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薛凝静静躺在李元怀里,亵衣相贴。

李元感到那娇躯上的温度已经慢慢降下来了,只不过自家娘子整个儿的精气神却低迷的很。

他伸手绕过薛凝的脖子,又轻轻地贴在她额前,稍作感知,又放下,继而从前搂住了她。

“已经不烫了,但要好好休息。”

“相公,我……我听说白天有个郭家的长老寻上门来。”

“怎么还操心这个?”

“欸……”薛娘子轻叹一声。

李元不欲令她操心,却又不想隐瞒,便原原本本地将事情说了出来。

薛娘子顿时沉默下来。

她和李元的儿子固然拜了姑殿主为师,但这并不意味着姑殿主就会无止无尽地帮他们,今天是个郭长老来找事儿,若李元直接持着姑雪见给的“碧玉令牌”去寻那位殿主,问题肯定可以解决。

可,人情是越用越少的,这么点屁事就找了姑雪见,那之后呢?

“要不,找找阎牧?”

“我问过了,阎牧受门中令,又外出做事去了,否则他早就跑我这儿来了。”

“他不是内门弟子吗?不是应该专心在殿里修炼吗?怎么总是往外跑?”

“外面乱的很,就连姑雪见都动辄外出,更何况他?”

两人沉默了下。

李元搂紧娘子,道:“你睡吧……别担心,那姓郭的不会对我们动手的。”

薛娘子道:“他虽是什么长老,可如今看来,也还是地头蛇。

得罪他,便如外入者在山宝县得罪了我们一般,我们便是不出手,也会有许许多多的方法让他难受。

这可如何是好?”

李元大笑道:“薛姐,你可别乱说。

什么得罪我们?

他是长老,可不是幕后老祖。

不仅如此,他也不是长老中最厉害的那一批,在这神木殿的棋盘上,他顶多便是个跳梁小丑。

得罪他,便如在山宝县得罪了独孤秋。”

薛娘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你还记得独孤秋呀?”

李元道:“当然记得,他是鱼朝瑾的人,可自身能力不行,应该是混的最惨的小透明长老了。”

薛娘子剜了他一眼,道:“人家都快一门二长老了,这可不同。”

李元道:“他那家主若是能做上长老,那还需要来强要我这个人情?

要么是有个坏人在后面给他支点子,要么就是他自己走投无路了,再要么就是他这个人很蠢。

可无论哪种情况,郭家必然是和这神木殿里大部分势力不对付的……否则也不至于连半数长老的通过都做不到。”

薛娘子道:“你是不是有主意啦?”

李元道:“今日郭广丹一来,我便知晓,外人固然不知我们和姑雪见的关系,但神木殿内部的弟子却应该是知晓的。

平安有天赋,七岁就被收作亲传弟子,他身上必然存在着某种大秘密。

而我,好歹也是位六品。

从某个角度来说,我们是有力量,并且是具备着大潜力的。

我就不信神木殿里那么多人,那么多家族,就一个郭家盯上了我们?

郭广丹这手段,说实话,我是看不上眼的。

他虽是五品,可我还是看不上眼。

他不知我的实力,却冒然前来,强压于我,哪有这种做事风格?

他的身份应该是郭家老祖,兵马未动,老祖先行,哪有这样的道理?

找我强卖人情,这叫做树敌。

树敌之后,他难不成要杀了我?

或者觉得我就会因此服软,从此对他郭家服服帖帖?

这叫做事不考虑后果。”

薛娘子轻声叹息道:“相公说的不错。

一个人,或许有着各种各样的性子,但是一个势力却只会有一个性子,那就是趋吉避凶。

吸纳了我们,毫无疑问会让一个势力变强,而只要能让势力变强,那就值得他们去做。

所以,一定存在着其他的势力在作壁上观,在看你怎么应对郭广丹。

郭广丹固然不会亲自对你出手,以激怒姑雪见,但却会置身事外,让其他人来对付你。

你若陷入泥淖,但却又表现出了实力,自然会有其他势力来伸手拉你一把,救你于危难之际,收你的心。

你若没有表现出实力,又卑躬屈膝地将人情卖给郭广丹了,那……所有势力怕不是都会再不管你,之后又可能利用你的仇恨,来当一把刀。”

李元也叹息道:“你实在不了解你家男人的力量。”

薛娘子:“啊?”

李元道:“就算是郭广丹,我保不准也能杀了他。”

薛娘子惊呼道:“人家是五品。”

李元道:“杀他,足以。”

“不过……我不杀他,在神木殿内城杀死一位神木殿长老,谁都护不了。

杀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我们却要因此陷入无止无尽的逃往,不值当。”

“所以……”薛娘子眼波流转,“你要展示一下你的实力,让那些作壁上观的人看到你的力量,然后你再根据他们的行动做出选择。

只不过,相公为何不一开始就答应神木殿,去做他们的供奉?”

李元道:“若我答应了,那这会儿你生了病,或许就是一个人躺在塌上了。”

薛娘子恍然,笑道:“可若是那些势力抛来橄榄枝,相公却可以挑选一个合适的。”

李元道:“既然知道了,还不睡?”

薛娘子面色终于柔和下来,她依偎在自家男人怀里,轻轻应了声。

待到半夜,李元通过“千里一线”往山宝县去见阎娘子,顺便捎回了“人皮手铐”,这自又略过不谈……

……

……

三日后。

郭广丹再度到来。

这位剑眉星目的蓝衣长老,有着与年龄不同的年轻。

而李元在他眼里,自然也是位老东西。

“李先生,考虑好了吧?”郭广丹面带微笑。

李元叹息道:“不瞒郭长老,我已经去寻了姑殿主,可惜……姑殿主不卖我这个人情。”

郭广丹:???

李元道:“我一个外来者,如何能说动姑殿主呢?郭长老高估我了。”

郭广丹道:“李先生,别再欺瞒老夫了,你并未去找姑殿主。”

李元道:“不信,可以去找姑殿主询问。”

郭广丹道:“值守弟子根本没见你入三重门。”

李元道:“那是我和姑殿主刚好在附近遇到,难不成姑殿主去哪儿,还要向值守弟子汇报?”

郭广丹:……

他愣了好一会儿,忽地冷声道:“这样吧,李先生随我一同去见姑殿主,只要李先生当着姑殿主的面卖这个人情,我便相信。”

李元盯着他看了会儿,忽地轻轻笑道:“我骗你的,你真信了?”

他语气带着嘲笑,好像看着一只上蹦下跳的猴子。

这极度的反差,从未受过的屈辱,好像一根针直接刺入了郭广丹脑海里。

这根针,刺的如此突然。

突然到郭广丹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

他足足愣了一两息,这才面色铁青,厉声道:“竖子!!找死!!”

说罢,他抬手,手掌上气血滚滚。

力还未至,整个李家大宅的气流竟都开始加速流动,汇聚,好似被这一掌牵引,而欲望向李元打去。

李元微笑着看着他。

郭广丹这一掌往前推出,但在即将触及李元的时候却又歪了歪。

轰!!!

李元身后的墙壁直接粉碎了,空气里更是响起一声惊雷般的炸响。

但因为这一掌后便没了后续,故而原本被旋风卷起的尘埃泥石,皆是沸沸而起,腾尘冲天,将李家大宅笼在一片尘雾里。

然而,李元神色没什么变化,便好似知道这一掌不会打到他身上。

“不要后悔!”

烟尘里,传来淡淡的压着的冰冷声音。

那是郭广丹的威胁。

只不过威胁完了,这位蓝衣长老却甩袖而去。

李元见他走远,一个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但笑着笑着,他却轻轻叹了口气。

有时候,遇到一个聪明人比遇到一个“本该是聪明人的笨蛋”,要好太多了。

……

……

远处,十数里外的高阁上,一道外笼白纱、手握折扇、面色风流的身影正眺望远处。

他所见处,并不是凡人眼里的内城街道,而是十多里之外的场景。

准确来说,正是第一重门后的桃花巷78号,李家宅院。

身影收回视线,道了声:“郭广丹真是个可怜的蠢货。”

“怎么了,老祖?”

那身影后,是一个笼着淡绿轻纱,穿着翠绿襦裙的少女。

“郭广丹去找那李元,强行索要人情,要姑雪见给他家那不成器的家主一个推荐。”

“李元?

哦……是姑殿主新收亲传弟子的家族吧?

似乎是个六品散人。

嘻嘻,郭长老已经找不到人了,所以去找他,想通过他请姑殿主帮忙?

郭长老是五品,而那位李元只是六品散人,可李元只要找一下姑殿主,那郭长老可惨咯。

我想想啊……

兴许,郭长老是觉得那李元觉着与其浪费一个人情,不如卖给他还能换取好处呢?

老祖,郭长老这么做,也当不得蠢货的名头吧?

而且,你为什么要说他可怜?

究竟发生什么啦?”

那人影转身,对着身后少女将刚刚看到的事说了一遍。

少女听后露出思索之色。

那人影直接道:“郭广丹没什么城府,被一激就发了怒,此一蠢;

发怒后,居然抬手攻击,但攻击便攻击,他却没敢真打,此二蠢;

没敢真打也就罢了,却偏偏还要将人家宅里的一面墙给打炸了,炸的烟尘四逸,到处都能看到,此三蠢;

走前撂下狠话,让那李元不要后悔,却又色厉内敛地离去,此四蠢。”

少女听着这一通分析,目瞪口呆,道:“老祖,您不是说过,但凡能入五品的人,没有一个会简单吗?”

那人影又道:“可我还跟你说过,人在局中,便看不真切。郭广丹,是被人利用了……”

“啊?

谁利用?”

“一个不想看到姑雪见那一脉变强的人。”

“老祖,您是说……”

“嘘,不要说出来。”

少女跺脚道:“怎么这样呀!我们明明都和外面打的那么惨烈了,主殿动不动就分派任务到各个家族,甚至让家族提供人员,然后随行主殿弟子外出。这……怎么还窝里斗啊?”

那身影道:“我问你,杀敌能得好处么?”

少女摇摇头。

那身影再道:“我再问你,往上爬能得好处么?”

少女点点头。

那身影道:“趁你外出厮杀,将你趁机搞垮,这岂不是天下最合理的事?”

少女:……

她还未能去习惯这个世界的黑暗,所以一时间有些诧异,觉着不对,却又无可奈何。

少女岔开话题道:“对了,老祖,您为什么要看他呀?”

那身影道:“他是六品,而他还有个好儿子。

一个才七岁,就被姑雪见迫不及待收为亲传弟子的孩子,我其实已经猜到了原因了。

而这一次看下来,他不仅是六品,而且是个聪明的,有胆色的六品。”

少女拍手道:“我明白啦!您想低价入手,奇货可居!”

那身影一合折扇,“啪”一下打在少女头上,道:“教了你多少遍,待人以诚,待人以诚,你怎么能说这叫奇货可居呢?”

少女捂着头,大眼汪汪道:“不要打啦,不要打啦!明明都是老祖您教我的嘛。”

……

……

次日。

一条清冷的街道上。

“蘅芜酒楼”的旗帜在风里微微掀动,巷头巷尾都没多少人,而即便偶尔经过此间的也不会入楼。

原本卖力吆喝着的酒博士,此时已是偃旗息鼓,无精打采地坐在楼里的长凳上,肩头搭了块干净到没有半点油渍的布,轻轻叹息着。

“老林,你说我们在山宝县过的好好儿的,为什么要来这里受罪啊……欸,这里虽然繁华,可是……”

酒博士都快哭了。

他喊得人正是林四郎,这林四郎之前被绑过,然后又做了酒店伙计,现在则是成了掌柜。这也是蘅芜酒楼的老人了,虽然没什么武功,但胜在对李元夫妇忠心耿耿。

林四郎道:“老爷站得高望的远,自不是你我能揣度的……小孙,你与其在这儿抱怨,不如再去吆喝几声吧。”

“欸,我也就是说说,可没抱怨老爷。老爷与夫人对我们恩重如山,我哪里会恩将仇报?”被叫做小孙的酒博士叹了口气,又道,“我们家的酒好不好喝,我不知道么?那些个人就是来捣乱的,把我们名声捣臭了,便没人来了。”

正说着,门外忽地“哗啦啦”地出现了一行人,黑衣黑裤,约莫十来个,一入内便围桌而坐,吆喝着:“小二,上酒,上菜!”

小孙急忙跑过去,带着笑容道:“几位爷,要点什么,我们小店的招牌菜是……”

他还未说完,那行人为首的就摆了摆手,打断道:“招牌菜各来两样!酒水,你看着我们兄弟,每人两坛!上最好的,我们给的起银子!”

说罢,他从怀里摸出一锭金元宝“啪”一下砸在木桌上,又吼了声:“还不快去?!”

小孙呵呵笑着,陪笑道:“是是是,这就去。”

前几日来捣乱的都是一人两人,而这批人显然不一样……总不至于,每个都是来捣乱的吧。

小孙如此想着。

然……

片刻后。

为首那人抓着酒坛“嘭”一声砸下。

春梦酿的浓烈香气腾腾而起,那为首之人却用脚在地上踩了踩,道:“娘的!这是给人喝的?!狗都不喝!”

又有人喊着:“还有这菜,啧啧啧,菜里居然还有两只苍蝇,你们开什么店?”

“别开店了,去街上讨饭吧,这不比开店有前途多了。”

嘭!

轰!!

屋里一片哄闹。

而就在这时,一道头发花白的身影从酒楼深处飞快走出,长刀点地,冷冷注视着那行人。

小孙,还有其他吓傻了的小二顿时找到了主心骨,跑上前,一个个喊着“周师傅”、“周师傅来了”。

来人正是周甲。

周甲看定这十几人,神色里闪烁着冰冷。

为首一人扬首道:“哟,打手!外来的就是外来的,什么规矩都不懂!在这儿,你敢杀人不成?”

周甲往前一步,手掌轻握刀柄之上。

哧……

一声尖锐的鸣响,骤然撕破了空寂酒楼的平静,好像一把锐利的刀子刮过了空白的纸张。

紧接着,一股近妖的声音开始从低沉处冒出,好似要发出歇斯底里的妖异尖叫。

那为首之人心中一骇,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周甲往前一步。

那十余人便往后一步。

周甲再往前,那十余人继续往后。

待到门槛处,最后一人竟是脚后跟压在门槛上,整个人往后摔了一跤,然后“哎哟哟”叫着,转身便跑。

十余人顿时都跑了,跑远了又在闹市上大喊着“蘅芜酒楼杀人啦,杀人啦”!

周甲见他们远去,又回刀入鞘。

只是,他面色有些苍白。

自四年前,他因“摧城”这一式,重拾信心和期望后。

在经过充足资源的温养后,他已经恢复了往昔的七品力量。

然而,“偃月门的生命图录”,他还是无法绘出。

“摧城”这一式,他也还是没有能够学会。

他即便倾尽了心血,却只领悟了一成。

这一成,只够他拔刀,却不够他将刀出鞘。

然而已经足够了。

刀不出鞘,便可骇退这些前来捣乱之人。

周甲默默仰头,似乎是看着天空,又似乎是看着酒楼二楼,眼里闪过一种虔诚。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位老爷的恐怖。

既然老爷这么恐怖,那么追随老爷背影的他……怎么着也该把“偃月门的生命图录”绘出来吧?

……

不一会儿功夫。

蘅芜酒楼外又传来喧闹的声音,却见一行数人的皂衣衙役远远走来,来到酒楼,便大喊道:“有人报你们酒楼是黑店,我们来看看。”

林四郎忙陪着笑脸,出列道:“各位爷,我们怎么会是黑……”

他还未说完,为首衙役便挥了挥手,然后他身后的几名衙役便从两侧鱼贯而出,开始搜查。

一个衙役径直走到柜台旁的木抽屉边,猛然抽开,嘴唇嚅动,可却又闭上了。

然后又快速地开着木抽屉。

其他衙役也在四处翻着。

良久……

又良久……

几个衙役相继返回,来到那为首衙役身侧,说着些什么。

为首衙役微微皱眉,脸上显出些错愕,然后一拍桌子,也不到楼上检查,而是道了声:“走!”

一行衙役莫名其妙地前来,又莫名其妙地离去。

他们似有目的,但却意外地扑空了。

……

高楼上,一个少年正用拇指和食指夹着一颗夜明珠,在阳光下观看。

他身后是垂首恭敬的周甲,以及面色肃然的钱大。

“捣乱,栽赃,抓捕,封楼,杀人,诛心……还真是不留半点情面。”

李元声音平静,然后随意将这夜明珠放入怀里。

这夜明珠,是第一批来喝酒的人趁乱悄悄留下的。

可惜,这酒楼里,所有动静都在李元掌控之中,在那批人走了后,他便直接从一个木抽屉里取了出来。

果然,没多久就有衙役来搜店了。

可以想象,这夜明珠必然是一件可以“定罪”的物件儿。

衙役只要搜到了,那就可抓人,然后关入大牢,再砍头。

到那时候,怕就是定局了,除非……他抓着“碧玉令牌”去找姑雪见。

“钱大,你打听消息也打听了四个多月了,如何了?”

少年声音平静,带着令人心安的嗓音。

而钱大则是出列抱拳,沉声道:“启禀老爷,钱大……幸不辱命。

自抵达的那一天起,便假作富商,以钱开道,开始与帮派接触,如今对这神木殿内城第一重门后的一些帮派,也算是知道的差不多了。”

此刻的钱大和当初第一次与李元相见时已大有不同。

最初见时,钱大劲装短发,目露凶悍,背着把精钢刀。

而如今,他憨态可掬,面带和蔼的笑容,连背后的精钢刀都变成了藏在袖子里。

在李元派遣先遣队来这园天府的时候,钱大就自告奋勇地要加入这“开荒队伍”,即便他在血刀门已经混成了内门弟子,在山宝县走到哪儿也会有人叫一声钱爷,但他还是毅然而然地选择了李元。

值得一提的是,在四年前,他知晓李元创建武庐之后,便选择了毁去好不容易练就的《地火周游功》,而去武庐当了个小喽啰……一个勤奋的小喽啰。

现在,他终于在这位似乎再度陷入低谷时,站到了这位的身后,并且……帮这位去执行了任务。

虽然他只是个八品,但他做事机灵,探查消息更是一把好手。

钱大道:“这第一重门后,地下帮派,主要有三家,其他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小门派,林林总总有十多家了。

这三家是青衣楼,飞旗门,老木庄。

刚刚第一批来的捣乱的人,应该是飞旗门的弟子,这些人必然是受郭家指使的。

至于老木庄,则是开武馆的,开的到处都是,而不少酒楼的侍卫就是那些武馆里的人。

而青衣楼,则是个雇佣楼,兼合着镖局、护送等各种任务,只要你肯给钱,他们就会派人帮你去做……”

钱大娓娓而谈。

李元又了解了些细节,忽道:“说说那些不入流的小门派。”

钱大道:“老爷,这里面有个我熟的。

黑狼帮,是这里一个地痞流氓较多的帮派,还有不少外来的乞丐。

老爷您是不知道这绵州道上的丐帮有多猖狂……

那些叫花子怕是除了神木殿内城没渗入,其他什么地方都要掺一脚。

我们那儿想抢劫的是去做山匪,嘿……这绵州道却是去做乞丐。”

“黑狼帮里有熟人么?”李元问。

钱大憨态可掬地笑道:“有,有位武道实力也是八品的狼哥,还说要和我搭伙开个什么店呢。

那狼哥自称是黑狼帮帮主的侄子,喝酒的时候常常和我抱怨,说这地儿越来越不好混了。

明道儿有青衣楼和老木庄,而飞旗门给人当狗去了。

他们这种不入流的,就只能在地下水沟里讨个生活,和其他小门派抢食吃,现在想着不如开店赚钱……

说实话,这神木门地下势力其实也挺乱的,到了夜里,这暗巷黑路上,每晚都要死不少人……”

李元思索了下,想了想道:“约狼哥,我要见黑狼帮帮主。”

……

……

当晚,一处酒楼,觥筹交错。

酒过三巡,钱大拉着个壮汉来到一处雅间,然后笑着对壮汉道:“狼哥,这就是我们老板,他想见见你们帮主。”

狼哥打量了下这戴着张面具的男人,正要说什么,却忽地“扑腾”一声双膝微软,半跪了下来。

雅间那逼仄的空间里,回**着气血冲击肌肤的声音,宛如江水拍击礁石,令人心骇。

……

……

凌晨。

第一重门,一处深巷热闹无比。

这深巷,从外看有些破败,入内了,却是颇为华丽,空间也很大,甚至还有宽大的地下广场,到处亮着光,到处是憧憧人影。

骰子哗啦啦响着,男人急促地喊着诸如“开开开”、“大大大”之类的话。

女人浓妆艳抹,嘻嘻笑着,在胭脂香风里挥手舞帕,娇喊着“大爷玩儿呀”。

有的屋子有男人匆匆拉着笑嘻嘻的年轻女人进入。

有的屋子则有红着眼的赌徒被扒光了衣裳、只留底裤地丢出。

还有的黑暗的角落里,正有尸体被拖动,地上留下的一道血痕又很快被清水冲去。

再外,则是三五成群,正在夜巡的弟子。

不一会儿……

深巷深处……

头顶着“225~245”的黑狼帮帮主正坐在内堂中位。

这壮硕的汉子,本是昂头晃腿地看着自家侄子领入的“富商幕后老板”,却下一刹……他头不昂了,腿不晃了,而是忽地站起身,喉结跟着滚动了下。

在他眼里,这进入的面具人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老板,而是个血气沸腾的凶兽。

戴面具,他可以理解……

只不过强大的也压迫感,不加掩饰的气质,让他有些噤若寒蝉。

李元挥挥手,嘶哑声音道:“你们先出去,我与帮主谈点正事。”

钱大勾着狼哥的肩膀,笑道:“放心,你还不信我吗?我老板平易近人,做事很有分寸,真就是来谈生意的。”

片刻……

吱嘎一声,门扉关闭。

李元踏步走向前方。

黑狼帮帮主稳住心神,比了个“请坐”的手势。

可李元还在走……

黑狼帮帮主瞪大眼,问道:“阁下此来……”

话还未落下,却见那走着的老板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这位帮主反应过来,血气涌动,覆手之上,往前推出,劲风烁烁,口中喊道:“来人!!!”

可这劲风比起那迎面扑来的力量来说,恰如萤火之辉与天上明月。

下一刹,李元已经出现在他面前,将他抓起。

黑狼帮帮主边喊着“放手,放手”,边一拳接着一拳往李元身上猛烈打去,但就像个手无缚鸡之力小娘子在无力地捶打着肌肉壮汉……

李元丝毫没在意,只是抓着他的手,为他稳稳地戴上了“人皮手铐”。

自家产的“人皮手铐”就这好处。

不用考验,不用花心思,不用担心人心变幻,只要给七品以下的人套上,那这人就会对你忠心耿耿。

“人皮手铐”刚套上,便整个儿渗入了黑狼帮帮主的手腕里,而后者瞳孔产生一刹那的呆滞,紧接着又恢复了正常。

而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紧接着,内堂大门被推开,一群黑狼帮弟子冲了进来。

为首一个长头发的大胡子喊道:“大哥,出什么事了?”

黑狼帮帮主面色严肃,气氛有些绷紧,但下一刹,这帮主哈哈笑着打破了这紧张的气氛。

“当然是……设宴啊!!!哈哈哈!”

……

……

黑狼帮的宴会,李元并未参加,而黑狼帮帮主王林继则是和钱大好好儿喝了两壶,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宴后,王林继来到后堂,半跪在李元面前道:“主人。”

李元问了一些黑狼帮的处境,和周边的消息后,确认了黑狼帮这种不入流的帮派确实没有和神木门搭上,也确认了一重门里的帮派就没有六品强者后,便道:“你查一下,今天是飞旗帮哪些人去挑衅的蘅芜酒楼。”

“是,主人。”

……

……

次日,晚。

“启禀主人,昨日挑衅蘅芜酒楼的是飞旗帮城南分舵的那些人,而今日去挑衅的人,依然是他们里面的人。”

王林继恭敬地汇报着。

他对主人发自内心地崇敬。

而李元想了想,道:“今晚适合去杀人吗?”

“适合,只要是主人吩咐,任何时候都适合!”王林继舔了舔嘴唇,又道,“是不是要杀飞旗帮城南分舵?”

李元点点头。

王林继默然道:“城南分舵有些高手,我此去怕是无法活着回来,主……”

话音未落,李元打断道:“我也一起去,只不过,我就当你帮中新收的一个弟子好了。你称呼我,便称潘凤好了。”

……

当晚……

飞旗门,城南分舵,灭。

然而,帮派械斗,实属正常,便是官府也不能随意参入。

……

次日,蘅芜酒楼安稳了下。

……

数日后,

黑狼帮迎来了一波袭击。

来袭者,全灭

……

次日。

飞旗门,城西分舵,灭。

……

一周后。

蘅芜酒楼遭遇捣乱……

当晚,飞旗门,城北分舵,灭。

……

……

“竖子!竖子!竟敢出手!你出手,老夫便也不客气了!”

郭家老祖几乎气疯了,从容气度也是消失无踪……

他想了想,拍板道:“来人,取令牌去告诉飞旗门城东分舵,让他们明日去把蘅芜酒楼给砸了,这一次……老夫会伪装,随他们一起去!!

呵,他会以大欺小,老夫也会!

老夫不和你玩了,此番亲自下场,杀了你!”

于是乎,一匹快马从这豪宅大院里奔离。

而一个时辰后……

一道白衣如雪的身影,身后随着四名神木殿弟子,出现在了郭家。

郭家老祖见到这身影,便匆忙上前,恭敬行礼道:“见过景殿主!”

这身影,便是神木殿另一位副殿主——景白蔻。

景白蔻淡淡道了声:“够了,外敌当前,莫起纠纷……那李元与姑殿主有着关系,说来也与我们荣辱与共。何必为了些许事情,折腾打闹?”

郭广丹脸色变了几变,思索良久,又恭敬道:“既是景殿主出面,那老夫……便饶了他吧,从今往后,再不去寻他麻烦了。”

景白蔻点了点头,带着四名弟子离去。

……

……

一周后。

景白蔻因为劝说郭长老与李元纠纷,而被门中称颂。

郭家家主郭方海因有景副殿主支持,而顺利成为新晋长老。

李元那在桃花巷78号的宅子里,则是迎来了几家使者。

使者手持画像,画像上美人温柔,婀娜多姿。

此来,所为……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