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冥渊几乎是立即就叫了太医,可还是晚了一步。
太医说,慕晚手腕那道刀痕割得极深,已回天乏术。
慕冥渊的眸子阴沉的厉害,我不知他此刻在想什么,但此刻这眼前的场景却是让我触目惊心的。
慕晚手腕流出的血,顺着那梳妆的台面一直流到了地上,刺眼的殷红似乎是她这一生最洒脱的抉择。
而她臂旁那被鲜血染透的绢帛上,赫然写着一句:
含玉而生皇泰主,来世不入帝王家。
字迹墨迹未干,已被血迹晕染,我的心中很不是滋味,帝王家的命运,有多少言不由衷,又有多少身不由己。
景和公主之死这件事还是在朝堂引起了轩然大波。
与北域和亲出塞在即,新娘子却自戕而死,怎么看都是天佑没有办法交代的事情,若慕冥渊还有妹妹,也还解决一些,但慕晚,又偏偏是天佑唯一的公主。
慕珩说,沈舒怡提议过继宗亲之女到慕家,或者亲封官员之女为郡主,先完成与北域的约定是当务之急。
但万里苦寒之境,即便这是皇家给的至上荣耀,但为人父母者,也没有谁会在此刻因为这份家族荣耀,把女儿远嫁的。
慕冥渊一时之间又如芒在背。
可在此刻,他却坚决要求让慕珩和我离开天佑。
我因伤势已好的差不多,追查凶手之事为避免打草惊蛇,也没要求天佑给个说法,此事便不了了之,离开也是应当的。
但让慕珩也走,我是理解不了的,此刻慕珩不正是该留下的时候么?
可即便慕珩与慕冥渊怎么说,但慕冥渊就是不同意,甚至直接下了一道圣旨,将宁王撵了出去,并强调无诏不得回来。
慕珩看到这道旨意的时候,脸色铁青,我也跟着呜呼哀哉,如果慕珩不能回来,那我的计划不是又乱了?
但现在也确实不是再继续查下去的好时机,天佑多事之秋,回西疆也确实是明智之举。
可当我在皇城外等慕珩出来时,却看到了慕辰。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那一双眼睛无不透着寒意,甚至微微充血的红色,加上他那有些凌乱的发髻,让我觉得他如同地狱归来的复仇使者。
我突然想到了慕晚。
“让开!”
皇城的守卫依旧没有动。
“我让你们让开!”
慕辰这句话让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就在皇城司守卫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恰好慕珩从宫里走了出来。
“二哥!”
慕辰抬头,看了一眼慕珩,眉眼中的冷厉减少了几分。
“阿珩,晚晚的事,是谁!”
慕珩的表情有些为难。
“二哥,阿姐她,她,是自戕。”
我分辨不出慕辰此刻的心情,他的碎发被微风吹起,但眉眼几乎连片刻的动容都没有,似乎慕珩只是告诉他了一个无关痛痒的消息。
“让这些人让开,我要进去。”
“二哥,阿姐已经入殓了,明日便会送往皇陵下葬。”
此刻,慕辰的神色才终于变了变,他蓦地揪起了慕珩的衣领,城门的守卫想要上前,却被慕珩阻止了。
我立刻从马车上下来,手附在腰间的匕首上,朝着慕珩靠近。
“谁允许你们这样安排她的?”
慕辰的双眼猩红,慕珩却一句话未讲。
慕晚的下葬确实安排得有些草率,但此刻却又没有办法按照公主的礼仪风光大葬,因为北域还没有通知,若此刻风光下葬的消息传出去,天佑就真的解释不清了。
“慕辰,你先放开他。”
我开口,以慕珩的性子,他自知对于慕晚,他这个姐姐是亏欠的,但皇命又难为。
慕辰侧眸看我,随即松开了揪着慕珩衣领的手,朝着我跨了一步。
但慕珩,也几乎是同时的,走到了我身前,将我护在了身后。
慕辰一顿,旋即讥讽出声。
“圣女好口味,伺候完哥哥,又伺候弟弟,不知我合不合你心意。”
我握在匕首手把上的手一紧。
“二哥!注意你说话的分寸!”
“怎么,二弟,为了一个时刻要杀你的女人,也学会用身份来压我了?”
慕辰此刻的表情已近乎疯魔,但他还是在朝着我和慕珩这边走过来。
突然,心口处传来的**让我猛然瞳孔震颤,是蛊母!蛊母竟然在与慕辰产生共鸣!
我有些不可置信!但这真切的感觉却让我再熟悉不过!那是我几乎亲自养了半年的蛊虫!我不可能感觉错!
“你为何体内会有金蚕蛊?”
我警觉地看向他,但慕辰却立刻停下了脚步,他的表情很玩味,一抹不易察觉的惊叹后是一脸的无动于衷?
我有些分辨不清了。
“在下实在不知圣女说的是什么。”
不可能,一定是金蚕蛊,我的感觉不会错!
但出发之前,所有人都是没有异常的,金蚕蛊怎么到的慕辰手里?
想到这,我又没有办法继续问下去,看来只能立刻返回西疆确认了。
我没有再和慕辰纠缠,而是转身上了马车。
慕珩又和慕辰说了些什么,慕辰没有再执着于要进宫,但最后说的那一句“我会让他给晚晚陪葬”却异常明显。
“他要谁陪葬?”
慕珩掀开帘子坐上来,我便立马问道。
“没什么。”
他似乎很疲惫,眉眼中有淡淡的忧伤。
我轻轻握了握他的手,没有再开口。
我知道,慕珩所有的希冀,都是所爱之人安好,即便慕晚与慕辰与他非一母同胞,但比起慕冥渊来说,慕珩是念及这份手足之情的。
有些时候,他内心承受的煎熬,一点也不比我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