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停在原地,期待着他的转身。

他驻足,此刻,仿佛世界只剩下我的心跳声。

“阿珩…”

我的声音已经颤抖,带着一种试探,也带着一丝祈求。

除了他是慕珩,我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去解释他给我的那种熟悉感,还有什么理由,去解释刚刚在御书房内,他对我的维护。

即便是此刻他告诉我他做这一切有他的苦衷,有他的权衡,只要他是慕珩,我都不会怨他。

只要他说他是慕珩…

我等着他的转身,可是许久,他只是微微侧头。

“圣女可能认错人了。”

“是么?”

我喃喃自语,可双眼已经变得模糊。

他说他不是他…

我本来是不抱有希望的,本来我是已经说服自己接受慕珩不在了这件事情的,可是我遇到了苍洛关山。

他让我觉得,或许可以挣扎一下,可现在,也是他,亲手掐灭了我最后一丝希望的光。

我觉得已经不能用心痛去形容了,这一瞬间,似乎湮灭了我生的希望,带走了我仅存的期待,空留下满地的荒凉。

“在下此番来天佑之前,族长说过,若遇见西疆圣女,必将全力相护。”

秋风萧瑟,吹走了我心口最后的温度,

我苦笑一声,只是那句“族长说过”还回**在耳边。

我记不起来苍洛关山的背影是如何消失在我的眼前的,也记不清我是如何走回到的丞相府。

“无忧,你答应做皇后?”

季芸的声音没有很响,可当我抬眸看向她的时候,眼神中却满是惊恐。

她的眉心已与眼角齐平。

“究竟发生了什么?”

“阿姐,你体会过没有希望,又有了,又彻底没有了是什么感觉吗?”

“无忧,你在说什么?是不是慕辰…”

我握住了季芸的手,她的话戛然而止。

“既然我想嫁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那么嫁谁都是一样的,更何况,成为皇后,到他身边,或许,对我们更加有利。”

此刻我的笑是发自肺腑的,只不过不再属于我,只是属于这一副躯体机械的动作。

其实季芸知道刚刚发生的事情,我没有多少惊讶,无相楼的人遍布各处,或许这个设定是慕辰不知道的。

只是几天后,丞相府便收到了慕辰的圣旨,他倒是真的没有开玩笑,可让我猝不及防的是,婚期竟然就安排在了十日后。

季丞相说,慕辰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差点让我好不容易劝回去的老臣再次以死相逼,要不是他一个劲儿使眼色,这事儿根本过不去。

其实那帮臣子之所以愿意回去,不仅仅是因为我亲自登门游说,更多的是因为我的身份,和我借着天祥无忧公主这一身份说出的话。

我告诉他们,我会让这片土地重归盛世,重享长安。

其实我也没有说什么壮志豪言,甚至都没有告诉他们慕辰的来历和必然的结果走向,只是说正道沧桑,世道反复,但天道一定公正。

即便我没有什么身份,但我会守护我所应守护的。

如出一辙的,那些天祥便为官的臣子皆是老泪纵横,我不知他们哭什么,但我突然就想到了宋序。

想到了他那一句,宋家永远是天祥的臣。

我突然理解了,忠诚,也在此刻具象化。

不是因为我说了什么,而是因为,我是天祥的公主,而他们,是天祥的臣子。

我告诉他们,我要为了守护我的国土推翻暴政,匡扶正义。

而这,又怎能不让他们动容。

即便他们的双脚依旧踩在同一片的土地上,但只要不叫天祥,于他们,便始终都不是故乡。

他们在朝堂之上的举动,不过是因为慕辰对于迎我为后这件事的草率。

即便是寻常百姓的娶妻,也是要有六礼的,少说都需一年半载的时间,更何况是迎娶一国之后,当朝国母。

慕辰的做法,甚至说连走个过场都算不上,这无疑是告诉了天下人,我这个皇后,根本不得他的重视。

那帮为天祥尽忠一辈子的臣子,自然是忍不了的。

可我丝毫不在意,也根本不想去揣测慕辰的心思。

哪怕他就是为了羞辱我又怎样呢?

他本就不是我所期待的良人,而我的心早已在西疆那场独属于慕珩的婚宴上就已经死了。

从来没有期待的事情,我自然也不会在意什么流言蜚语。

一场谋划的交易,仅此而已。

只不过,西疆圣女嫁给天佑为后的事情还是传到了西疆。

当秦桑的一纸书信传来,我还是乱了心绪。

他的字里行间只字未提对我的担忧,甚至说,我觉得他一定是气急之下写的这封书信。

今时不同往日,一族之长不能离开西疆,我甚至能脑补出来,他面色铁青让萧晨务必快马加鞭,把这封信送到我手上的样子。

可我又何尝不知,他现在担忧的怕是连那所剩无几的几根乌发,都没有了吧。

秦桑知道慕辰的身份,也自然能猜到,嫁给慕辰,成为皇后,是权宜之计。

“圣女,你真的要做天佑的皇后?那西疆怎么办?那宁王…”

萧晨欲言又止,他似乎努力想让自己的神情不那么唐突,但眼眸之中的不解却始终没有办法隐下去。

“萧晨,如果我真的做了天佑的皇后,你会觉得是我抛弃了西疆,背弃了宁王么?”

萧晨眸光有些闪躲,但在我灼灼的注视下,他垂眸一瞬,再看过来时,眉眼已坚定万分,与刚刚的样子,截然不同。

“圣女,其实当初季芸姐救你的时候,我们兄弟都挺不服的,觉得你就是占了一副好的身份,根本比不上黛儿,也不配做西疆的圣女,更何况…”

他冲我眨了眨眼,似乎在思考这句话该不该说。

“更何况我娘当初确实弃西疆而去,是么?”

我笑着说完,也笑着看他。

他只是单挑起左侧的眉毛,抬手摸了摸鼻尖。

“可是圣女,当你一年后从万蛊窟回来,废除了西疆人体内从出生就要中下的蛊毒,说要西疆真正自由的时候,我觉得我,不,是你对我们的意义就不一样了。”

“再后来,你为西疆谋商路,开校场,教我们习武,甚至说和宁王一起,让西疆与南城比邻互足的时候,我觉得你,就是白狼选中的圣女。”

“尤其是你那日在校场,说带着我们北上打仗的时候,我觉得我这辈子没有这么斗志昂扬过!甚至都没有觉得自己真正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