算了,我军未必是马超的对手,抓几个残兵便罢,若是正面冲杀,十个徐庶也未必是马超将军的对手。
况且……”
说到这,徐庶板着脸,用平静且坦然的声音道:
“现在可以告诉大家真相了——马孟起将军乃故伏波将军马援之后,素来心怀忠义,追念祖宗之功。
此番他早早与朝廷画策,愿为朝廷扫除三害,还河东太平,诸君不要怕,且随我轻装向前,建功立业就在不远!”
贾逵大喜过望,刚想振臂一呼,却见徐庶全军都一脸看鬼的模样盯着徐庶,他赶紧缓缓把手臂放下。
“咋,咋回事?”他狐疑地问。
“没事。”张燕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中午吃的不太干净,现在有点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