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一整天,邢苔都在思考着安明于晨间所说的话。

必须承认的是,她不希望看到一个更加混乱落台市。

但那些界线模糊的手段,难道就必须存在吗?

邢苔不知道。

事实证明,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规则。

而普通人,往往难以改变规则。

也许,灰色的手段并非是必要的。

但想要让各种灰暗彻底消失。

你显然,不能只依靠某些人对底线的认知。

……

下午,等多数的学生都放学以后。

邢苔独自坐在空****的教室里。

她一向不参加晚自习。

然而这会儿,少女应当也不急着回家吃饭。

金红色的夕阳穿越了门窗,在教室的中央,投出了道道泾渭分明的光影。

我是不是,应该去看看。

邢苔低着头,用黑色的皮靴踩着课桌的桌脚,两只手皆插在镶有铆钉的衣服口袋内。

我是不是,应该亲眼去看看如今的落台市。

邢苔想。

终于,她做出了决定。

乃至背上书包,慢步离开了校园。

……

入夜的落台市。

酒吧街里人头攒动,在大城市间忙碌了一整天的人们,通常都喜欢抽空来附近喝一杯酒。

有人说,这是个带有魔力的地方。

夜幕下,其独特的氛围常常让人痴迷不已。

闪烁的霓虹和喧闹的音乐,将夜生活的繁华与火热,展现得淋漓尽致。

逐渐变深的暮色,以及打在人脸上的灯光,无不散发出一种使人颓废的气息。

杯盏的碰撞声,群体的吵嚷声。

总是能叫人感受到,有一场狂欢正在进行。

现代的都市,约莫皆尽如此。

拼搏和颓废同在。

克己与放纵并存。

抬眼望去,路上的人们保持着疲倦的兴奋。半醉的身影,在挥发了酒精的空气中微微摇晃。此刻的他们,就仿佛是被附了身似的,沉沦于这个令人无法自拔的环境里。

或许在个别人的看来。

类似的,毫无品质的堕落。

既是化解抑郁的良方,也是减轻痛苦的药膏。

这是种自我毁灭的美学。

因此他们才乐于伸出手,捧起玻璃杯中的酒液,只希望它能带给自己些欢欣跟鼓动。

沿酒吧街的小巷行走,人群在无意义的欢乐下翩翩起舞,整个场面容纳了无数的欲望和情绪,裹挟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怪诞。

邢苔不喜欢这种地方。

但她知道,有些地方,历来就适合藏污纳垢。

这一条街,原本都是她爸的产业。

不过最近,听说是换了主人。

那么,就让我看看吧。

戴着口罩的邢苔表情冷漠。

看看你们这些野狗,到底会怎么啃食捡到的“尸体”。

(这里的“尸体”指邢父的产业,并不是说邢苔想以身犯险。)

穿夹克的少女步入了夜色。

与此同时,她的背后,另有两个默默随行的青年,被人拦住了去路。

……

事实上,虽然人手不足,但安明还是给邢苔分配了预备的保镖。

这些人,平日里都不会在邢苔的面前出现。只有当必要的时候,他们才会负责搭救女孩。

所以理论上来说。

只要邢苔别刻意乱跑,少女的安全都是有保障的。

然而这天晚上。

安明却在自己的家里,收到了部下发来的短信。

“老大,小姐进了涩马川,我们也被一波人给缠住了。”

什么!?

几乎是下意识地,安明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之所以会这么激动,源于涩马川是落台市有名的酒吧街。

而且那地方在两周前,就已经被社团的一大竞争对手,和联组给攻陷了。

小姐去那地方干什么?

只感觉心惊肉跳的安明,连忙用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继而动身离开了家门。

……

吵闹,过分的吵闹。

身处于某间酒吧之中,邢苔恍若是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高亢的舞曲和杂音交织在一起,让人不禁头晕眼花。

目光所及人满为患。

光斑倾斜颠倒错乱。

她拼命地挤过人群,才勉强找到了个空余的位置。

酒桌上乱糟糟地堆着滤嘴,烟蒂。

还有被漏进了酒水,以至于湿漉漉的桌垫。

人们大声喧哗着。

互相拍打肩膀,握手勾臂。

仿佛什么话题,都能变成他们狂欢的理由。

走到吧台前,就可以看见一排排的精装酒瓶,在色彩缤纷的旋转灯下闪闪发光,使得屋里的气氛更显迷离。

几个醉酒的人挤在桌边,有的早已不省人事,有的还想放声大笑。有的怀抱酒瓶,嘴里说着细碎的胡话。有的趴在台前,拼命地挥动胳膊,像是要同隐藏于此的人打上一架。

一个女孩躺倒在地,唇边沾着白色的粉末。

歌声和笑声纠缠不清。

在这个疯狂的“舞台”上,身不由己的感觉令人窒息。

邢苔不得不小心地躲开他人,不断地回避障碍,才能在如是的乱象下继续探索。

突然。

躁动的电音停止了,一批批的客人被请出了酒吧。

那些没有意识的家伙,也被人抬着直接丢了出去。

几个身穿西服的保安,面无表情地围在了邢苔的四周。

直到闲杂人等都消失不见,整个酒吧的内部,已经只剩下了邢苔和一众健壮的安保人员。

“邢小姐!”

下一秒,酒吧二楼的包厢里,传来了一声兴奋的大叫。

邢苔举目望去,看到的,是一个身穿唐装的中年男人。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居然会主动光临寒舍,这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哎,你说你,怎么都不提前打个招呼呢,我也好准备准备不是。”

男人语气和神态都很夸张。

邢苔的眉头深锁。

她无疑并没有事先料到,会出现眼下的这种状况。

毕竟为了低调行事,她此行,已经专门换了衣服,还特地戴着口罩,往来也始终挑人多的路走。

所以,我是怎么被发现的。

邢苔的心中毫无头绪。

但来人,貌似也不准备解释。

“好了,把大小姐带上来吧。”

穿唐装的男人,面向手下吩咐道。

“我要亲自给她喂些东西,嘿,说起来,你们有没有想过,咱们的邢大小姐,跟狗一样在地上爬的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