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疾驰的骏马赫然出现在眼前,纵马之人再勒缰绳已为时已晚,那马儿前蹄高扬,几乎是要从我的身上跨过去。

此时林中幽深昏暗,那马冲来的速度丝毫不亚于离弦之箭,我未看清坐上之人面貌,只知马蹄染血。

或许神经绷得太紧,几乎是那马在我面前扬蹄的一瞬,我眼睛一闭,使出全力抡起了手里的刀,

“嘭”的一声,伴着马儿哀婉的嘶鸣,我看到一个人影越马而起,平稳地落在了我面前不远处。

他朝着我走过来,脚步有些急,我却清楚地看到他那白皙的尾袍上的暗红色的血迹。

“别,别过来!”

我已经有些站不起来,但还是吊着最后一口气把手中的刀指向了眼前人。

“阿忧!是我!”

可能真的是失血过多,眼前之人在我眼里已辨不清容貌,只有模糊的轮廓。

可是刚刚那狂徒明明说,慕珩身陷险境,这让我下意识觉得眼前之人不是他。

我握刀的手已经颤抖,下一秒,我只觉得手中的刀被人抽离,我双手后托,撑在地上,由内而生的恐惧让我就这样往后匍匐后退着。

突然,一双有力的手掌将我拥在了怀里,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栀子香。

真的是慕珩!

一时间,我的委屈如同奔腾而过的山洪,来的异常凶猛。

我紧紧的拥着他,根本顾不上脖子的痛,所有强撑的冷静顷刻间化为乌有,彷佛这一刻,慕珩是我所有大难不死的心安。

只听得布料刺啦被撕扯的破碎声,下一刻,我的脖子就被紧紧缠上。

“对不起,我来晚了。”

慕珩的声音似乎比昨晚慕冥渊面前时的还要隐忍,我本想说没事,本想说他还活着就好,可是此刻我真的觉得好累好累。

当我再醒来的时候,已差不多是五日后的事情。

我睁开眼,身边却无一人。

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短暂的回忆了一下发生的事情,刚想起身,慕珩便推门走了进来。

看到我,他的脸上浮现急色。

“阿忧,可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

慕珩的下巴上有些乌青色的须点,眸中泛着淡淡的血丝,手里刚端着一碗泛着淡淡热气的汤药。

我摇摇头,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将碗中的汤药端起,轻轻吹了吹,又用勺子盛起,送到我嘴边。

“补气血的汤药,不苦的。”

我抬眸望着慕珩那清明的瞳孔。

“我没醒的时候,你是不是就是这样喂我的?”

说完,我直接从慕珩手里端起了碗,咕嘟喝了下去,但咽下去的那一瞬,眉心便拧了起来。

这叫不苦?

我抬眸又看向他,直接往前一仰,蜻蜓点水一般在慕珩唇上碰了一下。

唇上是余留的汤水。

“不苦吗?”

慕珩似乎有些生气,“阿忧!”

但又不轻不重地将我揽进怀里,臂弯的力道有些克制,似乎很想抱紧我,但又怕会弄疼我。

“我不会在留你一个人了。”

后来赛娅告诉我,那天她跑了好久,终于遇上了天佑一起参加围猎的人,而他们赶来时,半路便看到浑身是血的慕珩,抱着浑身是血的我。

唯一不同的是,慕珩双眼猩红,而我却面色惨白。

我与慕珩遇袭的事情,引起了慕冥渊的震怒,即便他想全力压下来此事,但还是在东国引起了轩然大波。

那名沈舒怡派出来的杀手,被不息虫烧得只剩一副躯骨,围攻慕珩那帮人,慕珩倒未下死手,可沈舒怡是个做事狠绝的,整整七人,一夜之间,竟全部在皇狱之中,被人一击毙命。

所有的事情,都变的查无可查起来。

但让慕冥渊更为棘手的是,因那杀手杀我的时候,赛娅也在场,哈铎巧妙的抓住这一点,让慕冥渊,让天佑给个说法。

本来是福佑疆土长安的朝会,一时间却两大番邦都双双在天佑出事,慕冥渊直接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其他的使臣,即便其中不乏天佑的附属帮域,此刻也都恨不得把自己和天佑摘得干干净净。

太医院的太傅诊治后,说我失血过多,能不能醒过来全看自己的造化。慕冥渊起初直接下令让我在宫中静养,因事在天佑出的,天佑需要付得起这个责任,而在宫中也方便太医诊治。

但让文武百官,甚至慕冥渊自己都没想到的是,从来不问朝政的宁王竟换了朝服,登了金銮殿,甚至众目睽睽之下驳了慕冥渊的旨意。

他说围猎场归于皇城司负责,混入贼人天佑本就有失职之过,天佑既然要给西疆一个交代,那就应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查找幕后之人上。

既然外界都知丞相府嫡女与圣女亲如姐妹,那圣女自然由丞相府照顾更为服众得多。

赛娅说当时慕冥渊的脸色很难看,青一下白一下,而所有的大臣除了大气不敢喘以外,都为宁王反常的举动感到震惊,但又无不同意他说的话。

因为这件事,而我又昏迷不醒,一时半会没有办法离开天佑,而哈铎因为要说法,也闹起无赖不愿离开。

黛儿和宋序更也因这一原因一同被留了下来。

本来季芸是安排好客房的,但黛儿却说住在丞相府中拘束,慕冥渊便直接允了她和哈铎带着的那波人,以及赛娅继续住在了宴香楼。

这期间,因为赛娅担心我,总跑来季芸这,但总瞒下去也不是办法,最终赛娅还是知道了哈尔在天佑的事情。

不过赛娅告诉我,她本来是很吃惊和疑惑的,但是听了哈尔的解释,又结合被刺杀这件事情,她觉得身为公主,她不应该在成长于温室之下,她也需要为她的部族,为她的朋友做些什么。

她也告诉我,她放弃慕珩了,因为她来的每日,慕珩都守着我,而为了方便照顾我,他直接和丞相在这丞相府要了一处居所。

甚至说,除了事发之时换下那件血衣以外,几乎所有的事情,慕珩都是自己亲自做的。

她觉得,慕珩对于我的感情,是她永远插不进去的,她不想自讨没趣。而不知是因为赛娅放下了对慕珩的执念?还是因为我将生的机会让与她,自己差点失血而亡,赛娅说,想和我成为朋友。

后来为此我还问过季芸是否是真的,季芸告诉我,她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慕珩。那天他抱着浑身是血的我走进丞相府时,慕珩就像是一只失控的野兽,他不允许任何人碰我,就好像碰了我就碎了一样。

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我有些受宠若惊,但更多的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压力感,让我觉得有些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