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军也不是非得选择在乌巢屯粮,周围的卷县、原武、阳武都是不错的选择,但因为徐庶在河内经营许久且张燕已经回归,他们可以随时渡河袭击这几处,因此相当不安全,而更靠西的故市、燕县又离战场太远,因此最好的补给只有两处——要么是酸枣,要么是乌巢。
现在徐庶军已经迅速在乌巢集结,据说统军大将是徐庶军的第二人、之前来路不明,而且手段高强的袁翔。
所有人,包括郭图、郭嘉之前都说袁翔这个人非常不凡,就算是久经沙场的人,站在他面前也绝对看不出此人的城府,《道德经》说成大器的人看起来就像没有成就一样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徐庶起家的时候,袁翔经常参与战斗,之后一般都是徐庶冲杀,袁翔在后方镇守,之前徐庶进攻上党的时候,雒阳那边的大汉纯臣们试图掀起正义反击救出天子,可没想到早早就中了袁翔的诡计。
袁绍军上下一直认为徐庶还会贯彻之前徐庶在外、袁翔在内的思路,没想到这次袁翔居然在徐庶军还没有奔来的时候进入了乌巢这个重要的位置,搞得袁绍军非常难受。
“之前,元皓说这是之前徐庶在上党的战法,我军不宜大军急进,就让显甫去诱敌,看看那袁翔的本事如何。”
如果是以前,袁绍肯定直接将所有的兵马全都投上去狠狠打大仗了。
可现在的袁绍虽然嘴上不说,可确实知道自己手下的兵马现在已经不可能正面碾压徐庶军,因此只能采取比从前更加稳健灵活的战法。
袁尚之前一直缺少一个历练的机会,正好给他一个领军作战的机会,袁绍认为这是一個非常难得的机会。
打不过就打不过,打不过徐庶军第二人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能牵制一下他的兵力,不让他有机会率军进攻酸枣也行。
但是,这个世上的事情如果跟所有人预料的这样顺利也不会有有太多的复杂和闪失。
袁绍的命令传到了刘夫人袁尚母子二人的耳中,这母子二人立刻感觉到了一阵难言的恐慌。
“什么?袁太尉,说什么?”刘夫人颤抖着道。
传令的小卒看着刘夫人惊恐的模样,也颤抖着道:
“袁太尉,令三公子出兵攻乌巢,以,以……以击破那袁翔,莫要让此人坏了袁太尉大事。”
刘夫人的心怦怦直跳。
她之前多次听说过袁翔的名字。
此人来历诡异,为众人推崇备至,陈群以其为师,荀彧等人也对常说袁太仆本事高强,不是寻常人可以相提并论。
这等人物亲自镇守乌巢,非得集中大军猛攻才行。
可袁绍居然下令让袁尚去进攻……
袁尚不敢怠慢,心道这莫非是父亲要把大军全都交给我?
他来不及犹豫,立刻跑去袁绍的军帐接令,刘夫人心中七上八下,心跳已经宛如擂鼓一般。
她之前与袁绍谈的并不顺利和睦,两人不欢而散之后,袁绍居然立刻下令让袁尚去进攻乌巢,去迎战势必率领强军的袁翔,这莫不是要故意害死尚儿?
她心中焦虑无比,越想越觉得可能。
如果攻不下乌巢,尚儿回来了只怕也会以贻误军机被杀。
可强攻乌巢,他们真的能战胜那个强大恐怖的艾先生吗?
不多时,袁尚匆匆返回,刘夫人赶紧迎上去,颤声道:
“如何?”
袁尚摇了摇头,脸色极其苍白:
“父亲,父亲这是要杀我!真,真让我去进攻乌巢啊!”
“那……”刘夫人赶紧说道,“那你求你父亲,让他把朱然调给你!把那火药全都用上,把乌巢烧成一片白地!”
袁尚苦笑道:
“我一开口就问过了!可父亲说……可父亲说乌巢不过是一小城,杀鸡不用牛刀。
一旦暴露了火药之威,徐庶必然有所防范,还宽慰我尽管用心应付,便是最终不能战胜,只要不让贼人杀出向北攻酸枣便是。”
如果不是最后这一句,刘夫人已经暴走了。
听说袁绍没有强迫袁尚攻城的打算,她终于长长地、长长地舒了口气,慢悠悠坐在地上,轻轻拍着胸口喃喃地道:
“还好,还好……”
“母亲,我,我真的去吗?”
“去吧,还能怎么办?人在屋檐下,袁太尉想要杀我母子二人易如反掌,这还能如何?”刘夫人神情颇为落寞,沮丧得很。
她毕竟是个女流之辈,无论如何不能与袁绍相提并论,袁绍想要杀她母子二人有的是手段,不可能有人为了她二人去跟袁绍作对。
之前袁尚没有领军作战的经验,确实需要上阵厮杀统军。
可这一上阵就要面对袁翔属实有点说不过去了,袁翔是什么人,真的能胜他吗?
袁尚看着母亲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也生出一丝惭愧。
他当然知道这些年母亲为自己付出了多少心血和奔波,如果他没有因为不慎被人打成这样,也不至于失去袁绍的宠爱,之后落得这副模样,母亲也不至于与父亲争吵。他长叹了口气,宽慰道:
“母亲,这也是一桩好事。
我此番终于可以领军,迎战袁翔的时候,我一定千万小心,绝不让损了自己的性命,之后要是有人欺辱母亲,孩儿手中的兵马也不是好看的!”
刘夫人鼻子一酸,哽咽道:
“苦命的孩儿啊,是,是阿母对不起你!
阿母无用,不能帮你,不能帮你啊!阿母,阿母跟你一起去,要是真有什么闪失,阿母一定拼命保着你,绝不让你有什么闪失!”
“嗯!”袁尚重重点点头,他眼中生出几分厉色,满心踌躇地道,“没什么好怕的,我要去看看那袁翔有什么本事!”
·
雒阳,徐庶终于收到了贾逵、王楷先后送来的书信。
他先看完王楷的奏报,听说郭嘉跳入黄河,他的手稍稍颤抖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
跳了啊……
徐庶有点惆怅,他站起身来,背着手转来转去,他的儿子徐夏开心地跑过来,笑吟吟地举着手中的一根竹棍,用奶声奶气的声音道:
“阿父,阿父,你看我找到的这把宝剑,送给你!”
徐庶看着这根脏兮兮好像还有点弯折的竹棍,脸上没有丝毫的苦涩,他弯下腰接过竹棍,顺手摸了摸徐夏的头顶,微笑道:
“好孩儿,这宝剑阿父收下了之后一定用这把剑立下大功,匡扶汉室!”
徐夏稚嫩的脸上多了几分郑重,依旧奶声奶气地道:
“夏儿不要匡扶汉室立下大功,只要阿父平安,把那些坏人全都打败!”
这少年郎稚嫩的声音让徐庶莞尔一笑,他把儿子抱起来,扛在肩头,微笑着看着远处。
远处吕玲绮正坐在树荫下耐心地缝补一件衣服,感觉徐庶的目光投过来,她撩起额前的碎发,露出一抹笑容。
嫁做人妇多年,吕玲绮已经学会了女红,而且脾气也好了很多。
这些日子徐庶虽然一直待在家里,可外面战况紧急,每天都有书信不断送过来,吕玲绮也听说前方的战事紧张,袁绍这次集结了十万大军南下,还有鲜卑大军在猛攻马超。
徐庶筹谋了很久,一直想要坐镇后方调度全军。
可身为徐庶的夫人,吕玲绮知道徐庶一定会再参战,只是时间问题。
她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好在她这些年除了生孩子,也学到了不少东西。
现在的吕玲绮一改之前的风风火火,开始学女红、学打扮,也改掉了之前的风风火火,并积极跟周围公卿的女眷踏青、乞巧,渐渐有了相当的人望。
她本来就是麻将高手,将这套本事带入雒阳的交际圈后,又将品茗文化也一起带进来,靠着夫人路线着实为徐庶掌握了很多的公卿动向,让徐庶轻松了不少。
能做的不多,接下来也只有默默祝祷,请神明保佑徐庶一切安好。
“徐郎,这一战也如之前一般吗?”
“之前一般什么?”
吕玲绮看着丈夫,微笑着道:
“我家夫郎,将天下英雄玩弄于股掌之中,之前一直如此,这一战也是如此,对吗?”
徐庶看着吕玲绮温婉的模样,轻轻把她搂在怀中,沉着而坚定的道:
“放心吧,袁绍纵有大军十万,也终究弹指可灭。
我等了许久,终于把他引出冀州,这一战我定要大获全胜。”
说着,他又蹲下抱了抱儿子,徐夏感觉到这次父亲可能又要离开,瞪大眼睛仔细记住徐庶的模样,生怕这次徐庶回来,他又认不出来。
徐庶笑呵呵地揉了揉他的脑袋,自信地道:
“放心,这次不会走太久,在儿子忘了我长什么样之前,我定破袁绍归来,今年过年,咱们一家还是在一起!”
吕玲绮轻轻点了点头,她知道徐庶终于要出征了,又把徐夏抱过来,温柔地道:
“祝阿父一路平安。”
徐夏抿着嘴,轻轻扯住徐庶的头发,眼泪汪汪却终于没有哭出来。
“阿父,定要,定要平安啊!”
徐庶点点头,眼神愈发犀利,诚恳地道:
“答应你们,定然早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