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或许是想到了上一世的不公,或许是想到了上一世自己的凄惨身世,或许是想到了那个害了自己、可是却极为有势力却无法去报复的恶人,也或许是想到了这一世自从出生以来,就被许多人连连折磨的凄惨遭遇,更或许是九头小兽出生就被抛弃、眼睁睁看着自己母亲死亡、魂魄被抽的悲惨境遇……

本来以为早就忘记了这些,谁曾想,这些竟然还沉积在自己的心底。

本来以为自己早就洗净心魔、破除了妄想,谁曾想,只靠自己的心去压抑自己、只靠道德伦理法律去说服自己,才是真正的妄想。

有些恨,就是真正的恨;有些爱,也是真正的爱。恨也悠悠,爱也悠悠;恨不绝期,爱也被绝。

因果因果,非对等无法了解因果。

脑子里满是胡思乱想,心中充满了愤怒和仇恨。

而这仇恨与愤怒的原因,就是他深切地感到了不公、不正、不安和不安全。

一个不安全的世界,是没有任何美丽可言的世界。

一个不公正的世界,是充满了黑暗和冷漠的世界。

一个不安的自己,是不会对世界有任何信任也不会对世界有任何的热情的。

人人对我,我对人人。人人对我冷漠无情,我对人人无情冷漠。

仇恨的火焰在燃烧,愤怒的火焰在升腾。

孟怀已经无法专心战斗了。

他嘴角下垂,呼吸急促,心跳加速,额头上的皱纹犹如一条条愤怒的沟壑。他的整个人都被怨恨所笼罩,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和情感的控制。

他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这种痛苦不是来源于怨灵鬼王的刀,也不是来自怨灵鬼王的嘲笑,而是来自于自己的内心。

内心的痛苦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沉痛、悲伤、心碎、沉重、焦虑、孤独、绝望,一起向着他袭击而来。

孟怀感觉自己要喘不过气来了。

即便没有谁打到他,怨灵鬼王根本就没有打破他那金刀的防御呢,可是他还是感觉心被重重的击打着。

“这是怎么回事?”

孟怀看着还在自己金刀刀锋之外的怨灵鬼王,无比震惊。他无法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这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紧接着,更让他难以想象的事情发生了。

他不知道为何突然想起了上一世的那些美好的回忆,他想起了爷爷,想起了奶奶,想起了爷爷带自己去白杨河抓螃蟹,想起了奶奶所做的鸡蛋煎饼和面疙瘩。

“面疙瘩,打鸡蛋,不吃不吃两碗半……”

曾经无比熟悉的歌谣再次在耳边响起。

曾经无比温馨的画面,再次在脑海里浮现。

那些曾经以为自己早就忘记的面容,不曾想自己还记得那样清晰。

实在是太清晰了。

就连那脸上的一条细纹、鬓角的几根白发、温暖的几句关心和那不可改变的爱护眼眸都是那样的真实。

这些是美好的东西。

可是,在此刻想起了,却让他心痛不已。

他感觉心脏像被撕裂一样,每一次呼吸都会带来疼痛。

他的心如刀绞,无法摆脱这种痛苦。

也不能说是无法摆脱吧!

只是,因着对那过去温暖的渴望,他从本心上来说,也并不是那么想要摆脱。

这是一把温情的刀。

渴望温情的人,宁愿心里滴血也想要在这里获得那缺失的温暖。

心在刀上割着。

人在痛苦所带来的温暖与麻醉中沉沦。

温情是好的。

可那早已过去的事情、那早已消逝的人、那不可逆转的事情所带来的温情,却是活着的人,永远可望而不可即的事情。

这是一把感情刀、亲情刀、温情刀。

“杀我,别用感情刀!我扛不住!”

孟怀是真有点扛不住了。

打着打着,孟怀就泪流满面了。

他的心情十分沉重。过去的温情变成了一种无法承受的负担。

他的身上还充满了力气。

但是心里却感觉到了疲惫和无力。

这种感觉很难描述,他就莫名其妙地感觉到所有的希望都已经消失,所有的事情都变得毫无意义,就连活着都是没有多少意义的事情。

“你说说,你说说,你说说嘛,你就说说,活着有什么意思?抗争有什么意义?何不放弃抵抗呢?”

明明对面的那个可怕的怨灵鬼王什么都没有说,但是,还是有一个充满了蛊惑的声音,在孟怀的识海中响起。

这种声音毫无意外就是孟怀自己所说的。

别人说的话,再好听,我们也不一定会相信。

可我们自己对自己所说的话,无论再怎么荒谬、再怎么不可思议、再怎么毫无道理、再怎么没有逻辑、再怎么不符合常识,我们还是会深信不疑的。

在这一刻,孟怀就相信了自己所说的。

可是,相信了自己,相信了自己的判断,相信了自己的理性,并没有给他带来那种想象中的心安。

反而令他突然就焦虑了起来。

那种不安,那种惶恐,那种害怕,那种无助,让他根本就无法平静。

他的眉头紧锁,眼睛紧张地转动,眼神不定,闪烁不定,上一秒还在紧紧地盯着怨灵鬼王,下一秒就不知看向了何处;上一息嘴巴还是紧闭的,下一息就微微张口,仿佛在吞咽口水。

他脸色因为紧张而变得苍白,因为焦虑而出汗,可片刻后,那皮肤却又因为潮湿而变得油腻。

“这是怎么回事?”

越打,孟怀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想要摆脱那种焦虑。

可是那种焦虑却比黄金绳还要结实,还要丝丝缕缕,还要难以摆脱。

他感到自己被孤立和孤独所包围。

他莫名其妙地渴望有人能够理解他的感受。

但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向别人倾诉,又向谁倾诉。

头顶的天是漆黑的,脚下的地是血红的,四周的空气是阴冷的,眼前的人是一个怨灵魔鬼,是一个恨自己不死的,能够向谁去倾诉呢?

没有人啊!

真的没有!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所有的希望都已经破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