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林木在萧瑟的风里沙沙作响。
李元坐在浓郁的树荫里,观察四周,而入目的数据皆是普通人。
除此之外,风里还飘着些神国深宫中的荒唐**靡。
“继续泡在井里,等脸认不出来了,再拿出来。”
“仪公主?哪儿有仪公主,这是皇宫的新妃子,都看好了,锦衣玉食地伺候着,别出了纰漏。”
“容大家,请,这边请。”
一个画师打扮的男子在前行走,再前则有内侍领路。
这男子被领入了李元视线边缘的一个宫殿。
紧接着,宫殿中灯盏亮起,透过窗户犹然可见其间舞女身子摇摆,蹁跹倩影。
跳着跳着,那些舞女便开始脱去外衣,而那男子则似在快速画画。
‘春宫。’
‘那帝业居然让画师在后宫里画春宫……’
李元有些无语。
他哪儿都没去,只是耐心地等待。
他一向极有耐心,且极其专心,在等到他的目标前,他不会做任何事,以免节外生枝。
他要看一看帝业到底是不是超凡,因为这般的神王最容易成为超凡。
而且帝业足够的“有特点”,“有特点”总容易让他联想到“痴”。
在新世界的体系下,若非同脉,便是死敌。
既然如此,只要帝业是超凡,那他杀帝业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
午夜,三更。
一道身影从外而来,进入了此间,李元一眼就扫到了来人头顶的“180~460”。
这人入了神王寝宫后,大声呼斥:“来人!”
李元心头狂喜。
瞎猫撞见死老鼠,还真有超凡?
这特么真能遇到?
果然,当你察觉不对劲,尽管去做。证据?需要什么证据?
而随后内侍的到来,与口称的“神王”,确定了这人就是继帝江后的神王帝业。
帝业丝毫不知窗外树上有人,只是道:“传容大家来!
再让孤……新收的妃子来此。”
他今日要看看那新春宫如何。
要激怒唐门,使得唐门不顾一切地来进攻神国,这些春宫图就必须足够刺激,也必须足够多。
他要将这些图分送各边,让百姓都能看到那位位高权重、美艳绝伦的天下霸主的另一幅骚态。
帝业担心容大家画的太过保守,所以决定亲自示范。
他与仪公主展示动作,而容大家则在一旁画,只需将仪公主的脸换成那位羽夫人的就可以了。
须臾,那画师卷着画轴匆匆来此。
仪公主也已清醒了,此时面如死灰,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她整个人都已快崩溃了,但在见到帝业后,她瞳孔慢慢扩撒,迷茫,好似看到了另一幅光景,继而心甘情愿地趴到帝业身边,开始上演春宫。
容大家则在旁看着,画着。
帝业拉着仪公主,畅快地哈哈大笑。
时不时,他让容画师将画取来给他看两眼,再指点一番。
窗外,李元决定不等了。
‘今晚也就这样了。
再下去,也还是那点事,天都快亮了。’
‘该出手了。’
少年颇为开心,且决定赶紧打完收工,他身形一动,趁着黑云过月的一刹那,整个人在阴影里化作一道黑色闪电窜到了宫殿大门,在那两个正兴奋倾听宫内动静的守卫张口欲呼时随手抛出了两粒小石子。
嘭!嘭!
石子直接碎颅。
守卫瘫倒。
动静刚生,宫殿里在卖力的帝业陡然身子一僵。
他作为超凡,自然能察觉到屋外的不对劲。
他的第一反应是戏谑,‘刺杀孤,那最好让女人来啊,哈哈哈’。
他已是超凡,在这片土地上几乎便是无敌,哪个刺客能杀他?
所以,他在身子一僵后不但不躲,反倒是加大了力量,在这明堂之中、画师之前,肆无忌惮地宣泄着自己的荒唐。
嗖!
黑色人影掠过,转瞬就到了帝业面前。
帝业唇角微勾,自信地邪魅一笑,侧眸睥睨向来人,双眼闪烁金光,期间有粉色流淌,这是他的超凡力量,是能够带给人色欲绮念之幻境的瞳术。
任何人在看到他瞳孔的一瞬间,都会被拉入幻境,从而将帝业替换成“最爱的人”。
至于为什么“最爱的人”会出现在这里,那人不会多想,因为他的意识也会被这幻境蒙蔽。
依靠着这法子,帝业在成为神王之后真就是百无禁忌,他仿着墨学“知行合一”的法子去实践自己的“痴于色”,不论市井还是权贵之家全部留下了他的踪迹,而若有所成,他便会回到深宫以呼吸法攫取那山河之气,以巩固自己。
然而,帝业在展露“粉色的色欲幻瞳”的同时,他看到了一双金色的瞳孔,内里彷有落日薄于西山,彷是生命即将走到终点。
一股强烈的疲惫感,虚弱感顿时涌来。
他忍不住闭上眼,万念俱灰。
同时,一股子难以置信和惊恐也暗暗滋生。
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这突然到来的敌人是什么人,从哪儿来的。
而下一刹,甚至没等他再有反应,也没等到那惊惧化作惨叫脱口而出,他便已感到一股果决迅猛的巨大力量携带着强劲的风从远而来。
呼!
轰!
拳头落处,帝业的半截身子直接被轰地粉碎。
李元只是把下半身轰碎了,却还留着上半身。
在新时代超凡后,他的武学受了影响,从原本的精通刀法,变成了精通手。
此刻的拳头,自也是手。
这手顺势一抓,抓起了帝业的领口,就那么斜斜的悬着。
李元戴着面具,用嘶哑的声音问:“有什么遗愿吗?再不说来不及了。”
他就想套个话。
帝业却七窍流血,半截身子一抽一抽的,哗哗的血从断裂的身子处往下流落,“啪嗒啪嗒”地落在明堂地面,堆成一汪血,期间还伴随着断裂的肠子,拉扯的骨头,还有些碎成块儿的不知是什么部位的脏器。
而下一刹……帝业张开嘴,嗓口迸出痛苦到不似人声的嘶叫,继而头一歪,停止了一切动作,显然死透了。
李元愣了下。
他看着地上那普通的血。
这明显不是影血。
相比于旧时代,新时代超凡的生命力实在是孱弱。
那力量终究是来自于山河,而非对生命本身的改造。
这让他再一次想到了“天箓”,古神时代的“天箓”岂不是也是如此?那时的仙神能够移山倒海,呼风唤雨,可却能被人用剑杀死,这一点就连能够“心脏不灭,人便不灭”的五品都比不上。
他随手轰爆帝业的头颅,又取来桌上的灯盏,将油与火倒下,以使其身子燃烧。
做完这些,他这才看向那双瞳正在缓缓清醒的赤身女子。
从之前的对话里,他大概知道这女子叫什么“仪公主”。
仪公主双目清明了,她看了看远处的小腹之下全部炸裂的无头尸体,又看了看面前戴着面具的神秘人,瞳孔圆睁,内里恐惧无以复加,她发出凄惨的叫声,光着腿往后爬连连后退。
李元抓了旁边的裙子,丢给她,遮住她下身,柔声道了句“别害怕,我不是坏人”,然后指了指门外,再道:“去,喊有刺客。”
仪公主惊恐万分地接过裙子,连忙往外跑去,边跑边套裙子,跑了很远,她才慌张地拉住见到地每一个人,用颤抖的声音说“刺客,有刺客,神王……神王”。
神王寝宫,李元却没让那容大家离开。
在扫了一眼其画的内容后,他皱了皱眉,问:“这图还有吗?”
容大家逢此巨变,早就吓傻了,而他本以为自己也死定了,此刻看那神秘人居然“痴迷”地看着那羽夫人春宫图,自以为寻到了一线生机。
也对。
羽夫人乃是天下最位高权重的女人,也是没有男人可以征服的女人。
能够看到她的春宫图,任由哪位都会兴奋吧?
他连声道:“有……有的……我都给您,都给您,只求您放我一条生路。”
李元故作赞赏道:“这图不错,只要你能都给我,我就放过你。”
容大家暗暗舒了口气,果然……没有男人能拒绝羽夫人的春宫图,他尽可能地压下恐惧,用讨好地神色道:“我……我还能帮您画,各种姿势都可以。”
片刻后……
他取得了合计八张羽夫人春宫图。
李元用脚趾头都知道帝业想搞事,可他也不知道帝业究竟想怎么搞,但这人计划还没来得及实行,就莫名其妙地死了,后面那一系列事怕也是难办了。
只不过……不知这帝业还有没有同党?
于是,他亲切地问了容大家,容大家却又表示不知,于是李元直接销毁了这些春宫图,同时顺手将容大家杀了,再将自己的面具按在了他脸上,又用他的衣服擦了擦自己手上的血。
做完这些,他又往神王寝宫而去。
他让那仪夫人去喊“有刺客”,就是为了调动皇宫的高级力量,再看看其中有没有超凡。
所以,他还要回到那附近,再守一守尸体,这算是传统技能了。
……
神王寝宫,数千甲士从四面八方围来。
鳞甲碰撞之声,在凌晨激起杀伐肃然的声浪。
寒烟从一侧湖畔似幽灵掠过,火把灼灼,照出每一个甲士极度慎重的目光,每一个人脑海里都在震惊地喊着“神王死了,神王死了!”
李元进不去院子,便在院外寻了棵高树,开始观察。
他观察了一夜,并未发现第二个超凡靠近这寝宫。
‘那应该是没有了吧?’
李元下意识地这么想。
但旋即,他又皱了皱眉。
因为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帝业是偷偷摸摸回来的。
有什么样的事,需要这般百无禁忌的神王去悄悄做?
李元闭目。
脑海里闪过一道道信息。
羽夫人春宫图。
超凡之间的不相容,所带来的“争霸”的必然。
帝业的悄悄外出。
目前为止,整个皇室除了帝业,没看到第二个超凡。
帝江不是超凡,否则不会那么早就死。
而帝业才继位没多久,就已经成了能够运用超凡力量的存在,这说明他很可能一上位就悄悄去封禅了,然后又悄悄修行。
他神色动了动,脑海飞快地动着,‘那么……有没有可能是有人在教帝业,这才能解释为什么帝江不会,反倒是帝业一上位就会了。’
他的思绪天马行空般地散开,‘有没有可能,刚刚帝业出去就是去见了那位老师?毕竟羽夫人的春宫图已经画起来了,那么……帝业要做的称霸,必然也即将要进行。
在这紧锣密鼓的时候,与老师见面,再正常不过了。
而这教导他的老师,应该就是这个时代的一位幕后了吧?’
李元打起精神再度分析。
‘唔……春宫图,是为了激怒唐门,从而使得唐门攻打神国么?’
‘调虎离山。’
李元自顾自点头,续了一句,“必有同党。’
‘那这同党是在我唐门之中,还是……在我唐门周边?”
他摇摇头,这东西可不兴猜。
用“莫须有”的怀疑去杀队友,实在是太蠢了。
‘那么,帝业若死,皇都必然大乱,这一位幕后会如何做?’
‘另择新君,培养超凡?可时间漫长。而且,若是这位老师并不仅培养了一个帝业,那死掉一个帝业,并不会影响着完整的计划。’
‘那么……他会不会出城?毕竟帝都大乱,届时会很快封城,此时不出,就要杀出去了。这会耽误他实行计划的时间。’
‘唔……那假设我想的都是真的,他会从哪个方向出去?’
‘东南西北?’
‘其实无论哪个方向,都还是大周地界。’
‘那么……我选北。’
李元选北是因为他想到了“幽帐狼骑”。
神国周边是大周和唐门,再往北还是金帐,这和幽帐隔了十万八千里,可谓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不过,李元就喜欢这种打不着关系的,他挑了一个最离谱的,假设这就是幕后。
而幽帐在极北,他就去北边等。
不过,他还是耐心地等了一天,在确认确实没有超凡后,他又凭着感觉往北去了。
他要去北边蹲一次,看看运气会不会一直好下去。
突然他想起自己还有一场约会。
稍稍挣扎,李元决定还是先去北方蹲一蹲,然后再加速赶回便是了。
祸患若不从源头掐灭,等发作了,可有的头疼。
……
……
“年末,蘅芜,上穷碧落下轮回,两处茫茫待君归……”
红衣女侠手捧那一卷信,信上只写了这一句话。
可这句话的每一个字却都令她心神颤摇。
这封信是突然出现在她桌上的,送信人并没有表明身份,而是做了次梁上君子。
可是啊……柳珑,或者说谢瑜,又怎么会不知那位唐门霸主已经到了江南?
而这些年,从西京方向有不少人往南逃难,原因是帝业太过荒**无度。
这些人里不乏曾经的天衡山天风门老人,谢瑜本就刻意在守着那些人,在见到他们的剑法后,自是隐藏身份,上前询问“天衡山祖师旁的墓碑是何人所立”。
问了几次,没人知道。
但是……却有人说,那个时候在天衡山有一位特殊的人物,那就是公子羽。
但数十年前的事,有不少人也都是听着自家长辈说的。
可这对谢瑜来说已经足够了。
她联想起那小娃娃,想起那一日自己要走,他那莫名的不舍的目光,还有那毫无理由的挽留。
别人都以为羽夫人是故弄玄虚,可她却知道“那小娃娃很可能真是公子羽,而且还是轮回而来的公子羽”,毕竟那一日的情景她都记得。
“上穷碧落……下轮回,两处茫茫……待君归。”
她再度轻念了一遍。
一字一顿,透着穿过时间的苍凉。
往事如潮,翻涌起前世的一幕幕。
她神色平静,面露微笑,喃喃道,“你个傻子,都为了我舍却了一条命,我……”
忽地,谢瑜皱了皱眉。
若是数十年前,公子羽出现过,那时候的他是否还是李元?
若他还是李元,那他是怎么熬过天地大变的?
若是没熬过,又是怎么连续轮回两次的?
谢瑜想不明白,不过她决定赴约。
“珑儿,珑儿……”
门外传来个中年妇人的声音。
谢瑜去打开门,看着门外慈祥的妇人,喊了声:“娘。”
那妇人正是这一世谢瑜的母亲——韩琼娘。
韩琼娘并不是什么大家族家的女子,至少距离柳家差了不少,所以在嫁入柳家后,她的地位并不算太高,也就勉强维持个“不被人嘲讽,能享受家族基础权力”之类的情况。
深秋将尽,门外寒风糅杂湿气,好似刀子。
韩琼娘“呼呼”地倒吸着凉气,然后匆匆走入门里,继而从袖中抓出一卷画轴,放在案几上,再从旁边抓来油灯置在画轴一侧,叉腰笑眯眯地看向女儿。
谢瑜关上门,瞥了画轴一眼,叹气道:“娘,你做什么呀?”
韩琼娘笑道:“娘知道你喜欢侠客,昨儿红娘过来,说百剑门包长老家的公子看上了你,那红娘取了他的画像给你先看看。
人家这可是诚意满满啊。
包公子,你是认识的吧?
你是江南快剑,人家包公子号称白衣剑君,多般配呀。”
韩琼娘一边说着,一边在油灯下续续地展开画轴,显出其上一个白衣剑侠的模样,端的是英姿飒爽。
谢瑜却没看一眼,只是道:“娘,你不是说过不逼我么?”
“哎呀,你这孩子,娘这是逼你吗?
你都二十三了,人家二十三都抱娃娃了,你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吧?
家中老太爷也说了,年轻一辈里就你一个还没成婚。家族需要开枝散叶,不能没有规矩。娘……娘……哎……你总嫌娘逼你,可娘也撑不住了。”韩琼娘一脸愁容。
谢瑜看着韩琼娘这模样,再想起这些年家族给的压力实在很大,怕是娘也没办法,于是心一横,道:“我已经心上人了。”
韩琼娘错愕地眨巴着眼,然后惊喜地涌起笑容,问:“哪家的公子?”
谢瑜默然下来,道:“总之,您别管了,真的有……只是,他平时不在江南,常在外面跑。”
韩琼娘狐疑道:“不会根本没有吧?”
谢瑜道:“年末,他会回来和我一见,不信的话,到时候您去看看好了。”
“好……那娘悄悄看,悄悄看。”
……
……
西京城北。
林木茫茫……
其中一棵老树上,正有少年一动不动地蹲着,看着官道过往的行人。
他采买了足够的干粮,就这么凑着周边的溪水吃一点填肚子,只为一刻不停地看着那可能存在的“同党”。
……
……
西京城东。
“快出城!”
穆先生策马,而一旁的宋玉也是马不停蹄地跟上。
两人一同出了东门,往宋家方向而去。
穆先生的脸色非常不好看,那双满是死气的眸子里含着愤怒,惊惶,以及一种失败的懊恼。
没人知道,为什么帝业忽然就死了。
这都能死?
怎么死的?
谁干的?
穆先生猜不到,他真的猜不到啊。
“先生?”
“啊……”宋玉的唤声,让穆先生回过神来。
这一次,穆先生从幽帐南下,谋划是一环接一环,他不知道为什么幽王会对这“转世的公子羽”如此看重,但他却坚信,在这些谋划里,那公子羽是必死的。
十多年前,幽王编了首童谣,传诸天下,那童谣道“帝安康,福常在,山无恙,续千年”。
这童谣,只有生于大虞的人才能知道其中的奥秘。
这奥秘很简单,就是个藏头而已。
帝福山续。
这帝福山,在虞朝之时可谓是出名之至,没有人不知道它在何处。
如今虽是沧海桑田,但地形却大抵是没太多变化,帝福山之前在何处,现在还在何处。
而“续”字,则简单的表明了“共续前缘”之类的意思。
显然,有虞朝的重生者在邀约天下,邀请者其余的虞朝重生者。
穆先生便是其中之一。
他们相聚于北地,共谋大业,虽说好奇为什么自己能在数万年后才入轮回,但事实便是如此,这只能说当年那场起因未知的“神秘大破碎”给轮回带来了极大的后遗症。
穆先生想了想,道:“宋玉,西京需要一个敌人,既如此……便让唐门成为这个敌人吧。”
他闭目道:“是唐门刺客,杀死了帝业。
你安排一下,让你的人把这消息传出去。”
宋玉愣了愣,却不回答。
穆先生问:“怎么了?”
宋玉道:“老师,其实我们未必要和唐门为敌。
帝业残暴荒唐,相比之下,南地却要好很多……我,我觉得至少可以和唐门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而后若是唐门真的野心勃勃,那我们便依附大周,与之对战。
而不是还未开战,就直接散布谣言。”
说起来,宋玉对公子羽其实是有好感的,而对于“重生者是假的”这句话,宋家家主也有自己的考量。
他曾命心腹去参加了公子羽和羽夫人的婚礼,那心腹自是报告了他所见所闻。
宋玉自己境内也出过“重生者”,那是一个江湖中人,平平无奇,脑子又傻,到处询问“现在是什么年代,这儿是什么地方”,然后又问了一些旧时的地名。
宋玉听闻属下汇报后,直接将那人抓起来,问了个清楚。
所以,他和帝业不同,他确实相信重生者,也相信公子羽真的是轮回而至的。
因为那个惊才绝艳的女人有着自己的骄傲,她自称“羽夫人”,那便是非公子羽不嫁。既如此,那唐门新霸主,又岂会不是真的公子羽?
公子羽,何人也?
两把长刀悬帝座,稳了天下数十载。
宋玉心中其实是很仰慕公子羽的。
所以,他下意识地排斥这样的造谣。
然而,穆先生却神色冰冷……
一番交谈后,宋玉也是无奈,只得先答应下来,等回了宋家境内再说。
……
……
呼~~
初冬。
小雪飘落。
李元有些无语。
他没等到那位“可能存在的同党”。
他莫名其妙地猜对了对方身份,可却没猜到对方从那条路走。
而这条往北的官道就没走第二个超凡。
他不等了。
他急忙去到稍稍平息后的西京。
西京虽混乱,但闹市却还是正常营业的。
他先找了个客栈,沐浴更衣,然后大吃一顿,继而去买了一套上好的白衣,再买了匹马,便往南而去。
……
……
年末很快到了。
谢瑜一袭红衣,面色清冷,但心中却难掩激动地来到了蘅芜酒楼。
蘅芜酒楼,早成了一处观景之地,便是此时,周边还有不少人在晃悠。
谢瑜打量着四周,她感觉心跳有些快,好像藏了一只小鹿,在湖畔蹦着。
她双腿玉立,绷直又夹紧,脸上却依然冷冷淡淡。
她很想大哭一场。
隔了一世的思念,便是过了一次轮回,也还未湮灭的思念,在她心里落地生根,又发芽开花。
她很想见到他。
而韩琼娘,则藏在对面的茶楼里,心情激动地看着自家姑娘的方向。
她用一种在看女婿的神色在等人,可心里有很紧张,万一是个根本比不上包公子的破落户儿,那可怎么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天空下起了雪。
鹅毛大雪。
大雪覆盖人世,白了屋脊,也白了青丝。
谢瑜满头霜雪。
而时已过年末……
至凌晨。
远处茶馆都打烊了,在赶韩琼娘离开。
韩琼娘那激动的心情已经被泼了冷水,直接凉了。
她走到自家姑娘身侧,什么也没说,只是道:“回去吧。”
谢瑜心中莫名生出了一股揪心的痛。
“再等等。”她道。
韩琼娘应了声,陪女儿等到了第二天早晨,待到街市生起烟火气,却还是没有人到。
韩琼娘愁眉苦脸,今年她还和老太爷保证了,说是珑儿已经寻到了一个好人家,一定将人带回来……
可现在,怎么办哦。
“回去吧。”韩琼娘道。
谢瑜深吸几口气,又咬紧嘴唇。
而这时,晨光照雪,闹市的街道尽头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
少年白衣,一尘不染,黑发狂舞,从远而来。
似是远远看见了那红衣女子,便人比马快地起身,飞身,宛如疾风卷起满地积雪,冲到了谢瑜面前,却又旋即风度翩翩地立定,问了句:“沐浴了吗?”
谢瑜本还想问话,可听到这四个字,却是双目发红。
往事一幕幕在脑海浮现。
那是初见。
所以,她回了句:“我刚沐浴。”
李元笑道:“你能不能去催一下。”
谢瑜道:“你不耐烦了?”
李元道:“一路羁旅,远道而来,满身尘土,我已经快受不了了。”
谢瑜泪水流下,问:“你想沐浴?”
李元笑道:“我想沐浴。”
旁边的韩琼娘听着两人简直莫名其妙到了极致的问答,一头雾水。
但是,她身侧,那白衣少年却已陡然往前一步,将自家女儿紧紧抱在了怀里。
韩琼娘:???!!!
下一刻,她爆发式地喊道:“欸,你放手,快放手!你们还没成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