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庶?!”
刘表大吃一惊,随即惊得连连后退。
之前死战许久的荆州军军士各自席地而坐,正忍着疲惫和伤痛的折磨吃着早饭,艰难地恢复体力,可这会儿他们居然听说徐庶已经进城,众人都目瞪口呆,甚至没有一个人提起反抗的意志。
不会吧?
我们在此奋战了这么久,徐庶是怎么进来的?
难道我们的拼命抵抗,都成了笑话不成?
西城?
西城哪有什么猛攻?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难道,蒯异度弃我?”刘表颤抖着,不甘心地问出这个埋在心中的答案。
徐庶轻轻摇了摇头,叹道:
“蒯公就是担心刘使君会这般怀疑他,丢失西城后,他已经自戕明志,以示绝不背叛使君。”
“啊!?”
这个消息宛如石破天惊,听得刘表又是一阵目眩。
而在徐庶身边,孙策、张绣、袁术三人已经排众而出,孙策耀武扬威地大喝道:
“刘表,孙策在此,若是你还敢抵抗,休要怪孙策报父仇而来了!”
刘表面无表情地看着孙策,这才完全明白原来很久之前自己就已经上当。
自己手中的主力被消灭之后,他尽管不肯相信,但还是下意识的进入了病急乱投医的状态,当时他只求快速聚集自己手中的兵力以求跟徐庶决战,像个绝望的赌徒一样拼命扩充自己的兵力以求跟徐庶决战。
可刘表当年起家靠的是自己的风雅和名士的风度,可丢掉这些之后,刘表的失败已经不可避免,没有人会惯着已经丧心病狂的刘表,现在孙策从背后狠狠捅他一刀,也是刘表咎由自取。
他现在已经输定了。
他想起决战之前,曹昂曾经苦苦相劝,劝说他冷静一点,不要急于将所有的兵力都投上去,可当时刘表怎么会听从曹昂这個寄居在自己麾下的人质的劝告,他自信地投入重兵,之后蔡瑁与刘磐争执导致大败,丧失了最后跟徐庶决战的本钱。
而徐庶之前故意在南阳闲住,迷惑刘表,却暗中通过种种手段软硬兼施争取到了孙策,甚至……
“黄祖也是你们的人?”刘表苦笑着道。
他之前将黄祖当做救命稻草,今天晚上的战斗,也就是因为黄祖军的到来,他才有决心与徐庶死战,可现在已经很明显了,徐庶故意放缓了北城的进攻,刘表还以为是黄祖的压力太大,让徐庶被迫亲自应付黄祖的进攻。
可徐庶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从西城入城,而且黄祖也没有如想象中一般对徐庶发动总攻,也就是说黄祖之前肯定与徐庶有过一定的默契。
“也不算吧。”徐庶笑吟吟地道:“黄将军已经尽力了,刘使君要是降了,他自然也不会与朝廷为难。”
徐庶最擅长的就是了解别人的需求。
刘表认为黄祖会对自己忠心耿耿,成为他最后的依仗,可徐庶也知道打荆州关键都在黄祖身上,刘表虽然对黄祖有恩,但之前黄射的事情着实让黄祖非常恼怒,再之后刘表为了吸引孙策,居然想出让黄祖和孙策换防的昏招,更是让两人的裂隙飞快加大。
蔡瑁之前将这些事情告诉徐庶之后,徐庶在南阳蹲着不动的时候立刻联系到了黄祖。
至于条件嘛,徐庶只开了一条——徐庶可以保证让天子承诺之前黄射是大汉纯臣,之前是在郭嘉和刘表的蛊惑下抵达雒阳,之后也是迷途知返才立刻返回,并没有冒犯天子,以后自然也不会以黄祖为主攻方向。
就这一句话,已经是对黄祖天大的恩情,而且徐庶能说黄射是无辜的,自然也能说这幕后的主使人就是黄射,要是背上了这种罪名,之后徐庶军将主攻方向安在黄祖的头上,也一定会让黄祖非常难受,那时候刘表甚至都不一定全力支援黄祖。
黄祖思考再三,决定两不相帮,他以在江陵与孙策发生冲突为名作壁上观,在刘表最需要他支援的时候待着纹丝不动。
刘表不停地派人传信,黄祖扭扭捏捏到来的时候也先跟徐庶说好,他们所谓的战斗非常有限,甚至徐庶的渡船、投石机都是自己点燃,装出一副声势浩大的模样,让刘表相信徐庶军的主要进攻方向在城北。
他们在城北的攻势牢牢吸引刘表军的注意,为城西的周瑜争取了大量的时间,等他们占据城西的城墙时,刘表军已经实际丧失了最后的翻盘机会。
现在徐庶停止了正面的进攻,直接从后面绕了进来,刘表还在兴致勃勃准备死守的时候,徐庶已经悠然出现在他的面前,给了她一个惊喜。
荆州军各自目瞪口呆,等待着刘表的决定。
徐庶大步向前,沉声道:
“刘使君,张允已死,我军已经渡江占据整个襄阳,现在荆州如何,全在刘使君一念之间。
本将奉诏而来,专查诸君勾结袁绍,意图劫持天子一案,刘使君若是愿意回归天子麾下,助天子平定荆州,那仍是大汉宗亲,仍为徐庶仰慕。
若是还想与天子对抗,那便是奸臣匪叛,袁绍一党,是非如何,还请刘使君自己揣摩!”
徐庶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让荆州众人都不免有些唏嘘。
宋忠等儒士纷纷垂下头,略带怜悯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久久说不出话来。
大乱以来,诸侯混战格局的时代看来是要终结了。
徐庶破荆州,下江陵,很快就要将这个纷乱的王朝重新恢复起来。
尽管看上去现在还差得远,但几乎所有人都有一种预感——这一天只怕是不远了。
刘表悲愤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看着徐庶,看着孙策,又看了看张绣、袁术以及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心中扭曲的感觉越来越深,折磨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寄托许久的一切都在这一瞬间灰飞烟灭,抵抗许久的种种谋划原来都在徐庶手中宛如笑话一样,这让刘表沉闷而愤怒,几乎要走向崩溃之中。
他捂着胸口,怔怔地瞪着徐庶,惨笑道:
“徐将军好生厉害,现在,我刘表也败在你的手中。没有我们这些宗亲护卫汉室,以后这天下,怕是要任由徐将军为所欲为了。”
这是诛心之论,可徐庶并没有接刘表的话。
师父说过,自证是最愚蠢的,别人越是让你证明什么,就越不能中了他的诡计。
徐庶玩味地看着刘表垂死挣扎的模样,微笑道:
“既然刘使君心念大汉,还以宗亲自居,那不如亲去九泉之下,问问大汉历代先帝,我徐庶又是如何人物?”
刘表感觉胸口一闷,他痛苦地站起身来,身子轻轻摇晃,一时生出拔剑跟徐庶最后一战的勇气。
他无数次发誓自己决不能将荆州让给徐庶,就算死也要死的像一个英雄一样。
可他坚守的城池落在徐庶手中,多年的努力灰飞烟灭,现在的刘表也像被抽干了灵魂一样,颓然摇晃,缓缓坐在地上。
徐庶很耐心地等待着刘表,良久,刘表才抬起头,用略带哀求的声音道:
“我刘表恣肆了些,可我一日都不曾有过反叛的念头,我为大汉立过功,我为社稷流过血……我,你不能这样对我,我要见天子!”
“可以。”徐庶用力点点头,刘表只要对生有追求,那什么都能谈,一切都好办了,他悠然道:“见天子之前,刘使君,不,刘公也要帮我一件事。”
刘表没想到徐庶居然借坡下驴,他说想要借天子,那就真的见天子。
他心潮澎湃不已,强压着心中的悲愤颤声问道:“何事?”
“咳,荆州之事,还请刘使君帮忙照看——不管天子让谁接任荆州刺史,之后的事情,都得刘使君帮忙周旋。”
刘表在心中已经模拟过无数次徐庶让他交出荆州的场面。
每一次他都是严词拒绝,展现名士的风度,高傲地让徐庶去死。
他颤抖着想重现自己模拟的场面,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无法开口,脸上的表情颇为低落。
他应该壮烈地冲向徐庶,拔出剑跟徐庶拼个你死我活,最终壮烈地走完这一生,可每次生出的这个念头都被恐惧轻易击碎。
就像击碎少年时的梦想一样。
最终,他只做出了一个言简意赅的回答。
“好。”
徐庶点点头,转身再也不理刘表,留下他和一众还没有回过神来的荆州守军在风中凌乱。
好好投降,愿意合作的人自然要好好对待,可刘表之前的所作所为……
不杀他,已经是看在他在荆州这些年颇得人心上格外关照了。
转身的时候,徐庶也感觉心中一轻,暮秋早晨的阳光倾斜在徐庶的脸上,照的他暖洋洋的。
他的大军已经不断进入襄阳各处,占据了重重险要,武器、粮草,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徐庶的手中,蔡瑁已经在卖力地招降那些还敢抵抗的荆州豪族,陈到已经带着兵马开始安抚百姓,为以后的事情做准备。
这一战他大获全胜,离天下平定又近了一些,让徐庶感觉自己的呼吸格外顺畅痛彻,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扬,真诚地笑了出来。
“徐将军。”孙策蹦蹦跳跳,大步跟上他,笑嘻嘻地道,“我要恭喜将军了。”
徐庶停下脚步,打量着眼前人,微笑道:
“此番能攻破襄阳,实在是多亏了孙将军力战,就是不知道将军想在朝,还是在外?”
“呃,这么直接吗?”
孙策追上徐庶就是想问问这个。
如果可以,孙策想当荆州牧。
可刚才徐庶那冰冷肃杀的表情属实是给了孙策不小的压力,他笑嘻嘻地道:
“这个嘛,还不是全凭天子做主?
我们家世代都是大汉纯臣,让我去何处,我就去何处!”
徐庶咳嗽一声,轻飘飘地道:
“我准备表袁公路将军为交州牧,不知伯符……”
“哎呀!”孙策大惊,“这可如何使得?交州路途遥远,袁公自己去,我可如何放心?
不成,我也定要去,烦请将军成全了。”
徐庶长长的舒了口气,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感觉,今天的暖阳格外温馨。
“那好,那就有劳孙将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