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颤抖地立于山巅之上,耳边是凛冽寒风的呼啸,如利剑一般割在我的脸上。
“撤兵吧,哈铎,北域败了!”
北域、齐齐相助,阵前主将倒戈,现在,不论是兵还是将,北域都不及天佑,更何况,这场仗,北域的人心从一开始便是一盘散沙。
“败?哈哈哈哈哈”
哈铎的笑声丝毫不改狂妄,他转身忽然眸色冷凝。
“你在,我不会输,这场仗,胜的还是北域!”
我觉得他已经被当前的局势刺激疯了。
山谷之下,北域已是节节败退。
如今,不过是强弩之末,何必又要做无谓的坚持?
我不理解,可哈铎也根本没有给我理解的机会。
他上前,直接拽住了我的手腕,强行拉着我往前走。
而他的力气也不小,拽得我的手腕生疼。
可即便我的眉目已拧作一团,即便我忍不住咒骂出声,哈铎就如同根本听不见一般,好像他手里拽着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只羊,一匹马或者一头牛。
他走得极快,我觉得我的脚趾连同手腕都已经麻木了。
当穿过山谷峡关,我看到了大批守在这里的北域兵将,准确地来说,是弓箭手。
我愕然失色。
峡关之后便是天域后城,而此处是天佑必经之处。
是,埋伏!
我突然控住自己想要尖叫的冲动,但张开嘴,巨大的震撼和惊恐让我根本无法出声,任凭双目似乎要从眼眶之中挣脱出来。
从脚底源源不断而上的寒意,让我如同跌落在冰河里。
屏障一般的关口正对天佑来兵的方向,好半晌,我的脑袋里才想出了一个词。
请君入瓮。
此刻,我终于懂了哈铎刚刚的话。
这里,是必死之局。
即便天佑胜在人多,靠着前赴后继能冲破这里,但是却要生生踩着千千万万前方人墙的尸体而上!
即便是脑补出来的画面感,也真实得已让我的双眼刺痛,我绝望地垂眸,耳边却突然响起惊空遏云,嘹亮高亢的鹰唳。
“蛮原巫鹰,我这小妹好本事!”
我悠得睁开双眼,目之所及是数只雄鹰如疾箭一般俯冲而下,动作之快丝毫不亚于箭阵矢雨。
“准备!”
哈铎抬手示意身后的弓箭手。
“那是你的亲妹妹!”
我瞠目咋舌,可哈铎根本就如同听不到我的话一样。
“疯了,你和慕辰都是疯子!”
几乎是下一秒,我感受到了脚下的震颤,那是千万大军以横扫千军、万马奔腾之势袭来的震颤。
容不得我思考,我的身体已直接做出了行动。
我顾不上这里是不是悬崖峭壁,也顾不上脚下是不是砾石嶙峋,我只是希望,希望可以快点,快点冲下去,冲下去让他们不要过来。
当凸起的石块划破脚掌,当数次滚落,浑身筋骨如寸断一般难行!可我丝毫感受不到肉体的痛,我慌乱地索性直接朝山下滚去。
再抬头,我看到了赛娅扬鞭,纵马而来。
左牵黄,右擎苍,那税利的鹰眸也如同赛娅的神情一样。
她身后跟着漠北穿着的骑兵。
“不要!赛娅!停下!有埋伏!!”
我扯破了嗓子大喊!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可直到喉咙嘶哑,直到忍不住干咳,还是晚了!
暴雨般的箭矢倾泻而下,穿山透甲,四溅的鲜血在空中抛洒,笼出团团血雾。
我重重地跪在了地上,觉得整个人都像碎掉了一样。
当眼前再归于平静,我看到了堆叠如山的尸身残骸,还有翻滚角落,但仍昂扬不屈的头颅。
那一双双睁开的,写满不甘的眼睛,死死盯着哈铎站着的方向。
当浓重的血腥气入鼻,我早已痛苦到面目狰狞,张口想要哭喊,可哭声又如惨笑。
我不知极致的悲痛要如何形容,我只知我快要不能呼吸了,这种窒息感让我油然而生一股杀人的冲动。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的声音凄凉得如同飘**的孤魂野鬼,可脖颈处传来的寒凉又告诉我,我还苟延残喘着。
“你看,天佑的王果真来救你了!”
我的视线一点一点从眼前的惨象上收回来,才看清那座座尸山之后,是黑压压的天佑大军,而为首的正是慕冥渊。
他的盔甲金银交错,他的目光冷厉深沉,即便只是一个目光,也是盛怒之下让人胆寒,就如同矗立于天地之间的杀神,与四周格格不入。
哈铎不知道何时已站在我身后,余光扫过,是千百的将士。
直到这一刻,我才真正懂了那时慕辰告诉我的所谓真相。
费劲千辛万苦,甚至不惜与哈铎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根本不是为了所谓的疆土之争,只是为了将我和慕冥渊推向地狱。
是啊,他说过,慕冥渊和我是他的变数。
他选的平顺一生让慕冥渊做了皇帝,让我成为亡国公主,而我的复仇让慕冥渊阴差阳错和我有了羁绊,我们又联手逼死了慕晚,逼死了他的最后一缕光。
所以,兜兜转转,就是为了让我和慕冥渊死在这战场上。
只是为了这样一个荒唐可笑的私心,千百人的性命作陪。
呵呵…
“上苍啊!你究竟长眼了吗?”
带着所有的委屈和绝望,我撕心裂肺地呐喊,可是甚至这地方连回声都没有。
埋伏、圈套,慕冥渊必然不会让他身后的人再去冒这个险。
“你们终究是算错了,没有算到慕冥渊不是打头的主将。”
带着一抹悲凉的苦笑,我看向了哈铎。
“杀了我吧,起码,遂了慕辰一个心愿。”
我双眸紧闭,哈铎却抽回了架在我脖子上的刀。
耳边传来他的嗤笑。
“他的谋划不会错,但本王不会杀你,杀你和要了你,于他都是一样的。”
“你让我觉得恶心。”
哈铎只是笑,可当笑声停下的时候,他告诉我让我看前方。
我转头看去,瞳孔惊惧…
“不,不要…”
慕冥渊一人一马徐徐而前,脚下踏着他这一路以来,身为帝王的荣光。
他的手里握着折射冷芒的长剑,坐下战马鬃毛随着北风翻向南方…
沙场决战魂归处,不知为何,他每走一步,我的心就痛一分。
明明是灿目的金戈铁马,可我看在眼里却是满目苍凉悲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