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望在宛城的东北方向。

宛城的张绣之前从河东逃回来,之后一直在休养生息,几乎什么都不做,完全不参与荆州的纷扰,袁术和蔡瑁都怕进攻宛城会引来徐庶军的愤怒,因此只能含泪放弃宛城这战略要地。

可宛城能放弃,宛城周围可不能放弃。

西鄂被袁术占据,袁术大军就从那开始不断将粮草转运向南,只要能掐断这里,袁术军说什么都得撤退,不能再威胁新野的蔡瑁。

目前从新野可以沿着淯水北上进攻博望,就是这次过去势必要面对袁术军的主力,就看蔡瑁和黄忠有没有这个胆子了。

你话都说到这了,你说黄忠敢说不敢吗?

他当下一拍大腿,发誓别说博望小县了,要是袁术敢从西鄂钻出来,黄忠都一刀剁了他。

“大哥,千万要小心啊,我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娄圭这厮胡言乱语不是一两日了,要是去了大哥有什么闪失,我怎么担当得起啊!”蔡瑁弱弱地说着。

黄忠不快地道:

“什么有诈没诈的,之前要不是你听信那些小儿一派胡言,我等也不会落得今日模样。

休要多言了,我自率军向前,待我斩杀贼人,再一把火烧了袁术的军粮,到时候你自率军掩杀过来,助我得胜便是。”

蔡瑁舒了口气,又低声道:

“还有,大哥率军前去,要不要跟刘仲鸿说一声?”

刘仲鸿就是刘表的侄子刘磐,此人骁勇善战,之前便一直统帅黄忠,这次也是作为援兵的统帅,能暂时压住黄忠的脾气,此人自然是本事不小。

黄忠犹豫了一番,哼道:

“待我出兵,你与他说便是。

我先斩几个袁术帐下庸狗,不然也不算什么功劳。”

“好,好吧。”蔡瑁叹道,“那大哥千万小心,对了,袁术帐下有那刺客名叫张闿,大哥还要小心防备,莫要让奸邪小人近身。”

黄忠皱眉道:

“哪有这么多有的没的,我老黄去也!”

在蔡瑁提心吊胆地注视下,黄中径自率领一千多人自新野北上,乘船直扑向博望所在。

南阳的地盘上有张绣囤驻的宛城,因为担心激怒张绣,双方都没有在淯水靠近宛城的地方常备大量的哨探,这给了黄忠突袭的机会。

他率领骑兵、船队用了三天时间徐徐行军,很快就出现在了宛城附近。

见张绣并没有出城的迹象,黄忠终于松了口气,大胆地率军缓缓前进,又行了一日,他们终于抵达了袁术军的粮草转运必经之路博望。

博望不过是个小城,这里到处都是齐腰高的野草,视线不算太好,黄忠虽然嘴上狂妄,可真的动起来还是小心谨慎,还往周围派出了大量的哨探,尽可能搜寻敌人的位置。

很快,哨探焦急地踏着杂草跑回来,重重喘着粗气道;

“黄将军,前面确实有不少兵马押运粮草。”

黄忠心中一凉,赶紧问道:

“有多少人?!”

“五百多人,都是精兵!”

黄忠:……

“混账东西,才五百多人就把你吓得!老子还以为有千军万马盘踞在那呢!”

我就说博望小城能有多少兵马,几百人在这运送粮草这还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那个士兵委屈地道:

“虽然只有五百多人,可我看那些人居然都是骑兵,而且人人彪悍莫名,极有杀伐之色,一看就是精兵悍将,怕是故意在此地等待我等啊!”

“等個屁啊!”黄忠骂道,“有骑兵押运粮草不是寻常之事?准备与我冲杀,我看他们如何挡住黄某!”

“但是……但是那些人格外悍勇,将军莫要大意啊!”

黄忠麾下原本有不少人参与过当年的平定凉州之战,只是这些年在荆州开摆,大多数人都已经归乡种地,现在身边这些人欺负欺负乡间蛮夷还行,真的要打硬仗还是有点胆怯。

但黄忠不怕。

他看着这些战战兢兢的士兵,冷笑道:

“不上阵,如何为将?我黄忠五旬之年尚且不惧,尔等人人年少,为何畏缩不前?”

言毕,黄忠径自跨上战马,奋力催马向前,他身边的勇士也多为黄忠鼓舞,策马跟在黄忠身后,迅捷地朝前跃进。

黄忠带了一千人,敌人只有五百人,黄忠有信心将敌人一一斩杀,然后从容撤退。

这天下,就没什么人能敌得过黄某手中之刀!

蹄声隆隆,黄忠的视野里很快就出现了那队骑兵。

他们果然是在护送粮车,一群民夫远远望见黄忠等人,都吓得乱了方寸纷纷跌坐在地上,倒是那群骑兵见状毫不畏惧,居然列阵准备还击。找死!

我今日,就要你们见识见识我黄忠的厉害!

“尔等小辈,荆州大将黄忠在此!不降者,且问我刀!”

黄忠一声爆喝,明亮的钢刀如银河倒泻,炫目的亮光似乎当空划出一根长长的银条,耀得刚刚结阵的众人都有些炫目。

黄忠?!

黄忠为何在此处!

随着黄忠的冲锋,荆州的士兵也开始纷纷放箭,稀稀拉拉的箭矢准头不行,却已经能掩护黄忠突击。

一人一马一刀,老黄忠快如闪电,顷刻间已经冲到敌阵之中,那一身恐怖的煞气竟让众人都屏气凝神不敢发出半分声音,好像只要出声,下一瞬这把凶戾无比的钢刀就会斩断脖子,砍得鲜血横流!

眼看黄忠就要瞬间将这骑兵阵冲散,只听得一个年轻的声音大声喝道:

“老将军,可知汝南陈叔至?”

随着这声轻啸,年轻的陈到跃马横枪,以决绝之姿奋力扑来,他身形稳固如山,手中的枪神呈太公钓鱼之势,居然稳如泰山,轻轻将黄忠这势在必得的一刀慢慢挡开。

“啊!”

荆州军众将脸上都露出错愕之色。

黄忠之勇冠绝荆州,一直是他们荆州人的骄傲,刚才这势大力沉的一刀劈过去,居然被一个后生轻描淡写地化解,这实在是让他们惊诧莫名。

难道这后生的武艺,居然到了如此?

陈到挡住黄忠一刀,一双眸子也亮了起来。

他早就听说荆州黄忠武艺高绝,也盼着与此人交锋,试试自己这日夜苦练如何。

挡下一击,他顿时满脸喜色,可这喜色才持续了不过一瞬,他眼中的光芒便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难言的恐慌!

黄忠的必杀一刀被挡开,却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他战马依旧在冲锋,借着冲劲稍稍勒马,马跃刀起,刀借马力,居然当空画了一个圈,卸下陈到刚才一击之力,再以雷霆之势猛砍,重重劈在陈到胸口!

陈到知道黄忠刀狠,知道黄忠刀重,他本以为自己苦练许久,总能与其缠斗几个回合,没想到只撑过一个回合就胸口中刀。

锋利的钢刀斩碎了他胸前的铁甲,虽然没有造成致命伤害,可凹陷的铁甲还是重重撞击着他的擂鼓,疼的他眼前一黑,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黄忠靠近的时候,已经想起了陈到的模样。

之前在宛城交战,陈群陈到率众狠狠挡住了荆州军的猛攻屹立不倒,给荆州军众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看清此人,黄忠的心跌落到了谷底——

还真是徐庶军!

徐庶军进入荆州了!

不过这个恐惧也只是转过一瞬,黄忠便随即将恐惧抛在脑后。

怕个屁!

都知道张绣是徐庶的人,在宛城附近看见这些人又有什么了不起。

他们也是人,就五百人,如何是我黄忠的对手?!

他爽朗地大笑道:

“好小子懂礼数,杀你太可惜了,逃命去吧!”

说着,他再次跃马向前,可这次耳边却传来一声油腻且极其难听的聒噪:

“老匹夫以大欺小算什么本事?认得五原宋宪吗?”

宋宪自跟着关羽练刀之后武艺大进,他一句话言毕,手上的钢刀一抹,居然凌空劈出十几刀,漫天的刀锋笼罩住黄忠上下,令人目不暇接,根本防御不得。

这一刀宋宪苦练许久,早就已经踏入天下一流好手之列,自忖能吓破黄忠这老匹夫的胆子,可真正出刀时,宋宪却明显感觉到了一种难言的恐慌。

被他刀光笼罩的似乎不是一个白发老将,而是一尊一尊恐怖的巨像,他挥动的是刀,而黄忠似乎一下举起的是一只恐怖的巨掌,狠狠朝宋宪的脸上抡了下来!

“华而不实,给我死!”

黄忠单手抡刀,简洁、古拙,宋宪快,他比宋宪更快,这一刀已经重重砍在宋宪的刀刃上!

咚!

咚咚咚!

若是从前的宋宪已经被当场格杀,可此刻他也被迫双手持刀笨拙地格挡,勉强支撑黄忠的猛击,黄忠嘿了一声,钢刀一抹,仿照宋宪一般漫天刀影卷过来,宋宪全然护不住身子,顷刻间身上、臂上、脸上都已经中刀,剧痛带着鲜血狂喷,宋宪立刻疼地眼前一黑,从马上重重摔了下去!

“敢骂老夫?老夫这就取你狗命!”

宋宪的武艺高明,黄忠居然要三招才能将其击败,见宋宪坠马,黄忠刚想纵马踏上去,将这个侮辱自己的匹夫踩死。

可便在此刻,他听见远处响起一阵隆隆的马蹄声,随即便是一个中年人粗豪的声音由远而近,等黄忠抬头的时候,那人借着快马,电闪雷鸣般扑到了黄忠面前。

“汉大将军、温侯吕布,特来领教老将军高招!”

吕布?!

黄忠一呆,惊异的目光落在了吕布古铜色的脸上。

他看着吕布鬓角的白发,忍不住冷笑道:

“叫我老将军?你比我小几岁?来得好,今日我把你们都杀了!倒是省的一个个去寻找!”

吕布勒马横戟,平静地笑道:

“好啊,那就看看老将军有多少斤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