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庶军这次大获全胜,沮授军来不及搬走的粮食也都成了徐庶军的囊中之物。

之前全军不敢吃不敢喝,现在终于能放肆大吃。

看着囤积众多的粮草,徐庶军上下都有些唏嘘。

沮授为了这一战真是准备地相当充足,听许攸说,之前袁绍确定要亲自来前线督战,将这一战变成与吕布徐庶的决战,也是征战天下的最关键一步。

只是袁尚临时受伤,袁绍居然因为这点小事放弃了这个计划,让沮授的计策功败垂成,实在是让人扼腕叹息。

几日后的正午,徐庶与诸将一起清点营中的积蓄,并总结这一战的得失。

“若是这一战袁绍来了,将军准备用什么法子应付?”许攸好奇地问。

“这个简单。”徐庶平静地道,“若是袁绍来了,我等还是先固守不出,之后刘使君与麹彦度必倾力北上,也是一样。”

“这样吗?”许攸狐疑地道,“若是袁谭率军阻挡,刘使君一时难以突破,这又该如何?”

徐庶当然不能直接告诉许攸说袁谭现在几乎完全被自己收买,他岔开话题道:

“我还要问问许公,若是我不用此法,许公还有什么法度破贼?”

许攸望着这周围的粮草,叹道:

“我本来早早就寻到了这粮草转运之处,原本想引着将军走小路奇袭烧了这些粮草,之后奋力攻打正门。

没了粮草,袁军自然抵挡不住,只是这法子……倒是不似将军这般绝户阴狠啊。”

许攸这话当真是发自肺腑的。

徐庶外表谦和,可着实记仇,高干都死了还被徐庶扣上了大汉纯臣的名声,审配张郃等人逃回去了,肯定要一股脑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他的头上,高干的家人怕是要被立刻法办,而跟高干牵连极深的袁谭估计也要受到不小的影响。

“那个毒妇现在应该万谢将军才是啊。”许攸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无奈地道,“当年袁本初寻那女子为妻时,我等都言不可。

这几年那毒妇……哎,也不能全怪此人,本初不听沮公与之言,令诸子相争,那刘氏有了盼头,这些年自然不肯轻易认输。

我等之前都以为此乃小事不值一提,没想到此事要渐渐把袁氏基业尽数毁灭。

哎,真不知道日后又该如何啊!”

袁绍刚刚击败公孙瓒的那段时间确实是形势一片大好,当时大家都认为袁绍能轻易获胜,袁绍军上下齐心协力,所有的矛盾都在袁绍强大的威严面前化作无形,大家都盼着日后雄踞天下的时候再争抢胜利的果实。

可随着围攻公孙瓒的战争陷入僵局,麹义叛逃,臧洪叛变,徐庶崛起,尽管当时众人心中依然对袁绍充满了希望,却已经开始不自觉地将目光放在眼前而不是长久的以后。

不知道再过几日,当袁绍听说了沮授的死讯,冀州又会是怎样的模样。

许攸这次是冲着审配来的,结果审配居然还安然无恙地逃回去了,这让他非常不甘心。

定了定神,他又咬牙切齿地问道:

“之后将军准备如何?”

“什么如何?”

“要不要趁机进攻邯郸?若是拿下邯郸,冀州必然惊恐,袁本初……呃,算了,在下听听将军想要如何?”

这个徐庶倒是不隐瞒,他微笑道:

“若是从前,我定会纵兵进攻冀州。

可此番见到了冀州这般如此豪杰,强攻冀州嘛,倒是要谨慎。”

许攸点头道:

“也是,当年长平之战武安君大胜,秦昭襄王自恃力多,硬要强攻邯郸,武安君不从,秦军在邯郸损兵折将,倒是成了笑话。

将军此番胜而不骄,攸佩服地紧啊。

只是还有一件事——将军准备以何人留守上党?”

“这個嘛……”

徐庶刚想回答,徐和急匆匆地跑过来,一脸警惕地低声道:

“马超来了!”

“哦,孟起到了?”

徐庶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赶紧带人出迎。

马超军立寨在徐庶军营外十里,他率领本部兵马、鲜卑、匈奴前后不下万人,结阵颇有章法,众人见了都连连颔首,直呼马超为神威天将军,这让马超心中颇为得意。

不过这次是去拜见徐庶,马超基本做人的套路还是了解那么一点点的。

他披麻戴孝,令手下士卒也是这般打扮,出营五里等待徐庶,剩下的人则由庞德调遣在远处游弋,防止徐庶突然生出什么一口吃到马超的念头。

毕竟,不久之前马超和徐庶还是敌人,他们从没有见面,马超肯攻打并州也只是出于自己的小心思,算不得什么英雄。

这次徐庶进攻上党,马超收到求援的书信之后一度动了作壁上观,等他们打的两败俱伤的时候再来攫取好处——这是典型的军阀思维,从小到大马腾就是这么教的,他还觉得自己的思虑周到,颇为高明,于是洋洋得意地将此法说给了蔡琰和庞德。

结果庞德翻白眼,蔡琰更是气的捂住脸半天说不出话,随即拿着扇子呼呼对着自己扇风,苦劝马超不要做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

咱们现在不是山贼!不是聚啸一方不服朝廷的诸侯!

咱们是力挽狂澜不惜身、甘舍荣华全为国的大汉纯臣,你这么搞之前弄的那些不是全白费了?

她力劝马超以忠臣之名出战,还嘱咐马超此番定要戴孝出征,以证自己的孝子之名。

马超顶不情愿披麻戴孝——倒不是为了别的,他们本来就披甲,外面再罩一层不透气的粗麻,顶着大太阳实在是又闷又热,痛苦极了。

现在为了迎接徐庶,马超被迫再次穿戴整齐,烈阳之下,他被烤地哈欠不断,嘴里喃喃地念叨道:“这女人当真胡闹,便不该听她的,可热死我也!”

呆的久了,马超甚至怀疑是不是蔡琰故意报复自己,这女人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不过想起蔡琰已经采了野果莲子,承诺马超只要依计而行,晚上便有酸甜的野果莲子汤,马超总算强行压住胸中的烦闷,他摘下头顶的兜帽烦闷地擦了擦汗,周围的士卒各个面如土色,赶紧道:

“将军还是戴上吧,这般苦都熬不住,怕是有人说将军闲话!”

“谁说我闲话?”马超不屑地道,“说我闲话我杀了他便是,能耐我何?我父在天之灵都不说什么,还有谁说我不是,当真是……”

说来也巧,刚才还晴空万里赤日炎炎,可马超话音刚落,天上居然响起一个雷鸣,吓得马超一个哆嗦,赶紧把兜帽又装在头上,抬头到处看了看,确认天上好像没有马腾,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让尔等胡言,尔等不说什么事都没有!”

片刻后小雨落下,徐庶军策马而来,正看见远处马超军众人一身孝服,齐整的立在细雨之中,沉闷中带着萧索,让人莫名生出几分同情。

“在下徐庶,迎接诸君来迟,还请诸君恕罪!”

徐庶翻身下马,带着手下众人阔步而来,马超见状也赶紧下马,随即在心中狂背了一遍昨天翻来覆去的东西。

昨天晚上,蔡琰扳正马超的脑袋,苦口婆心地劝他见到徐庶之后一定要说好,不能过于孟浪狂妄:

“见了徐将军,先要快步奔上前,先哭着诉说自己对徐将军的担心,再说起梦中梦见先父,先父念着天子寿诞还不曾送上贺礼,非人臣之道,正好收到徐将军的书信,决心先助徐将军破敌,之后跟随徐将军南下雒阳拜见天子。

等待徐将军说免礼,才能起身!”

这一堆东西马超颠三倒四背了好几天,手下众人都背过了,马超还是背不过。

这倒不是因为马超就是蠢笨,只是因为马超心中多少是有点不甘。

少年人,还是少年就身居高位的猛将,多少都有点叛逆。

马超只佩服有本事的人,张飞本事大,马超对他极其推崇尊敬,可徐庶却没展现出什么本事。

哼,他之前一个劲地讨好我,又是给我封官,又是给我赐爵位,我还以为他多大本事,这不是来了并州之后还得我率军来救?

哎,女人真烦啊,到底在我耳边嗡嗡不断,我马超给皇帝面子就算了,现在还得对徐庶这么客气,凭啥啊。

我心情好管他叫徐将军,心情不好送他入土。

马超一路腹诽,可见了来人还是只好迎上去,准备开始背诵之前的那堆东西,。

徐庶快步奔到马超面前,上下打量一番:

“这般英雄少年,不愧是马孟起将军!”

马超被打断思绪,下意识地露出几分不耐烦,昂然道:

“是老子我!你是徐元直?”

“不错,在下徐庶,忝居征北将军,有幸见过将军。”徐庶说着,已经紧紧攥着马超的手,略带几分感动地道,

“我等攻打并州被四面包围,幸得将军拼死来救,因此得脱。

将军又仁又义,徐某在心中实在感激惶恐,生怕伤了将军贵体。

怎奈此番北上乃天子降诏,社稷所托,也只能借将军之威,还望将军莫要责怪之前书信上徐某不恭为幸!”

徐庶这巴拉巴拉地一顿往往能把人给灌地欢喜莫名,之后好开展诸事,可他见马超明明露出了不少喜色,可随即又一脸忧愁,一时有点摸不清头脑。

蛤,难道我徐元直一直用的法子现在失灵了?

马超听徐庶这么夸他当真是开心。

毕竟是天下少有的诸侯,这么夸自己有本事不开心是假的。

但问题是徐庶把他想说的都说了,这让马超怎么接啊?

不是该我说担心徐庶身体,然后再说我是梦见先人所托,所以起兵吗?

他先说什么担心我马超的身子,听天子诏令起兵,然后我再说一顿差不多的,会不会让徐庶觉得我在阴阳怪气啊?

“啊,这个,元直客气了。

我马超是并州刺史,将军在并州被困,自,自当来救,何必说谢?

大家好兄弟讲义气,之后有难,我还会来!”

徐庶军众将听着都皱紧眉头,心道马超真是狂妄地有点没边了啊。

之前徐庶找马超求救是为了策应万全,可马超还没过来的时候徐庶就已经开始发动进攻击退了沮授,马超什么仗都没有打,现在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还敢直呼徐将军的字?

徐和已经准备拔刀,高顺知道他们的武艺是万万不如马超,可这么近的距离,高顺解下背上的弓箭准能一箭射中马超脑门。

马超也觉得这气氛不太对劲,赶紧悄悄摊开手掌。

这上面还有蔡琰之前用蝇头小字写下让马超莫要忘记的几个细节,可马超一紧张,手上出了不少汗,这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他看了半天愣是没看明白之前记的是什么。

徐庶见马超盯着手掌看个没完,也凑过去看,好奇地问道:

“将军这是……”

“咳。”马超赶紧攥紧拳头,心道你特么刚才叨唠半天害得我几乎全忘了,一开始得先说啥来着?

他想了半天才道,愁眉苦脸地道:“那个,徐将军是不是还没说免礼?”

“说,说这个作甚?”

“你不说,后面的我怎么回啊?”

徐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