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听说张绣要跟关羽比试,脸上顿时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久闻张将军乃西凉名将,武艺得到高人指点,自然是万夫莫敌,关将军也是好武之人,待平定荆州,就算张将军不说,关将军也一定请张将军比试,我等摆酒宴客,一起观看关将军与张将军比试,必然是一件乐事。”

“呵呵呵呵。”张绣满脸悲怆之色,凝神道:“乐事?吾自幼丧父,是叔父将我抚养长大,又教我本事,才有我张绣今日。

之前吾叔攻颍川,为关云长所害,关云长若来,我定要与其性命相搏!”

“啊?!”袁涣大吃一惊,这才想起来原来还有这桩故事。

他的表情被张绣看在眼中,不禁冷笑道:

“诸君都为了天下大事,何尝考虑过我张绣?

刘备关羽都来,我张绣若是不能报仇,如何能立足天地之间!”

袁涣被问的一愣一愣的,赶紧把目光投向徐庶。

徐庶的表情颇为凝重,叹道:

“从前征战刀剑无眼,张将军心中肯定也早有准备。

况且当日张将军是被郭嘉那贼迷惑率军反叛天子,现在文修也是天子麾下之将,难道要临阵生变,为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张绣面色颇为阴沉,显然是对徐庶也有点畏惧。

他哆哆嗦嗦地昂着头,颤声道:

“我此生若不能为叔父报仇,活着有何用?”

艾先生今天本来是带着摸鱼的心态来的,可见张绣突然闹事,这才想起来之前张济被关羽所杀的事情。

他本来很想煽风点火,可看着场面不对劲,他也赶紧挤眉弄眼地冲张绣道:

“小张啊,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啊,没有目的地活着不好吗?

目的都是人脑想出来的,这必然都是世俗之物啊,一味的追求世俗的目的,这是愚昧的事情啊。”

“唔?”徐庶愣了,没想到艾先生居然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

张绣也目光呆滞,张大嘴看着艾先生,一时不知道再说什么。

艾先生骚包地蠕动过去,抚摸着张绣的乱发,挺着肚子笑容可掬地道:

“不要这样啊少年,贪嗔痴,这是所有烦恼的根源,这是毒害你生命的东西。

放下了你就能解脱,你就能找到真我,而不是去虚假的怨恨和内耗。

一场天灾一次地震就要夺走多少人的生命,你恨过这天地吗?对吧?

关老爷在战场上杀了你叔叔,这又能怎么样呢?”

张绣后退一步,满脸悲切之色,随即踉踉跄跄从军帐中奔出去,徐庶赶紧上前,追到军帐门口,发现张绣已经匆匆跑远,不禁满脸惆怅之色。

艾先生骚包地深吸一口气,得意地一甩头:

“看看,什么叫格局,什么叫境界?

我只需三句话,就能说服张绣放下刀枪,放下仇恨,蛆庶啊,你是不是得谢谢我啊。”

徐庶一脸无奈无力,蹲在地上半天没回过神来。

“艾畜啊艾畜,你说说我说你什么好啊。”

“咋了啊蛆庶?”艾先生这就不乐意了,“难得老子跟你站在一边帮你说话,不要脸了是不是啊?咋滴,非得让我鼓动人揍你是不是啊?”

徐庶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

“行,我心领了。”

“干啥啊,说话怎么跟刁德一一个味啊。”艾先生瞪着眼睛看了半天,心中总觉得不太对劲。

跟徐庶认识地久了,艾先生已经不是从前三两句就能被徐庶糊弄住的普通胖子,他皱眉仔细思考了半天,隐约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刘备是艾先生建议徐庶请来的,以徐庶复杂的心思,之前见张绣的时候不该完全不加规劝,甚至刚才徐庶也远远没有展现出自己的舌灿莲花把张绣给忽悠住,反而就这么任由他跑了。

也就是说。

彼其娘之,算计我是不是啊?

艾先生之前还以为徐庶是听从自己的建议,搞了半天,这不还是在算计我?

畜生东西啊,真是畜生东西啊!

半个时辰后,士兵传来消息,说张绣率领本部兵马八百人匆匆离开,居然冲着湖阳去了。

南阳的湖阳是江北刘表军最后的据点,刘表军的中郎将邓济正率众坚守,徐庶军忙着到处收容其他方向的溃兵,一时半会没空去管他,只是给他送了一封劝降的书信拉倒。

邓济出身南阳豪族,他确实很想投降,可又觉得这样投降太没面子,而且徐庶军现在只是占据了江北,当年袁术全据南阳也没用,打不下襄阳照样不好使,因此他决心先观望一下。可就是这一观望,两天前徐庶军从四面包围过来,也懒得再劝邓济投降,一副现在起义已经来不及,最多给你算个有待俘虏的模样。

邓济心中极其后悔,可这世上又没有后悔药,他只能坚持固守,看看能不能在反击战中给徐庶军制造一点杀伤,然后等待徐庶亲自来劝说自己。

作为本地人,他这个信心还是有的,万一徐庶军出了什么闪失,万一……

很快,他期待的事情到来了,手下人兴冲冲地来报,说张绣与徐庶军发生了严重的冲突,居然率众突围来到湖阳,嚷嚷着要来投奔邓济!

邓济这下颇为兴奋,又有点担心这是不是徐庶的计策,故意让张绣诈降以图攻破湖阳。

可他转念一想,就自己的这点身份哪配得上张绣亲自来诈降?

这怕是天下的好事要来了!

“快给我备马,我要亲自出城迎接张将军!”邓济的声音都有点颤抖,他匆匆牵马,赶紧飞奔出城,果然看见张绣等人策马狂奔而来,这些人都没有携带长兵器,肯定不是要借着投奔邓济之名袭击湖阳,这倒是让邓济松了口气。

“张将军,邓某仰慕将军之名已久,今日终于见到将军了!”

邓济笑容满面地迎上去,还想跟张绣客套一番,张绣眉头紧蹙,在马上行礼道:

“邓将军,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赶紧给刘荆州送信,就说刘备已经率大军来支援徐庶,怕是要纠集大军十万,请刘荆州赶紧做好准备好生防范啊!”

“刘备也来了?”

邓济大吃一惊,心中暗暗叫苦。

他本以为徐庶这次不过是为了争夺南阳而来,可没想到徐庶居然把刘备也叫上了,还纠集大军众多,这怕是要直接横扫荆州,彻底消灭刘表。

这决心也太大了,这是欺负谁呢?你们有这么大的决心怎么不敢进攻冀州啊?

张绣面无表情地道:

“徐庶和刘备都觉得刘荆州不堪一击,只要攻破南阳,消灭黄汉升麾下兵马,荆州便再无一战之力。

我为徐庶坚守宛城,受了多少委屈,可徐庶明知道刘备杀害吾叔,还一意孤行叫此人助阵,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只求刘荆州能好生准备,绝不可让这些人放肆妄为!张绣愿冲锋陷阵,为刘荆州杀敌!”

邓济也知道张绣的叔叔死在刘备军大将关羽的手上,此番徐庶居然没有跟张绣商量一下就把刘备叫来,这属实是有点伤害这個凉州人的自尊,这倒是也能说得过去。

但就是这个理由吗?

说实在还真的是有点勉强,邓济肯定不能完全相信,可脸上也维持了起码的客套,微笑道:

“原来如此!徐庶还真是丧心病狂,全然不顾张将军的死活!

真是气煞我也,快快进城一叙,我这就派人去给刘荆州送信!”

邓济对刘表非常放心,他知道以刘表的性子,那是标准的不见棺材不落泪,一定会跟徐庶顽抗到底,这次大军全军覆没,刘表肯定已经开始想其他的办法,不用张绣劳神。

倒是刘备到来和张绣投降的消息,他得赶紧送给刘表,好让刘表注意防范。

徐庶要是以为横扫南阳就能逼迫刘景升投降可太好了,这次非得让他跌个大跟头!

·

襄阳城中,刘表已经收到了南阳全军战败,吕布军横扫南阳的消息。

几天来,越来越多的书信送到襄阳城,让刘表逐渐了解到事情的原委,这位天下少有的大名士表情平静,心中却着实有点苦涩,不禁感觉有点失望。

他之前对刘磐确实是寄予厚望,心道若是能将刘磐培养好,之后一定能成为自家的羽翼屏障,哪有什么比自家人更能靠得住的?

可没想到刘磐此番轻敌冒进,不仅不能建功,反而导致全军损失惨重。

现在蔡瑁黄忠全军投降,文聘被大水卷走,霍笃兄弟投降,刘磐军全军覆没,袁术还投降了吕布,看起来这仗是没法打了。

刘表好像一下老了二十岁,他站起身来,满脸凝重地望着北方,心中却没有丝毫的犹豫。

徐庶已经开始庆祝了吗?

他要是击败蔡瑁黄忠之后立刻渡江,刘表可能还真是没什么抵抗之力。

可这小儿现在自以为得计,居然派人送上书信招降刘表,还摆出一副宽厚仁德的模样,当真让刘表感觉有点好笑了。

他居然觉得,占据了南阳就能让我刘表投降?

不可能!

我刘表的名声比性命更重要,我宁可战死,也绝不能被你这种小儿凌辱。

更何况……

我还真的不相信,我在荆州多年,你这个小儿能这么容易就把我刘表给挑了。

他重新坐下,用手轻轻叩了叩桌案,门外的仆役无声地钻出来,低声道:

“刘使君,你找我?”

“不错,告诉我,现在众人如何?”

那人呵呵一笑,平静地道:

“有汉水天险,荆州豪族都不愿意投降,而且他们也觉得,之前刘使君的法子不错,我等未必就没有一战之力,未必就要做北人奴仆。”

刘表点头道:

“不错,那就赶紧动手!我刘表宁可死,也不把荆州送给徐庶这小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