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婴,双目皆白,无有半点眼黑,好像雪白的琉璃。

众人鸦雀无声,且不说这世道存着“重男轻女”的观念,便是这女婴本身竟也是个瞎子……

产婆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她知道这位李长老在山宝县是如何的位高权重。

但同时,她心底又有些莫名的遗憾,因为她又知道这位刚刚临盆的李夫人是何等善人,不少难民都是托了她的善心这才能活下去,熬下去。可这老天爷真是瞎了眼,这么好的夫人,为什么偏偏给了她一个双目瞎了的女婴呢?

产婆是又怕又感慨,瑟瑟地站着,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整个屋子都安静极了,除了女婴响亮的哭声。

那哭声渐止,忽地变成一声奶声奶气地笑,她蹬着可爱的小腿子,挥舞着小手,对着那空无一人的门扉方向招着手。

李元反应过来,他接过襁褓,看着襁褓里的女婴,忽地开心而骄傲地宣布道:“我有女儿了!她是我的长女!”

他的反应这才让不知所措的众人如梦初醒,一个个喊着“恭喜老爷”,还有的喊着“我们有大小姐了”。

床榻上,阎娘子汗水贴着黑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头上,她还不知道情况,只是虚弱地笑着道:“相公,让我看看……”

李元笑道:“你好好休息,我带着她去洗澡了。”

说着,他抱着女婴绕过了屏风,他语带欣喜地逗着女婴:“洗澡洗澡,洗的干干净净再给娘亲瞧,好不好?”

丫鬟们早备好了柔滑的毛巾,也备好了温水与木桶,还有用葫芦串成的“救生圈”。

女婴被放入了“救生圈”里,静静地浮在温水上,不时踢腾一下小腿子,而脑袋却转着,又看着门口,嘴里“哇哇”地喊着,但这声音却被淹没在了众人忙碌的音响里。

李元若有所感地侧头看了看大门方向,却什么都没有。

于是,他又蹲在木桶前,看着产婆小心翼翼地为女婴洗澡。

待到女婴清洗好了,重新裹上了干净襁褓,李元便抱着她坐到了塌边。

丫鬟们和产婆识趣地退去。

随着门扉吱嘎一声轻响,关闭。

阎娘子这才抬头,疲惫地看着他,问:“我们的女儿是有……”

“残疾”两字她怎么也说不出口,但她早从众人之前那突兀的沉默,以及李元不给她看女婴猜出了一二。

李元道:“她很漂亮。”

阎娘子笑道:“你就会哄我。”

李元道:“她是我的长女,我会永远爱她,就如爱你一般。

在她出生之前,我就查了好多字,心里想着若是个女儿,就给她起一个漂亮的名字。

现在总算没让我白白期待……”

阎娘子笑着:“就哄我……”

李元道:“叫李琞,日月当空,悬照美玉。”

“琞……”阎娘子想了想道,“有这个字不?”

“有,我在书里翻来的。”李元道。

阎娘子道:“你这个做爹的,可真是有心了,还不把琞儿报给我看看?到底是你喂她,还是我喂呀?”

李元还是有些犹豫。

两人视线交触,阎娘子眼中虽然疲惫,可却坚定而开心,她是个聪明的女人,也是个坚强的女人。

李元把襁褓递了过去,阎娘子一眼就看到了那双琉璃白般的瞳孔,她心忽地一揪,就比自己瞎了还难受,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

李元为她擦去泪。

阎娘子抱着女婴,哽咽道:“我苦命的孩子……我苦命的孩子……呜呜呜……”

李元也不知该怎么说好,于是轻轻伸手,搂住阎娘子的肩膀,让她轻轻地靠在自己肩头。

母亲抱着瞎目的女儿,父亲却搂着母亲和女儿,这一幕很是温馨,若是那女儿不是瞎子……就更温馨了。

女婴忽地又奶声奶气地笑了起来,踢腾着腿子,挥舞着小手,但这一次却不是对着大门,而是对着窗户。

李元侧头一看,那油纸窗不知何时开了,他走去,将窗户关闭。

这时候,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却见老板娘腆着大肚子走了进来,喊着:“阎姐姐,恭喜呀。”

喊完,老板娘觉得气氛有点不是那么喜庆,她便不说话,轻声地走到床边,看了眼阎娘子手里的孩子,顿时愣住了。

眸光微垂神色暗淡之间,老板娘又坐到了塌边,陪着阎娘子软声细语,聊起话儿来。

见李元还在门前担忧地看着,老板娘笑道:“当家的,你忙你的去呗,我陪会儿阎姐姐,没事儿的。”

……

七天后,老板娘腹中的胎儿也出生了。

这一次是个健健康康的男婴。

李元给起了名字叫李平安。

男孩调皮捣蛋,再加上他如今的身份,很可能惹是生非,所以李元才给他起名“平安”。

平安平安,平平安安,不求事业有成,不求飞黄腾达,只求一生平安,多子多福。

李元之所以诞下后裔,主要一个原因便是为了自己千百年后不会孤独,所以他才要在踏入六品前完成了这个任务。

同时,他也是为了加深了他和阎娘子与老板娘之间的羁绊,否则他担心他的强大,会让两女恐惧,并且慢慢地对他少了爱,剩下的唯有敬畏。

现在,挺好。

……

之后的日子,李元忙碌起来,满月宴又是大办了一场。

为了省事,两个娃娃的满月宴放到了一起。

有铁杀带头,各方皆来祝贺。

李元收了不少礼物,这些礼物多是些金银细软或是装饰性的珍奇宝物,在和两位娘子商量后,便准备把礼物全部投入了蘅芜酒楼的“产业链”里。

同时原本只开在银溪坊外的粥铺,也在梧桐坊外开了两间。

……

数日后,月黑风高,一辆马车停在荒野里。

车里,鱼朝瑾正静坐着,良久外面传来动静。

“启禀鱼门主,查清楚了……”

“说。”鱼朝瑾声音平静。

“豢妖地阁的妖兽应该已经不见了。”

“知道了,下去吧。”

“是。”

那动静远去,逐渐消失。

鱼朝瑾微眯起眼,前几日他本不想去参加那什么李元的儿女满月宴,可一听铁杀去了,他心里就有些莫名的古怪。

因为,铁杀可不会去参加麾下长老儿女的满月宴,尤其还是这么个年轻的八品长老。

所以他也去了,然后他故意在周围走了走,继而听到了隐约的狗吠声,那声音很不寻常,很像是强大的妖兽。

之后,他便让内城的眼线查了查,这一查便查出来了。

“铁杀把妖犬都给了他,可哪有八品能控制七品黑侯的?除非……他自己就是七品,而且是七品里精通于驯兽的佼佼者。

所以,他已是名副其实的掌妖使,铁杀才如此看重他吗?”

鱼朝瑾思索着。

忽地,他又想到了一件事,这事儿铁杀虽然瞒的很深,可看到的内门弟子不少,鱼朝瑾自然也就知道了。

“那一日,孙魏同盟攻入内城,其后皆死,身上多为刀痕,是老祖所为。

可还有一些……却是咬痕,看起来像是大型妖兽所为。

除此之外,豢妖地阁的门扉是被撞开的……”

鱼朝瑾瞳孔忽地紧缩,因为他想到了一个可怕的、难以置信的结论。

如果说……李元就是血刀老祖。

那么,这个结论,可以解释一切。

……

那给鱼朝瑾透露信息的弟子返回内城后,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径直来到了血怒堂,拜倒在白袍男子坐下,道:“门主,鱼副门主终于让我调查去豢妖地阁的事,我也按照您的吩咐把信息告诉他了。”

铁杀点点头,道:“做的很好,之后记得保密。”

“是……”

“退下吧……”

……

次日。

铁杀直接叫来了鱼朝瑾。

血刀门的门主和副门主,坐在堂中,窗外秋叶纷飞不已。

鱼朝瑾冷冷道:“门主,你传我有什么事?”

铁杀笑道:“平日里,我叫你来,你也不来,不是拉肚子就是生病。”

鱼朝瑾皱眉道:“粗俗!我什么时候用拉肚子作为借口了?”

铁杀笑了笑,忽道:“在查李元?”

鱼朝瑾冷笑道:“门主养的好暗子,掌妖使不知不觉中就真成了啊?”

铁杀道:“老鱼,别试探我了,你那几把刷子我还不懂?”

他沉默了下,道:“等再过段时间,我想去中原,这山宝县的血刀门还是要交给你了。”

鱼朝瑾满脸愕然,霍然起身,激动道:“你……你要把门主之位给我?”

铁杀笑道:“让你做代门主。”

看着鱼朝瑾有些郁闷的模样,铁杀哈哈大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道:“我说你就信?我位子都给你了,你掌权期间就不能把这代门主的代字去掉?再说了,我会做这种傻事吗?”

他站起身,走到鱼朝瑾身侧,拍了拍他肩膀。

鱼朝瑾嫌弃地掸了掸肩膀。

铁杀不以为意地笑道:“这会儿有空么?”

鱼朝瑾道:“你这个人说话,能不能别这么跳?”

铁杀道:“要是有空,我带你去拜见老祖。”

鱼朝瑾双目圆瞪,霍然站起。

铁杀又道了声:“做好心理准备。”

……

午后……

一辆马车停在了百花庄园。

铁杀和鱼朝瑾皆穿着带兜长袍,在遮蔽容貌的情况下踏入了此间。

这一刻,鱼朝瑾已经激动地不能自已了,在铁杀带他走入此间的那一刹那,他就已经知道了血刀老祖是谁。

震惊!

除了震惊,特么的还是震惊!

旋即,两人来到了内堂一个僻静的小庭院里。

长风习习,草木泛黄。

少年在亭中坐着,好似在思索什么,他听到动静扫了眼前来的两人,指了指对面的位置,道了声:“坐。”

铁杀大咧咧地坐了。

鱼朝瑾却不敢坐,直接拜倒在地,行大礼道:“小鱼有眼无珠,不识老祖真面目,当初竟阻老祖入门,小鱼在这里给您陪不是了。”

李元看向铁杀。

铁杀憨笑道:“老祖,等再过段时间,我要离开山宝县了,而之后的新门主会是他,所以我才带他来见您。

以后,铁杀不能为您做事了……”

李元看了眼鱼朝瑾,起身上前,扶起他道:“鱼门主不必如此多礼,不知者不罪。”

鱼朝瑾又行了一礼,这才恭敬地坐到一边。

李元这才看向铁杀道:“铁门主,你为何要离开?”

铁杀道:“不瞒老祖,我血刀门原本隶属于圣火宫,若无意外,每隔两年甚至是一年我便可承召入宫,从而窥见我这一门的生命图录以进行参悟。

可现在……已经过去足足四年多了。”

他长叹一声:“我血刀门已和圣火宫断了联系。也许是……我们被遗弃了,被遗忘了,再或者是圣火宫出了大变故。

然而,我卡在七品圆满已经很久了,眼见着气血也将衰败,便想去中原寻找圣火宫,以期那一丝突破契机。”

李元道:“中原危险,便没有其他希望么?”

铁杀轻轻摇了摇头,自嘲地笑笑:“生命图录,需得形神皆备,观之才有效果,不少传承都是独一份儿。

这样的传承怎可能流落到我山宝县周边?

就算有,我影骨已定,如何更换?”

李元沉默了下,道:“我知道了,定好了什么时候走,提前告诉我,我好让蘅芜酒楼备好美酒。”

“好!”铁杀面露几分豪气,笑道,“有老祖相送,铁杀此去无论还能不能归来,足以!”

李元道:“铁门主,还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铁杀道:“您尽管吩咐。”

李元想了想道:“血刀门的功法,我想借来一观。”

……

……

数日后,李元捧着血刀门功法。

这是完整的功法,而正常弟子修习时要么是根据口诀、师父教导,要么只能看到部分抄本,这种完整的在血刀门乃是最珍贵之物。

可既是李元要,铁杀便给了。

李元之所以要,是因为他借助其他功法,开辟出自己功法的后续之路。

那无名功法现在是九品圆满,可要入八品,他还需摸着石头过河……

这石头,就是其他功法。

此时,他仔细地看着,并对比着《吐魄功》。

《吐魄功》的修炼口诀是:

蟾蜍登天阙,聚气如山重。

大江流四野,吐魄月成弓。

而血刀门的《地火周游功》,口诀却截然不同。

李元轻声读着。

“一怒冲冠血气引,意藏红蛇随意行。

心蓄怒炎山中爆,地火炼身周游尽。”

他仔细阅读着后续的解释,以及图册,然后闭目细细体会,感悟。

良久缓缓道:“蟾蜍登天阙,聚气如山重,

是以奇怪的蹲姿压迫腹中空间,以气推攘血液,使之压缩。

一怒冲冠血气引,意藏红蛇随意行,

却是以怒意,煞意,来刺**绪。

通俗来说,便是人一激动,就会心跳加快,血液也会变多,从而……”

李元忽地心里有些好笑。

“血刀门这《地火周游功》,莫非是专门修炼高血压的功法?”

“这不就是高血压么?”

“算了,世界不同,在蓝星这是高血压,在这儿却成了修炼法门……”

李元再转念一想,却又不然。

他在不入品之前拼命修炼的那些不入品功法,不正是在让他身体更加坚固么?

“所以说,坚固的身体才能容纳高血压?

蓝星上,是人们的身体太弱小了,所以容纳不了?”

李元忽地又想起之前那高手日记里写的一句话。

“秘密在于压缩血液,锻造血液,修行为引,辅以外物刺激,从而生出质变……

所以说,功法的本质之一就是提高血压,同时让身体能够承受这血压?”

李元继续思索。

“大江流四野,吐魄月成弓。

这是以呼吸法,进一步地压迫血液。

欲要吐魄,先需蓄气,以呼吸法摄入大量空气挤压血液,所以面孔会发红。”

“心蓄怒炎山中爆,地火炼身周游尽。

这是积蓄怒气,一次一次压下怒气,然后瞬间引爆,配合高品次妖兽肉和功法,梳理血液流动,从而让影血压缩,并达到身体的每个角落。”

“如出一辙……

目的,都是压血。”

“那试试……”

李元让王婶煮了一锅八品妖兽肉,在煮的过程中,他背上了提前准备好的负重甲,套上了负重绑腿,然后开启影血在颇为广阔的内院私人练武场上疯狂跑步。

跑了一会儿,他还不过瘾,又转身背上了重达百斤的铁块背包,继续跑起来。

他跑的极快,每一步都用着最大力量去跑。

他身形在练武场里如同一阵旋风,“呼呼”掠动。

一个时辰后,他感到了疲惫,于是迅速停下,略作休息,开始吃肉。

他大口大口地吃,吃的汤汁淋漓,很快就把一锅吃完了。

吃完后,他又迅速闭目,一边参考着《地火周游功》上的引怒之法,开始积蓄怒意……

怒意的积累,其实并不困难,大体就是想象最亲近的人被杀死了,就可以轻易形成。

一炷香时间后后,李元又迅速起身,控制影血加速流动,然后整个人以类似于《吐魄功》蹲姿的方式蜷起身子,以尽可能地压缩自己的呼吸空间,再以《吐魄功》的呼吸法开始吸气……

“压缩血液,调动血液,吞吃高品次妖兽血肉……

这就是突破八品的奥秘。”

……

约莫一个月后。

寒风呼啸……

这是李元穿越而来的第三个冬天了。

而这一天,他心有所感,只觉无穷精妙涌上心头,而体内那两颗影血珠子中的一颗骤然间膨胀了,又裂开,化作了一颗颗珠子,但并不多……

可这种数量,却已经足以完成初步的体表覆盖,从而形成简单的影血血衫。

李元扫了眼“技能栏”信息:

???(八品)(1/300)。

没有丝毫犹豫,李元直接将299点推了过去。

一瞬间,奇特的独属于他自己的记忆涌上心头。

所谓修行,就是继续重复突破的工作,压缩血液,吞吃血肉,再调动血液,使得这种高压环境不足以要了你自己的命。

下一刹,他这自创无名功法已经八品圆满了。

他体内的影血珠子骤然膨胀,再裂开,化作更多珠子,在他血液里簌簌流动。

这些影血珠子时而触碰到他的骨骼,却又格格不入地被弹开……

李元抓起龙刀枪,扫了一眼自身信息:

305~705!

“已经超过古象将军了。

不过,这705的数值必然是需要我引爆体内所有的影血血滴才能达到。”

李元稍稍感知了下,这种瞬间引爆所有影血血滴的做法让他有种心悸的感觉,“应该属于使用后自己也会受伤且陷入虚弱的那一类法门,不可轻易动用。”

“下面,就是七品了。”

“七品需要换影骨。

在正常范畴里,影骨不可换。

但我体内既然能够存在三种影血,有何不可?”

李元对于《吐魄功》已经无比熟悉,而此时他只是仿照《吐魄功》突破七品的法子,以及《地火周游功》突破七品的法子开始磨七品。

……

转瞬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

沉浸于修行的李元几乎很少外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扑在修炼上。

他除了陪娘子孩子、日常用白雀扫一圈周围之外,便是将所有的时间全部投入了修炼。

说起来也好笑,驱使他如此做的情绪居然是恐惧。

他心里并没有安全感。

这个世界,不给他安全感。

无论是鬼域,还是中原,都是压在他心头的大山。

……

这一日,他心有所感,全身颤抖起来,有种战栗难言的感觉。

李元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匆匆起身,跑到内宅,面色温柔地看着正搂着孩子睡觉的阎娘子,和在喂乳汁的老板娘。

“阎姐,薛姐,我要入密室闭关……你们不必担心……”

他说完这句话后,只觉心中“咯噔”一跳,一种刀子的锋刃骤然压在了骨头上的刺痛产生了。

可他即便再痛,却依然带着微笑,装作若无其事地面对着孩子和娘子,而没有半点痛苦的表现。

他并没有体会过换影血的痛苦,因为他的影血可以共存。

可……世人也没有拥有过换影骨的可能……

但若是能换骨,那种疼痛,是难以想象的。

老板娘还没意识到什么,阎娘子却是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我们都等你回来。”

老板娘也跟着笑着,逗着怀里的小平安,喊道:“叫爹爹。”

小平安喊道:“哇~”

老板娘拉着小手,轻轻挥舞,笑道:“说爹爹加油。”

小平安哭道:“哇哇哇~”

阎娘子看了眼怀里,长女正安安静静地熟睡着,她除了出生时哭了几声之外,之后便是不吵不闹,面带微笑,安静的像是个天生的淑女。

可是……任何人都知道,若是眼前只有黑暗,怎会如此安静?

阎娘子又心疼,又难受。

所幸,这些天她又做了些怪梦。

在梦里,她又回到了那个阴森的小屋。

小屋的窗外有着太阳近在咫尺般、足以焚毁人魂的刺目金光,而窗口,一道白色的身影依然那般幽幽地站立着,衣裾垂如死水,诡异莫名,却不令她害怕。

她无法移动,无法说话,可是……这一次,她的大手却被只小手紧紧牵着。

女婴身上还裹着襁褓,可却在梦里站立着,发出奶声奶气的可爱笑声。

这笑声,把阎娘子的心都融化了。

门,轻轻关了。

李元逃离般地钻入了内堂密室,继而从里关上了门。

厚重的隔音措施,能够将里外声音彻底隔绝。

下一刹,少年痛苦地扑倒在地,一撕衣裳丢出嘴中,然后满身大汗,发出一声凄厉的闷喊。

二爷刮骨疗毒,可他这痛苦就好似有一百把刀子在为他刮骨……凌迟比起这个都弱了许多。

所幸李元早就是七品圆满,身体强壮无比,故而只是体会着剧痛,而不会因此死去。

不一会儿,他体表开始冒血。

一会儿渗出血滴,一会儿干脆是飙射出血线……

密室里,少年仰天痛呼。

“啊啊啊!!!”

他明白,这是在换影骨。

要换骨,首先就要刮骨……

路,是他自己选的。

在密室痛,总比在外面受伤痛要好。

啪!

少年手掌拍地,鲜血爆射。

他一个翻身,让自己努力地坐了起来,然后端庄地盘膝坐着,全身**般地**,心底想着痛疼时可以用注意力转移法来减缓。

于是,他想了想,默念:不是我痛,是这密室在痛,不是我痛,我不痛……

念着念着,这念头就变成了:天人合一,我痛,便是天地痛。

再接着又变成了:万物归我,天有雷霆,地有炎火,海起怒啸,皆是寻常,何来痛楚?

念着念着,真实的疼痛感袭来。

李元骂了声“草”,然后又继续默诵着疼痛转移的“自创心法”。

……

这痛苦,足足持续了三天三夜才停息。

盘膝的少年早成了血人。

他身上不仅有着鲜血,还有着细碎的骨渣……

他是真的被刮了一遍骨,所以此时的新骨乃是他那无名功法的影骨,而不是原本《吐魄功》的影骨。

可是最痛苦的时候也过去了……

李元抬手抹去眼前的血液,扫了眼自身信息。

“功法栏”里的信息变成了“???(七品)(1/500)”。

他直接推入了499点。

下一刹,这无名功法便达成了七品圆满。

李元扫了眼信息,他的实力没有变化,还是305~705。

这让李元产生了一丝疑惑。

他再细细一看,也就明白了。

《吐魄功》的影骨没了,这对应的力量自然也下降了。

别人无法换骨,而他虽然可以换骨,可却也没有能够占到更大的便宜。

“也罢,如此便好……

下面,又要面对生命图录了。

这是这一次,我要把生命图录一笔一笔地画出来。”

“可首先,我得把身子养好……”

……

李元在休息了足足半个月后,便又起了身。

他身体恢复,坐在石阶前,而一场大雪席卷了此间,纷扬散漫地垂天而落,不一会儿功夫就让世界变白,变得寂静……无声。

而一阵轻轻的、缓缓的“哚哚”声敲碎了这寂静,李元侧头,却见屋檐下,阎娘子正搀着小琞在蹒跚学步。

小琞的手里抓了根小可爱的小拐杖,而这“哚哚”声,就是拐杖敲出来的。

“阎姐,琞琞……”

李元走过去,蹲下来,轻轻来到才三个多月大的女孩。

可小琞其实也就走了这两步,下一刹,女孩小手一张,肉嘟嘟的手“啪”一下按在李元脸上,整个儿失去平衡,小身子扒拉住了李元的头。

李元哈哈笑着,把她抱了起来。

忽地,他心有所感,微微侧头,却见漫天的大雪里,有一只不知哪儿来的乌鸦正停在树枝上安静地看着他。

李元面露警惕,正要把小琞交还给阎娘子,却见那乌鸦从枝头跳落,停在了他面前。

这一次,李元看清了乌鸦。

乌鸦的瞳孔有些怪异的狂乱,而头顶飘着“0~3”的信息。

这不是一只普通的乌鸦。

李元尝试着和乌鸦交流,他喊了声:“啾~~”

乌鸦喊了声:“阿巴阿巴阿巴……”

李元:??????

紧接着,乌鸦跳到了他肩头,又跳到了小琞肩头,和小琞一起歪着脑袋看着他。

乌鸦双目狂乱,而女孩瞳孔却是两颗白琉璃……相衬一处,显出些莫名的古怪和神秘。

李元惊诧地看了眼阎娘子。

阎娘子也正惊诧地看着他。

然后,两人一起看向了女孩。

阎娘子也蹲了下来,抱着小琞,轻声问:“小琞,你……能控制乌鸦?”

乌鸦:“阿巴阿巴阿巴……”

李元又问:“那,那你能看到爹和娘?”

女孩奶声奶气地笑了起来,显得很开心。

另一边,老板娘也抱着孩子来了,她远远没看见乌鸦,喊着:“阎姐姐,小琞都会走几步啦?这可比我家平安好多了。”

小平安:“哇哇哇哇~~~”

老板娘忙哄孩子去了。

李元神色动了动,对阎娘子道:“找个机会和薛姐也说一下这事儿,但不能让外人知道。”

然后他又拉起女孩小手,也不管她能不能听懂,强调了一遍道:“不能让别人知道。”

乌鸦:“阿巴阿巴……”

……

这种情况,李元从未遇到过。

到底是什么让自己的长女拥有了这般的古怪力量。

入夜,小琞睡最里边。

李元睡最外面,搂着小琞的娘亲,挤着她热乎乎的身子道:“阎姐,有发生什么异常吗?我怀疑我们家琞琞的眼睛和能力,是存在联系的。”

阎娘子想了想,道:“梦。

我反复梦到那个屋子,那个窗口的白衣人……

我只能看到背影,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但那白衣人看起来应该是个女人,因为她头发很长。”

“还有呢?”李元沉吟了下。

阎娘子道:“小琞也出现在了梦里,她拉着我的手,还在咯咯地笑着,一点都不害怕。”

李元沉默了下来,道:“阎姐,你有感到不对劲的地方吗?”

阎娘子摇摇头,道:“没有……那个梦对我一点敌意都没有,就好像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梦。”

李元道:“若有任何不对劲,一定要告诉我。”

阎娘子温柔地点了点头,然后又钻入相公怀里,钻了会儿,又侧身搂住小女孩,李元则是搂住她们。

……

李元也没偏心,通常是两边跑,今天睡阎娘子这儿,明天睡老板娘那儿。

自家长女的异变他实在没有头绪,只是目前看起来还没有危险。

这又进一步刺激了他变强的心。

变强了,许多问题自然可以迎刃而解,许多事情也能知晓答案。

他开始参悟生命图录。

要参悟,就要有假设和实验。

而李元经过自创的历程,总结出了一个简单的假设:想要实力强,首先身体好,然后血压高。

简单来说,就是你的身体得撑住高血压……

既然九品,八品,七品是一个压缩血液从而生出质变的过程,那么生命图录,是不是进一步压缩,从而突破一个临界点呢?

可能没这么简单,但往这个方向发展肯定没错……

李元准备修行各种技能,以增强体魄,同时准备尝试着吞吃血液能量更强大的七品妖兽肉。

算算时间,今年红蚁商会应该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