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图接到袁绍的书信,顿时志得意满,满脸得意之色。

看看,看看!

什么是信任,这就是信任。

“袁太尉对我信任无二,图当以国士报之,一定夙兴夜寐,竭诚报效,一定助太尉成就大事。”郭图的表情要多嚣张有多嚣张,而囤驻黎阳众人见郭图如此得意,也在辛评的带领下马屁滚滚,各种夸赞遮天蔽日,简直要把郭图当场生吞了。

高干战事不利,对其他人来说是个相当不好的消息,但对郭图来说相当不错。

因为高干是沮授的忠实支持者,之前他调动大军屡次南下也是因为沮授的谋划。

现在全盘失败,并州已经有倾覆之难,正好说明沮授的愚蠢,郭图的高明,现在从敌人那流出来的名单也正好将高干、沮授等人都推到了风口浪尖,还得是我郭图啊,还得是我郭图啊,在关键时刻正好见证了我郭图的忠诚不二。

“常言道:苍蝇不叮无缝蛋。

有些人啊,平日不修仁德,只知道搬弄是非,日诵千言,胸中实无一策,对家国全然无用,这种人……仲达,你说可笑不可笑啊。”郭图得意地道。

给郭图当计吏的司马懿轻轻点了点头,叹道:

“郭军师一日三省己身,距圣人不远矣!”

郭图得意地哈哈大笑,可笑了片刻,他停下来,默默地道:

“我说的是沮授!”

“啊,哦,哦哦哦……”司马懿赶紧点头,不好意思地道,“原来如此,这,这,还有这种事啊,属下真是一时会错意了。”

郭图狠狠地瞪了司马懿一眼,又把目光投向另一边的族弟郭嘉,悠然道:

“奉孝,还得你多多助我。”

郭嘉看着司马懿瑟缩不语的模样,心道这少年人的心性当真是厉害,早早就知道藏拙的道理,不愧是温县司马家的要紧人物,其才能怕是远在伯达之上。

他看着一脸热切的郭图,还是颇为不忍地道:

“公则兄,这怕不是什么好事啊!”

“啊,为何啊?”郭图不服气地道,“太尉以大事与我,尔等莫非以为我郭图怕那些宵小吗?”

郭嘉苦笑道:

“这不是怕不怕。

这名单明显是徐庶故意传出来分化我军,太尉便是看一眼,便是中计。

依我看,这名单上的人都是太尉之股肱,非但不可探查,还必须得好生任用,谨慎安抚,决不能有丝毫的怀疑。”

“哼。”郭图的抬眼不快地瞥了一眼郭嘉,冷笑道,“奉孝不妨把话讲的明白些。我的名字不在这名单上,你的名字倒是在上面,就是说我统帅大军,徐庶却对我不闻不问,连诬陷我的想法都没有?”

郭嘉无语,心道我要是徐庶,非但不能诬陷你,还得把你供起来。

冬天你要是听我的早点出兵进攻徐庶,现在吕布可能已经开始兖州保卫战了。

不过郭嘉经过这么多的风雨,知道这不是曹操帐下,不过再有人惯着他胡言,面对这位位高权重的族兄,他也只能无奈地道:

“弟只是为了公则兄。

并州糜烂,太尉焦头烂额,此刻见了这名单,自然又担心徐庶会行些手段诬陷他人。

公则兄若是担当此事,定是陷入漩涡之中,到时候名利全是袁显甫的,罪责全是公则兄的,此事,弟实不忍见,万望公则兄三思啊!”

郭嘉本以为以利益相说就能说服郭图,没想到听闻此言,郭图长袖一甩,居然猛地长身而起,厉声道:

“我一颍川微末之人,在河北备受太尉拔擢,感恩莫名,当以死来报。

越是危险,越是将大事托给我,就算再大的危险,岂能动我郭图之心?

不要再劝我了,我意已决,此事我一肩挑,一定要帮太尉查探此间人物中到底有谁人是叛逆!”

郭嘉实在是绷不住了,他绝望地道:

“这只是一份由河内送来的名录,未必准确,说不定是徐庶的反间计,如果徐庶真的想要拉拢其中某人,为何要写出来让所有人都知晓?”

郭图嘿了一声,得意又傲慢地抬着头,像一只昂然向前的斗鸡,浑身充满了火一样的斗志。

“奉孝,你之前屡屡败在徐元直手上,就是因为私心太重,见识短浅。

徐元直用计,那当真是千变万化,此人随手诬陷一人,当真是丝丝入扣,当人无从辩驳。

那名单之中全是我军紧要之人,只要随便有一人被徐庶逼迫谋反,那就是我军不得了的损失。

这个节骨眼上,难道我军还能容忍有人造反不成?”

郭嘉难以置信地道:

“就是因为担心有人造反,所以才要将他们都逼反吗?

这些人要是都成了徐庶的大汉纯臣,那我军只怕是顷刻就土崩瓦解。

公则兄,三思啊!”

郭嘉见识过徐庶诬陷人的技巧,当时徐庶的技巧还不算纯熟老辣的时候已经将郭嘉整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现在他的技巧越发熟练,就算把名单上的人全部砍了,之后徐庶还能再指定更多的人为大汉纯臣,到时候恐惧一定会疯狂蔓延,袁绍军还没有反抗就会被疯狂的吞噬。

郭嘉当真佩服徐庶的手段,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给袁绍军带来如此忙乱。

偏偏郭图还得意洋洋,袁绍又因为并州的事情焦头烂额,又被徐庶之前的手段镇住,居然开始频频施展昏招,连这种事情都要交给郭图。郭图他能对抗徐庶?

他就没这能力。

郭嘉现在也是心乱如麻,焦急地不知所措,但焦急之中,他眼角的余光一瞥,正好看见司马懿正嘴角流着口水,宛如痴傻一样笑呵呵地看着郭图,郭嘉心一横,索性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他飞跳起来,吓了郭图一跳,可郭嘉并没有搭理他,而是一把拖住司马懿,径自向外走。

司马懿没想到郭嘉突然对自己发难,吓得啊地一声叫出来,赶紧道:

“奉孝,这是作甚啊?”

郭嘉脸色如寒霜,径自拖着司马懿越走越远,司马懿拼命地挣扎着,可郭嘉这双手此刻似乎有千斤之力,居然死死将他擒拿,怎么也挣扎不出,司马懿只好傻呵呵地笑道:

“有话好说啊奉孝,要是捏坏了我这手,让我以后怎么种地,饶我一命,饶我一命啊!”

郭嘉径自将司马懿拖到外面,缓步来到一座二层小楼上,他把司马懿按住,又吩咐人将周围的梯子尽数撤走,这才盘膝坐在司马懿对面,冷笑不语,平静地看着这个少年人。

司马懿被郭嘉的目光瞪得浑身哆嗦,又咧嘴道:

“奉孝,有甚调遣,尽管说啊,把我抓到此处却又不说话是为何?

我军中还有不少军务,休要耽误了大事啊。”

郭嘉懒得跟司马懿唇枪舌剑,径自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徐庶之法该如何破解?”

“啊?”司马懿一脸莫名其妙,“你,你在说甚啊?徐庶诡计多端,他想出来的法子,你都破解不了,我如何能破解啊?

你,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是司马懿啊,不是沮公与、贾文和,我自幼愚钝胆小怕事,你,你今日就算逼死我也没用啊。”

司马懿很无语,就像他当时莫名其妙被郭图拉到河北来一样无语。

他当时本以为郭图是颍川名士,在河北混得也还可以,去袁绍那先看看也行,可来到河北之后司马懿才发现这位所谓的颍川名士全然就是个无能蠢笨自大不自知的疯子。

司马懿认为跟着这种人在早晚会死,而且死的一塌糊涂,痛定思痛之下,他最近一直在装蠢,蠢地宛如郭图一般,郭图自然是看不出来,可心细如发的郭嘉还是发现了。

这個少年足智多谋,之前郭嘉与郭图商议时,每次郭图提出逆天的思路,司马懿都会下意识地翻白眼,而对郭嘉的计策,他总是若有所思地连连点头。

他能明辨是非,心中肯定有一杆秤,之前肯定也对战法进行过推演。

那就逼他一把,如果他能想出什么手段最好。

如果想不出来……

郭嘉朝楼下的人招了招手,几个人已经拿着火把缓缓走过来,把小楼包围。

“你,你要作甚?”司马懿惊恐地道。

“想,没关系,好好想想!”郭嘉好整以暇地坐在司马懿面前,笑得非常狰狞。

“不是,火把是什么意思?我,我要是想不出来,他们就放火?”

“不错。”

“那你也会死啊?!”司马懿人傻了——他之前只是觉得郭图是个疯子,怎么他这个看起来挺正常的族弟比他还疯了?

我想不出来就跟我同归于尽?你哪怕揍我一顿我都认了啊!

郭嘉的脸色在火光中显得更加苍白,他优雅地端坐,平静地微笑道:

“我数败在徐庶手下,如果此番不能破解徐庶的手段,如果不能反击,嘿,那袁绍早晚要被徐庶这招玩弄致死。

我不愿意看着袁绍一点点灭亡,可我自己也想不出什么对策,身在此处,身边也没人可以商议。

你要是想不出来,我宁愿举火而尽,总算……不用看到末路之时!”

司马懿看着满脸狰狞的郭嘉,许久之后才终于判断出这是真的。

做什么啊,我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郎啊,你们都不是徐庶的对手,逼迫我有什么用啊?

我……我只想好好活着,只想做个良善人啊!

形势比人强,司马懿不想现在就被烧死在这里,他总得先想个办法搪塞一番,总不能就这样被烧成灰。

犹豫许久,他颤声道:

“有,有办法,但是,但是得,得用你的命来换!”

郭嘉冷笑道:

“只用我的命?”

“不,不错,你敢吗?”

郭嘉脸上染上一层病态的红晕,冷笑道:

“我的命算什么,只要能杀徐庶,尽管拿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