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继荣是开怀大笑,而李守錡如今却又急又怒,心里是悔不当初。
他府上的大管家闻说此事,也是心急如焚,道:“少爷,咱们决不能让徐继荣在那里种植害草,要不……要不咱们将这事告诉老爷……”
“混账!”
李守錡怒瞪那大管家一眼,道:“此乃我与徐继荣的恩怨,若是我请父亲大人出马,到时外面的人又会如何看我,况且……况且……”
说到这里,他却也说不下去。
但是那管家立刻明白过来,如果他们老爷出马的话,那么自然是找兴安伯谈,然而,这事若要追根溯源,那可是他们不仁在先,是李守錡先将一块废土当做良田卖给徐继荣的,到时他们李家还得想徐家赔礼道歉,父子俩一块丢人。
“这……这如何是好啊!”
管家如热锅上的蚂蚁,道:“若是西郊田庄出了事,老爷迟早也会知道的。”
“我知道。”
李守錡怒喝一声,“你没有看见我现在正在想办法么。”
正当这时,一个下人走了进来,“少爷,孙不言来了。”
“都是这厮惹出来的。”李守錡双目顿时火光四溅,道:“让他进来。”
他在回府的路上,就让人去把孙不言叫来。
不一会儿,就见孙不言走了进来,“小人孙不言见过大公子。”
其实这李守錡也是伯爵之后,但因为徐继荣的名声实在是太响亮,他们这些人就不愿意别人叫自己小伯爷,小伯爷差不多被徐继荣垄断,至少在京城是这样的。
李守錡见到孙不言,一腔怒火顿时爆发出来,咆哮道:“都是这厮出得馊主意,害得本少爷今日被徐继荣那废物羞辱,若你不摆平此事,我要你好看。”
其实这事还真是孙不言主动找得李守錡的,不然的话,以李守錡的身份地位,他不会成天惦记着这点钱,他之所以想要玩弄徐继荣,除了找乐子之外,还有一点,就是他嫉妒徐家家大业大,虽然他们都是伯爵,但是论家产,他们李家可不能跟徐家相提并论。
孙不言一脸懵逼,道:“大公子,出……出什么事呢?”
那管家立刻将事情原委告诉孙不言。
“这!”
孙不言闻言,不禁是呆若木鸡。
“你看着我作甚,快想办法啊!”
李守錡怒喝道。
这里多耽搁一会儿,那边害草就多一棵,如今又正值播种季,这风一吹,满天草种,而周边有都是他家的田,光想想那画面,真是不要太美啊。
“是是是!”
惊醒过来的孙不言,立刻知道这事的严重性,而且没有多少时间让他去想,急得是满头大汗,可这一时半会,他哪里想得到办法。
倒是那管家开口道:“少爷,要不这样,咱们将那土地再买回来。”
“买回来?”
李守錡愤怒道:“你还嫌我不够丢人么?”
他那些狐朋狗友已经恭维他好些天,这又买回来,不得让人给笑死去。
管家道:“可是……可是若再不阻止他们的话,这事只怕会瞒不住。”
李守錡不禁皱了下眉头。
孙不言也赶忙道:“是是是,小伯爷,要不我再去跟徐小伯爷谈谈,再……再将土地买回来。”
“你!”
李守錡指着孙不言,过得片刻,他闭目一叹,又怒睁双目,“你还不快去,这笔账我待会再跟你算。”
“是,小人这就去。”
孙不言走后,那管家突然道:“少爷,这事我看不简单啊!”
李守錡皱眉道:“此话怎讲?”
那管家道:“徐继荣是怎样的人,少爷应该非常清楚,他可想不出这种办法,我看定是有人在背后指点他。”
李守錡也冷静了下来,眯了眯眼,道:“要是知道是谁在背后作梗,我定饶不了他。”
……
啪——啪——啪!
“小伯爷,这事都怪小人财迷心窍,与李大公子无关,李大公子在得知此事原委后,还责骂了小人一番,如今又命小人将钱给小伯爷您退回来。”
孙不言一边扇着自己的耳光,一边哭诉着。
徐继荣翘着腿,一边吃着蜜饯,一边笑呵呵道:“无妨,无妨,本小伯爷又不差那点钱,你什么时候见本小伯爷买东西,又给退了回去,这真是太丢人了。”
孙不言哪里听不出他那讽刺之意,道:“小伯爷您当然不差钱,可是如今外面的人都在传言,说……说李家用一片坏土作良田卖给小伯爷,这人言可畏,若是让兴安伯和襄城伯知道此事,可能会坏了徐李两家的交情。”
这家伙口才还真是不错,还真找到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来。
“你先别停,继续打。”
徐继荣指着“怠工”的孙不言,不满道。
“是是是!”
孙不言只能继续扇了起来。
徐继荣又向身边的一个小厮道:“他说得是真的吗?”
那小厮拼了命的忍住笑意,还故意思考了一会儿,才道:“少爷,确有此事?”
“那会不会破坏我们两家的交情呢?”
“这……这不好说。”
“这样啊!”
徐继荣故作思考起来。
他这一思考,孙不言心中叫苦不迭,两边脸颊都已经肿了起来。
过得好一阵子,徐继荣见孙不言都快将自己给扇晕了过去,才道:“既然如此,那行,你拿两千两来,我将地契退还给你。”
“两……两千两?”
孙不言差点没有咬着自己的舌头,急切道:“当初小伯爷只是花了一千二百两买下那片地。”
徐继荣哼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你自己也说了,外面的人都在嘲笑我,坏了我名誉,这当然是赔偿我的名誉损失费,还有……还有……”
那小厮急忙道:“少爷,是精神损失费。”
主仆两配合的相当默契。
“对对对。精神损失费。”
徐继荣连连点头,道:“你可知道,因为这事,我爷爷可没有少骂我,两千两我已经是格外开恩,你们不要就算了,我还不稀罕。”
孙不言无奈之下,只能回去如实向李守錡汇报。
“两千两?”
李守錡听得这个价钱,如屁股着火一般,直接蹦了起来,破口大骂道:“他徐继荣是想钱想疯了么,他休想得逞。我拿着两千两请人去除草,也绝不会便宜那败家子的。”
他不比徐继荣,他不是九代单传,他只是嫡长子,要有个三长两短,下面还有很多替补等着上位,这两千两对于李家而言,当然不算什么,但是他若不想惊动父母,就必须得拿出自己的私房钱补上!
孙不言唯唯若若不敢答话。
那管家也是愁眉紧锁,过得半晌,他开口道:“少爷,那可是数千倾地,这得请多少人来,而且,明年呢?”
种草的成本要比种庄稼的成本低太多了,尤其是害草,根本不用管事,撒就是了。
“我不管。”
李守錡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道:“总之,我绝不会给他这钱的,让那败家子去白日做梦吧。”
闹到这份上,钱都是其次,面子是大。
两日后。
徐继荣盘腿与郭淡对席而坐,中间一张矮桌上放满着美酒佳肴,二人是吃得好不开心。
“这两天过去了,李守錡那边还没有动静,看来你料得没错,他真是不打算给这钱了。”
说这话时,徐继荣是满脸激动,他在乎不是钱,而是过程和结果,又冲着郭淡眨了眨眼,嘿嘿道:“郭淡,咱们弄点害虫来呗。”
“不需要。”
郭淡摇摇头,笑道:“你只需要派一些家丁,到处嚷嚷着,要收购害虫,那李守錡便会老老实实将钱奉上。”
徐继荣很不满道:“这么做多没劲,我可是想来真的,咱们弄点害虫扔进去也无妨。”
看不出这厮还真够狠的,那么一大片良田,要真毁了,事情可就大条了。郭淡笑道:“难道小伯爷希望兴安伯出马?”
徐继荣撇了下嘴,突然朝着一旁的小厮道:“春春,你听见没?”
徐春点头道:“少爷请放心,小人知道该怎么做。”
“快去,快去。”
……
徐家收购害虫?
这尼玛真是千古第一奇闻啊!
很快这事传开了。
徐继荣一时又是名声大噪,风头无两。
不愧是败家子,果真是别出心裁,竟然花钱收购害虫。
下回估计得买粪便了。
大家都在嘲笑徐继荣。
唯独一人笑不出声来,这个就是李守錡。
“收……收购害虫?”
李守錡瘫坐在椅子上,眼中尽是恐惧,如果说害草还能够勉强抵抗的话,最多是减少收成,那么害虫的出现,那真是索命来的。
而且,这事还真告不了徐继荣,假如徐继荣偷偷摸摸往自己草地面倒上几马车害虫,到时那些害虫跑到庄稼里面去,你也不能说是徐家的。
更加要命的是,那片废土又涨了五百两。
这其实也是商场中惯用的套路,其实郭淡早就打算要两千五百两,他知道李守錡不会轻易就范,故此第一次开价两千两,如今再加五百两,其目的就是要造成李守錡的恐慌心态,因为不断的涨价给人的心理压力是非常大的。
那管家整个后背湿了,这一招真是太阴毒了,说是杀人诛心,亦不为过,赶忙道:“少爷,你不能再意气用事,如今我们必须得趁老爷还不知情前,赶紧解决此事,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啊!”
李守錡也不敢硬了,道:“那可是两千五百两,而且,我若给了这钱,我李守錡今后还敢出门么。”
那管家道:“少爷,如今可不是讲面子的时候,再拖下去,说不定这价钱又会涨,而且……而且我认为到时即便老爷亲自出面,这钱都是少不了的。”
李守錡惊讶的瞧了眼他,微一沉吟,便也反应过来。
那郭淡前世干得是什么活,不就是出价么,他出得价钱,你再不愿,也得掏钱。
之前那笔交易,等于是李守錡从徐继荣身上赚得一千二百两,如今只是反过来,徐继荣要从李守錡身上赚一千三百两,这其实很公平的,即便他是父亲襄城伯亲自出面,这个价钱可能也不会变的,毕竟徐家也不是好惹的,总不能说你儿子玩弄了我孙子,然后你只是将钱退回来,没有这个道理。
更可怕的是,那败家子还学会了涨价,两天功夫涨五百两,什么买卖有这么赚钱的,要再拖两天,估计就得三千两,这……
李守錡是打心里怕了,眼角都泛着泪光,他也是娇生惯养,没有经历过什么波折,这一下都快将他逼疯了,只想着赶紧解决这事,终于点头答应下来。
其实他和那管家都知道,徐继荣有恐吓的成分,但是他们不敢赌,徐继荣是啥人,万一脑门一热,还真有可能干得出,他们输不起呀,只能老老实实拿出两千五百两来,这已经是他所有的私房钱,让孙不言拿去赎回那张地契,他是肯定不会露面的。
这回徐继荣没有选择在府上交易,而是选择在周厨,这俗话说得好,在哪里跌倒的,就得在哪里站起来。
“少爷,数目是对的。”
“把地契给他吧。”
徐继荣挥挥手道。
他身边那小厮立刻掏出一张地契来,递给孙不言。
孙不言拿着地契可算是松得一口气,赶紧递给李守錡派来的家丁,又向徐继荣道:“小伯爷,小人先告辞了。”
徐继荣手一抬,道:“等会,我跟李守錡的账算是清了,但是我跟你的可还没有清啊!”
孙不言闻言,当即一哆嗦,差点没有趴下去。
徐继荣又朝着李守錡派来的那两个家丁道:“你们两个先回去,我还得这瘦猴儿聊聊。”
那两个家丁哪里敢忤逆徐继荣,躬身一礼,急急退了出去。
“小伯爷饶命啊!”
孙不言当即跪下,哭喊起来,如今李守錡真不一定会为他做主。
听得当的一声响,一锭老大的银子突然出现在孙不言眼前,足足一百两啊。
孙不言当即一愣,目光发直,又缓缓抬起头来,傻傻道:“小伯爷,你银子掉了。”
徐继荣笑道:“你这厮虽然可恶,但总算是有点本事,如今本小伯爷身边就缺你这种人才,今后就过来帮我吧。”
孙不言不禁是喜出望外,这真是因祸得福,而且这败家子比李守錡阔绰多了,出手就是一百两,当即喜极而泣道:“多谢小伯爷,多谢小伯爷,今后小人定当全心全意为小伯爷您鞍前马后。”话说时,那一百两已经没入袖中。
徐继荣哈哈一笑,举杯道:“来,干了这一杯。”
“我敬小伯爷。”
孙不言一脸谄媚道。
酒足饭饱后,徐继荣站起身来,打了个饱嗝,指着孙不言脸上的伤道:“回家好好敷敷,明日来我府上报到。”
“是是是。”
孙不言是感激涕零,这东主真是太好了,这么体谅下属。
出得包厢门,徐继荣突然往一个角落里面瞅了两眼,嘿嘿一笑,然后才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下得楼去。
而那孙不言还在惊喜之中,又掏出一百两来,自言自语道:“这耳光扇得可真值啊!”
忽听得砰地一声,门从外面被踢开来。
孙不言下得回头一看,只见李守錡正阴沉着脸看着他。
毕竟是两千五百两,李守錡有些放心不下,于是悄悄尾随而来,可是当他见到孙不言没有下来,顿时心中生疑,再加上他之前猜测,这事背后有人作祟,立刻就认定就是孙不言从中作梗。
“大……大公子。”
孙不言颤声道。
李守錡双目迸射出两道火光来,咬牙切齿道:“我就说那徐继荣怎突然变得这么聪明,原来……原来都是你这小人从中作梗,你这手段还真是高明,这倒是让我相信,那柳承变可能真不是你的对手,因为他不够你卑鄙。”
孙不言慌张道:“小伯爷,冤枉啊!小人没有……”
“没有?那你手中拿着的是什么?”李守錡手一指。
孙不言低头一看,他手中正捧着一锭大银子,顿时脸色苍白,这可真是百口莫辩。
“一百两,哼,这钱真是不少啊!我倒是给不起你这么多。”
李守錡冷笑一声,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孙不言心知这回事情大条了,急忙追出去,“大公子,请听我解释,小人真的是冤枉的……”
……
在二楼角落里面的一个客人目送他们离开之后,招了招手,“结账。”
一个酒保立刻上前来,道:“这位客官,一共是五钱银子。”
那客人抛给他一锭银子,“不用找了!”
那酒保接过来一瞧,竟是一两银子,不禁喜出望外,连连向那客人道谢。
那客人微微一笑,手腕一抖,唰地一声,折扇开来,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大字——闲得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