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当然不知道贾诩的具体谋划,一路上他们踌躇满志要挖掘黄河,赵俨自以为得计,也没有聊别的。

但现在他为了活下去,他必须展现出有自己的价值。

在荆州的时候赵俨就加入了曹军,也跟贾诩有过一点接触,贾诩的思路让赵俨非常佩服,更是将此人当成了自己的一路人,贾诩没有给赵俨说出自己之后的准备,但赵俨以己度人,想想贾诩最后的手段,他大概能编个四五分,说给王楷知道,要是能换取自己保命,这也是他最后的手段了。

王楷听着赵俨说的言之凿凿,心中也一时拿不定主意。

从本心里来说,他根本不相信有什么胡人能威胁到大汉。

大汉的敌人从来就是大汉自己,只要大汉自己不犯畜,周围的敌人没有一个人是大汉的对手,最多只能在边疆猖狂些时日。

可他转念一想,以他对贾诩的了解,这种人这种事未必就做不出来。

当年北宫伯玉能掀起大乱,几乎占据了整个凉州,但是最终是因为缺少组织差了一口气。

曹操不一样,曹操是正经的世家出身,在团结人心方面肯定比北宫伯玉做的好,万一真的让他们搞成了,想想还真是有点吓人。

他点点头,微笑道:

“那有劳伯然指点了,咱们先去寒舍一叙,之后的事情嘛……咱们再慢慢聊起!”

赵俨大喜过望,赶紧说道:

“好说好说,有劳王公,有劳王公了。”

王楷点了点头,饶是他的情商已经相当高,可看着赵俨如此模样,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此人之前被寄予厚望,甚至徐庶也觉得赵俨很有能力,希望能让他历练一番,之后成为朝廷在颍川、在豫州的重要助力,所以直接给了他豫州别驾的身份,没想到此人纯纯的赌徒心态,觉得朝廷一上来不计前嫌给了自己豫州别驾的身份反倒是有求于自己,因此他反倒生出了更大的野心。

这种人很危险啊,不过,现在还不是弄死他的时候。

王楷低声叹道:

“伯然啊,你也非寻常人物……不错,你说的极好,徐将军一定会非常满意。

这样,还是先去寒舍一叙,之后咱们详细说说,若是能阻挡贾诩,这当是恢复汉室第一大功。”

赵俨眉开眼笑,终于知道自己的命是要保住了,起码暂时是保住了。

接下来只要贾诩不死,他就有机会继续展现自己的“能力”,之后嘛……

哼。

给我等着,我就是不服你们这些人,等我找机会与曹公内外夹击,你们不是我的对手。

他心中想着,突然感觉身上一冷,好像有什么人在盯着自己,他心虚地回头,只见卞珍依旧保持着笑容,淡然看着他,这让他心中生出一股难言的寒意。

这一战徐庶军可谓是大获全胜。

埋伏许久的王楷终于成功破坏了郭嘉挖开黄河的图谋,轻易将他手下那些忠于曹操且没有人性的士卒全部俘获,让人率军押解回颍川示众。

这些人垂头丧气地走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绝望和迷茫。

卞珍没有半分同情他们,他们来跟随郭嘉一起挖掘黄河的时候已经丧失了人性,这些人如果跟郭嘉一样选择跳入黄河,那卞珍还能高看他们一眼,可他们都厚颜无耻地选择了投降,那卞珍自然更加看不起他们。

曹公啊曹公,你这些忠诚的手下怎么都是这副模样,还好没有酿成大祸,不然……这挖黄河的事情,连卞珍都不能接受。

想到这,她对贾诩又多了点怨毒,低声道:

“王公,你得小心赵俨这厮,妾身总觉得此人野心勃勃,要……嗯,可能还要惹祸。”

王楷一脸凝重地看着前方,缓缓点了点头,低声道:

“卞夫人说的是,我已经派人抓紧将今日之事告诉徐将军。

哎,王某无能,之后要跟袁绍军大战,之后也不知道胜算如何,哎,徐将军要是能派個人来援助我等,我心中才能稍稍放心啊。”

王楷真的觉得自己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人。

不然他们当年也不至于背叛曹操之后反而逐渐打不过,要不是徐庶到来,只怕他们都要被徐庶一一消灭。

这次他总觉得自己是闯了大祸,心中颇为不安,又觉得这么大的事情自己决断不了,别在之后的大战中给己方拖后腿才是真的。

他还要再说,突然看见远处的尘埃不住地腾起,一队队奔马从雒阳的方向由远而近,王楷脸上露出喜色,赶紧上前,远远地吆喝道:

“前面来的是谁?”

卞夫人拉着儿子们的手靠在一边,可看着远处本马上有个自己熟悉的身影,不禁面露喜色,快步上前,激动地呼唤道:

“子丹!子丹是你吗?”

带着骑兵在最前面的赫然是曹操的养子曹真。

曹真今年已经十七岁,生的膀大腰圆威武无比,宛如一座铁塔一样。

他听见卞珍熟悉的声音,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赶紧熟练地纵马过来,在卞珍面前十步炫技下马,稳稳站住,又哈哈大笑着快步跑来,爽朗地大声道:

“阿母,许久不见了!”说到这,他又看到了一边的曹丕等人,顿时满脸欢喜之色:

“哈哈哈哈,几位贤弟,还认得愚兄吗?”

曹真这些年一直在军中操练,一身武艺大有长进,而且让人赞叹的是,这个少年人肯吃苦且毅力极强,经过几年的努力,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有勇有谋的名将。

徐庶依然让他保留曹操养子的身份,在面对曹操的大战中并没有让他上阵厮杀,此番打袁绍,曹真再也等不及,主动写信要求参战,徐庶也果断给了他这个机会,让他率领五百精锐骑兵先行。

“子丹怎么来了?”卞夫人拉着曹真的手,满脸关切地说着。

曹真是徐庶军中她唯一的亲人,经常写来书信,卞珍对这个养子也非常喜爱,实在欢喜极了。

曹真嘻嘻笑道:

“此番讨伐袁绍,艾先生说要去烧袁绍在乌巢的军粮,所以……”、

“这个孩子!”卞珍赶紧伸手捂他的嘴,“这种话,这种话你也敢说?”

袁绍军的粮道漫长,多有人保护,具体该突袭哪一点卞珍自然是算计不出来,曹真居然直接说出要烧乌巢,这要是泄露出去还得了。

曹真哈哈大笑道:

“这没什么啊?这一路上,艾先生鼓舞士气,见人就说,我说说也是无妨啊。”

“啊?”

王楷和卞珍都惊呆了,不敢相信还有这回事。

仿佛为了印证曹真所说,远处又开始响起一阵马蹄声,只见一个肥胖的身影趴在马上,一边狂奔,一边野狗一样嚣张地大笑道:

“美女啊!美女!美女我来了美女!”

艾先生听说卞珍就在前面,那真是赶紧一路狂奔过来。

远处卞珍的样貌逐渐浮现出来,艾先生更是欢喜地手舞足蹈,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他策马狂奔,冲到卞珍面前十步,骚包地学着曹真翻身下马。

可艾先生的骑术显然不支持他的身体。

这一跳,艾先生立刻感觉到一股过电般的剧痛从足底传到膝盖,接着传到全身,他发出一声刺耳的惨叫,随即眼前一黑,一头重重撞在地上,摔得头破血流。

“艾先生?!”

众人吓得浑身发抖,赶紧上前把艾先生搀扶起来,大狗仁义也凑过去,在艾先生的身边绕来绕去,已经准备开饭了。

王楷和曹真二人又是掐人中又是按摩,许久,艾先生才悠悠转醒,看着众人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他下意识地想要站起来,可膝盖传来的剧痛还是让他又发出几声惨叫,又重重躺下。

“真是!你说你跳什么啊!”

跟在艾先生身后,孔融和典韦也赶到。

二人的骑术都很烂,都是等马老老实实停稳才小心翼翼地下来,这会儿火急火燎地跑到了艾先生面前,见艾先生的一条腿软塌塌的,怕是已经摔着,不禁连声抱怨道:

“三弟啊,我得好好说说你,你说你今年都六岁了,怎么还这么莽撞,跟三四岁的孩子一样?

你这一摔,让你大哥如何是好啊?”

艾先生疼地都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将呜咽拼命压住,浑身不停地颤抖着,半天才艰难地道:

“快,快把我送回去!”

曹真见艾先生摔成这样,也点头道:

“是啊,诸位还是先把艾先生送回去,我自己去乌巢便是。”

孔融为难地道:

“那个,三弟摔成这副模样,不然我们还是先回去,过几日再做主张不迟。”

曹真肃然道:

“不可,所谓兵贵神速,岂能因为一个人而耽误了国事?

我自己去,诸君都等着我的消息便是。”

艾先生听说曹真要自己去,这才松了口气。

他本来就不想去打什么乌巢,是徐庶非得命令他,此刻曹真居然愿意替他去,那他真是欢喜不已,连腿上的疼痛都忘记了。

“好好好,这是好事啊!年轻人就是就有手段,这点比我们这些垂垂老矣的中年人强多了。

大哥啊,咱们这些老年人也不要太气盛,还是把大事都交给这些年轻人吧?!

再说我摔成这样,你们也不能把我抬过去吧?”

孔融一拍大腿,正色道:

“行啊,三弟要是有这个心,大哥抬也要把你抬到乌巢去!”

艾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