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玉儿向肉团团道了个万福,后,肃然问:“当此时,哥哥有何想法?”

肉团团看向弟妹,道:“亚父大去,必有人攻皇宫。现将弟妹之父焦大人调回,戍守皇宫。我多年来,积攒了一些力量,离东京最近的几个郡的守备,届时都会守住东京,不许外来兵马乘虚而入。如此,内部防卫,有焦大人,外部防卫,有守备。

内廷司当赶制龙袍,准备登基大典事宜。为防安平山上的中书令反水,立即提拔中书侍郎为中书令,从中书到门下,发政令于四海,告知新皇登基。

我与你们,守在福宁宫。福宁宫中,有亚父置下的三十八道机关。另有我安排的高手在外。可保无虞。待天下坐定,德芳登基,亚父下葬。再不会有人生乱。”

一番话条理清晰,滴水不漏,焦玉儿道:“哥哥说得甚是。感念哥哥,为太子爷筹谋。来日,太子爷登基,必加倍厚待哥哥。柴皇后人,世世代代永享尊荣。”

肉团团道:“我助德芳,非有此愿。”

德芳喃喃道:“哥哥有帝王之才……”

肉团团连忙拦住他的话,和焦玉儿一起斟酌,拟了几道令,调焦继勋回来,升中书侍郎为中书令。

焦继勋带兵从闽地快马加鞭回来。

朝廷突下调令,焦继勋料到事情不一般,日夜不眠,赶路到东京。

这厢,焦玉儿急火攻心之下,下身流血加重,但她还是前前后后操持着。

一张脸,蜡黄蜡黄的。

不见一丁点儿的好气色。

林妙见德芳要登基,十分欢喜,陪着焦玉儿在宫里操持,还说要亲手为德芳缝制一件龙袍。

大宋代表火德,火对应红色,所以,赵玄郎开基后,将龙袍颜色改为红色。

绛纱袍,配通天冠。

林妙的女红很好,按照德芳的身量,一针一线缝制。

伏月,天气越来越热。

六月初八晚上,宫里收到安平山来的信函:陛下命人送一口龙棺到山上。

送龙棺,意味着赵玄郎只剩一口气,就要崩逝了。

司造局赶制白布。

以备大丧。

新的中书令,发布新皇登基的消息。

朝中大臣大惊,各怀心思。

然则,太子已经主政日久,大臣们也都拜德芳,山呼万岁。

肉团团陪在德芳身边。德芳自始至终,慌乱不已。

当日晚,五千名江湖高手,攻入宫廷。

宫中大乱。

这些人不是从城外进来的。

因为城外有守备。

他们一直在东京,才能这么快的时间,攻入宫廷。

夏日。

繁星明亮。

夜晚的宫廷,微风徐徐。

宫里所有人都沉浸在新帝登基的气氛里。

忽然,许多黑衣人从各个宫苑屋顶落下来。

提着宫灯巡夜的小太监还未来得及喊出声,便被砍死。

黑衣人见人就杀。

宫里登时一片大乱。

侍卫们赶忙应对。

血雨腥风。

肉团团早已带着赵喜宁、柴郡主、玉蝶,避进福宁宫。德芳牵着焦玉儿随后进来。

福宁宫,机关重重,是最后一道屏障。

忽而,焦玉儿道:“糟了,爷,林妹妹没有带来。”

“刚刚没看到她在东宫,不知跑哪里去了。外头刀光剑影,出去便生死难测。这可如何是好?”德芳道。

焦玉儿摇头:“林妹妹怀有你的骨肉。我不能生养,这个孩儿对皇家、对你、对我,都万分重要。无嗣会成为别有用心之人,反对你的理由。

我爹爹做了一辈子的武将,我略有些功夫在身,对宫中地形熟悉,悄悄摸过去,将林妹妹带来,不会有事的。”

德芳道:“表姐,我同你一起。”

“不可!”焦玉儿道:“爷,你现在是新君,万万不能涉险。再者说,一个人,容易藏,不易被察觉,两个人,容易暴露。你同我一起,反而添乱。”

肉团团其实不愿焦玉儿出去,见拦不住,便送了一件软甲给她穿上。

“算算时辰,焦大人应该要到了。”肉团团道。

焦玉儿穿上软甲,从福宁宫的小门出去。

德芳不放心,跟过去。

她却将门从外头关上了。

德芳打不开,莫奈何。

焦玉儿一路躲避,滚过草地,钻过花丛,终于在东宫正殿的抱厦里找到林妙。

彼时,林妙正在抱厦里缝龙袍。龙袍已经做得差不多,收了针脚,就好了。

见到焦玉儿,林妙先是错愕,后抖着龙袍,道:“奴已做好,姐姐看,好看么?”

“那些乱贼怎么没有杀到这里来?”焦玉儿往外看去。

林妙跪在地上,道:“神明庇佑。太子爷……哦,不,陛下和皇后娘娘庇佑。”

“爷还没有封后宫,你莫要如此称呼。”焦玉儿道。

“是,姐姐。”林妙顺从道。

“我带你去福宁宫避避。”焦玉儿拉着林妙的手。

至此,林妙才明白焦玉儿去而又返,是为了接她。看着满脸泥土,手蹭破了的焦玉儿,她一时间心头五味杂陈,眼里闪过一丝泪光,很快,又消退:“多谢姐姐。”

“你我幼年便相识,是故交,你唤了我十几年的姐姐,现又同在一个屋檐下,你怀着爷的孩子,我岂能不救你?”焦玉儿道。

两人走出东宫,从花圃里匍匐,往福宁宫而去。

只听得外头有纷杂的马蹄声。

焦继勋骑在马上,焦灼大喊:“玉儿,玉儿……”

三个黑衣人发现了花圃里有人,齐齐挥刀砍去。

焦玉儿大喊了声:“爹爹!”

说时迟,那时快,焦继勋策马赶过来,与黑衣人厮杀。

焦继勋手下的兵士,前来相助,不多时,三个黑衣人倒下。

焦玉儿从花圃里钻出来,焦继勋下马,风尘仆仆,花白的头发满是沧桑,老泪纵横,上前摸着女儿的头:“玉儿,爹的玉儿,爹三天没合眼,就是不放心你啊。”

闽地到东京,两千多里路。

焦继勋一口水都没喝。

他一生靠溜须拍马上位,对别人都虚情假意。

最爱的人,就是他的原配发妻,和他的女儿玉儿。唯有对这两个人,他肯付出全部的真心。

小妾、外室,都不过是他寂寞时的消遣罢了。

原配死,他哭了一个多月。一个大男人,不顾规制,为妻子穿丧六年。

为了让玉儿当上太子妃,他冒险抢迎亲队伍,被皇帝所厌,贬到闽地。

此次,他预感到玉儿有难,急得上火,双眼长疙瘩。

焦玉儿道:“爹爹,我没事。”

焦继勋低头,哽咽问了句:“那个人呢?”

“谁?”焦玉儿明知故问。

焦继勋缓缓道:“你弟弟。他常年对我没个好脸儿,看我就像看仇人,非说他娘是被我气死的,一点孝道都不尽。我不喜他,但他好歹是我儿子。我也不想见他出事,哎。”

“爹爹,弟弟很好,你放心。”焦玉儿道。

“太子爷登基,玉儿,你就是皇后了,爹为你开心。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平乱,让太子爷坐稳江山。”焦继勋道。

焦玉儿点头。

焦继勋看着林妙微微隆起的肚子,道:“等妙妙的孩子出生,玉儿你终身有靠。”

“是。”焦玉儿道。

林妙则乖巧道:“谢谢焦伯父。焦伯父引荐妙妙进宫,是林家上下的大恩人。”

焦继勋见林妙上了位,依然懂感恩,心头欣慰。

有黑衣人杀过来,焦继勋忙于应战,让两个得力副将护送焦玉儿和林妙去福宁宫躲避。

途经御花园,焦玉儿忽而回头,没看见林妙。

焦玉儿担心林妙落单了,遇到危险,便急急吩咐副将们道:“我们分头找。”

她拨开芦苇丛,去里头寻找。

不觉到了御河边。她举目四望。

身后,一个老太监遽然将她推下河。

焦玉儿生于北方,长于北方,不识水性,拼命挣扎着。

随之,老太监搬起一块大石头砸向焦玉儿。

焦玉儿沉入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