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三个月的日子都很平静,林子豪和方菡退学了,在何老师的据理力争下,学校组织了巡查队,以此来预防再有校园霸凌的事情发生。

而罗晓可能是非常难得地感到了愧疚和震惊,也可能是觉得捞不着好,再也没有来打扰过了。

贺慧珠倒是乐得清静。

毕竟她的生活和工作都已经步入正轨了,首先是准备的catti考试已经过了,拿到了证书,相当于有了一个敲门砖,其次她还积极主动地从线上争取到了很多翻译工作。

前期她是来者不拒,什么杂七杂八的订单都接,好在实力过硬,知识储备量非常大,每一份翻译工作都能做得很好,名声渐渐打出去了,来找她合作的公司和出版社也越来越多了。

当然,挣的钱也越来越多了,贺慧珠单独开了一张卡,每次都会分一部分钱存到这张卡上,这是给唐雨婷以后上高中和大学准备的。

她做事一向有计划,而且喜欢未雨绸缪,就算时间还早,也要早做准备。

这段时间下来,唐雨婷的性格变得越来越开朗大方,还在学校里交到了好几个一起学习的朋友。

她每天回家的时候都很开心,把学校里的趣事一一告诉贺慧珠。

一边吃饭,一边轻松地聊天,这是唐雨婷最喜欢的事情,就算学得再辛苦,每次一回到家,她就能立刻卸下防备,放松下来。

这样的她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真正的、十几岁的、无忧无虑的孩子了。

至于陈郁青,他今年上高三了,开学比其他年级的早,放学比其他年级的晚,而且高三的周假取消了,只有一个月一次的月假。

他没有再去做兼职,而是把心思都放在了学习上,甚至还选择了住校,把家里的糟心事都抛在了脑后。

只要能多提高一分、再一分,或许以后的选择就能更多了。

此外,陈郁青也不再拒绝贺慧珠的好意,这是最重要的一年,因为压力很大,每天都要进行高强度的脑力运动,所以营养也要跟上。

不得不说,虽然是居家办公,但贺慧珠现在的工作很忙,接的项目工期基本都是两个月起步,一忙起来,她就没办法再去给两人做饭。

不过她晚上还是会去给陈郁青送一份夜宵,分量都不算多,但是在劳累之后吃上一些,真的挺舒服的。

*

晚上九点四十,英才中学门口。

夜色如同厚重的天鹅绒帷幕,缓缓降落,将大地笼罩在一片神秘而深沉的黑暗之中,星辰稀疏地点缀在苍穹之上,仿佛是遥远宇宙中的灯塔,闪烁着微弱而坚定的光芒。

月亮高悬,银盘般皎洁,洒下柔和的月光,为这幽深的夜色增添了一抹清冷的韵味。

静谧的夜风中,树叶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低语,仿佛是大自然的呼吸声,远处偶尔传来几声夜鸟的鸣叫,清脆而悠扬,打破了夜的寂静,却又增添了几分神秘和深邃。

在这深沉的夜色中,一切都变得模糊而神秘,街道的灯光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柔和,形成一个个温暖的光晕,为行人指引着方向。

视线穿过学校大门,隐约能看见夜色中的教学楼,像是被笼罩在一层神秘的面纱之下,显得庄重而神秘。

提着保温饭盒的贺慧珠坐在花坛边,唐雨婷在家里做卷子,没有跟着一起来。

周围还能看见几个其他的家长,家里孩子基本都是高三的学生。

高三一天的时间都是满的,晚自习要上到九点四十,回寝室洗漱之后,就算老师查完寝让熄灯休息了,大部分学生还是会开着台灯继续学习,一直到深夜十二点。

晚自习的铃声敲响。

过了几分钟,像往常一样,贺慧珠就看见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最先出现,匆匆地从远处跑了过来,不经意地透露出了一点急切和期待。

安全起见,学校有规定,上学时间,学生不能随意出校,家长也不能进去。所以只能隔着大门把东西递进去。

贺慧珠起身走过去,一看见她,陈郁青的眼睛在夜色中微微泛起了亮光,唇角无意识地勾起,赶紧跑过来,隔着大门朝她笑了一下。

他跑得着急,呼吸有些急促,缓了一会儿才放平,乖顺地唤道:“姐姐。”

“下次别跑这么着急。”贺慧珠不知是第几次这样叮嘱陈郁青,她把保温饭盒递过去,笑着说道:“今天做了鱼丸汤面,还烫了生菜、午餐肉和煎蛋。”

她碎碎念道:“这个手擀面是我自己弄的,我还是第一次自己揉面、拉面,感觉还可以,吃起来挺筋道的,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陈郁青托着饭盒,目光黏在贺慧珠的脸上,认真地回答道:“喜欢。”

他顿了顿,又重复了一遍:“我很喜欢。”

“行啊,喜欢就好。”贺慧珠没忍住笑了,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声音都很轻,在夜色中显出一种别样的温和。

她看了一眼时间,摆手道:“时候不早了,你快拿回寝室去尝尝吧,趁热吃,吃完了休息一会儿,早点休息。”毕竟学习也是讲究劳逸结合的。

“我知道。”陈郁青乖顺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你回去路上开车小心一些。”

她这段时间很忙,他每天只有这个时候能见她一面,就算只有几分钟,甚至是一分钟,他都非常珍惜。

贺慧珠走出一段距离,脚步微微一顿,莫名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朦胧的夜色中,陈郁青还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身后教学楼的光远远照过来,他背着光的身影几乎融在了模糊的光线里。

见她回头,他还抬手朝她挥了挥,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总觉得动作里的开心和不舍都快要溢出来了。

贺慧珠眨了一下眼睛,觉得这一幕以及这种感觉好像有些熟悉。

她略微一顿,抬手朝陈郁青挥了挥。

*

时间过得很快。

一转眼就到一月份了,唐雨婷这个初二的学生已经考完试放假了,而陈郁青这个高三生则多上了半个月的课。

这天贺慧珠提前邀请了陈郁青到家里吃饭,只不过最后一天的晚自习还是要上的。

她把板栗排骨汤炖上,食材备好,准备等会儿做个炒泡面当夜宵,见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开车去接他。

只不过贺慧珠在等陈郁青出来的时候,却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敲了她的车窗玻璃。

现在天气转冷了,风从北方刮来,带着潮湿和寒意,穿过街道,掠过树梢,让每一寸土地都感受到了寒冷的侵袭。

特别是昼夜温差特别大,湿凉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每一口呼吸都仿佛吸入了冰冷的雾气,让人的肺部一阵颤栗。

贺慧珠窝在驾驶座上,关上车窗,打开了暖风。

温热的暖风轻柔地拂过肌肤,带着一股干燥而温暖的气息,寒风被隔绝在厚厚的玻璃之外,车内温暖如春。

贺慧珠等了十分钟,随着暖风的持续吹拂,车窗玻璃开始渐渐地蒙上了一层雾气。

起初雾气只是淡淡的,像是一层轻纱,轻轻地覆盖在玻璃上,随着时间的推移,雾气变得越来越浓重,像是无声的水墨画,缓缓地在车窗上留下痕迹,窗外的景色变得朦胧而神秘。

在这温暖的车厢里,雾气仿佛成了一道隐形的屏障,将车内与车外隔绝开来,车窗外的世界变得模糊而遥远,而车内的世界则变得更加温馨而宁静。

这一刻,车里的一切都变得安静而和谐,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只留下这温暖的瞬间。

贺慧珠有些昏昏欲睡时,旁边的玻璃忽然被人敲响了,她的睫毛颤了颤,连忙打起精神,没多想就按下了车窗玻璃。

她本来以为来的是陈郁青,没想到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站在车窗外的是一个看起来有些一言难尽的中年男人,硬要形容的话,他的形象就像一幅褪色且被岁月磨损的油画,失去了原有的色彩和光泽。

他的皮肤是深棕色的,看起来很憔悴,就像经历过无数风吹日晒的老树皮,头发有些油腻地贴在头皮上,几缕发丝倔强地翘起,显得凌乱不堪,胡须如同野草一般,肆意生长,覆盖了整个下巴和脸颊,给人一种沧桑而粗糙的感觉,

衣服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布满了汗渍和污渍,特别是衬衫领口和袖口,磨损得特别严重。

中年男人的面容疲惫而憔悴,活像是好几天没有休息过了一样,深陷的眼窝下,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紧紧地盯着贺慧珠,身子微微佝偻着,隐约好像透露出了一点兴奋。

看着这个陌生人,贺慧珠心里提高了警惕,面上却没有变化,只是礼貌地问道:“你是?”

听见这个问题,中年男人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有些微嘶哑的笑声,模样有些谄媚:“你好,我是陈郁青的爸爸,真是不好意思啊,冒昧打扰,我只是有些事想请教你。”

说话还整得挺文绉绉的,只不过……陈郁青的爸爸?

贺慧珠微微挑了一下眉毛,问道:“哦?有什么事吗?”能看出来,陈郁青的长相应该大部分是随妈了。

她可听说了陈郁青他爸的德行,所以并不打算跟他多接触,也没打算让他上车。

“嘿嘿。”陈郁青他爸搓了搓手,笑容中透露出了几分猥琐:“这位小姐,我观察很久了,发现你跟我们家郁青的关系还挺好的,这段时间你一直在……”

贺慧珠没有耐心听他铺垫老半天,冷淡地打断了他的话:“直接说重点。”

陈郁青他爸噎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见她没耐心,他也不打算再扯有的没的了,而是直接开口道:“是这样的,我这个儿子呢,已经好久没往家里拿钱了。”

“哎哟,不是我想为难孩子。”或许贺慧珠的表情不太好看,他话锋一转,赶紧假惺惺地哭诉道:“主要是家里实在是太困难了,你要是我们家郁青的朋友,能不能伸出援手帮帮他……”

说话间,他一直堵在车门外,还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

看着陈郁青他爸那恬不知耻的样子,贺慧珠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突地跳,凭空升起了一种把拳头砸到他脸上,打断他门牙的冲动。

下一秒,他已经有些走样的身子忽然被人提开了,被扔到旁边,脚步踉跄了几下,好歹还是稳住了,没有摔到地上。

紧接着,一道挺拔高大的身影出现,直接挡下了贺慧珠面前,从她的视线看去,只能看见他平直宽阔的肩线和脊背。

“你刚才想做什么?”

来的是陈郁青,他紧盯着他爸,一字一句地问,暴怒的表情犹如即将爆发的火山,充满了危险和狂暴。

谁都不知道,刚才他远远看见他爸堵在贺慧珠的车前时,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担忧、害怕、震怒……很复杂。

陈郁青的眉头紧锁,漆黑的眼眸里闪烁着愤怒的光芒,呼吸变得有些粗重,仿佛每一次吸气都是在吞噬周围的空气。

“哎呀。”

陈郁青他爸有些狼狈地稳住身子,他还想仗着“亲生父亲”的身份指手画脚,不悦地说道:“郁青,当着外人的面,怎么跟爸爸说话呢?”

谎话是张嘴就来,陈郁青他爸叹了一口气,用一种故作慈爱的语气说道:“我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以前是我混账,现在真的改了!”

这种话他说了没有一万遍,也有上千遍了。

陈郁青他爸看了贺慧珠一眼:“我又不做什么,只是想关心关心你,找你的朋友聊聊天,了解一下你的情况而已。”

听见这话,陈郁青都快恶心吐了,他紧绷着嘴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了一声,仿佛要将愤怒和不满全部嚼碎,然后吞下去。

他的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像是在极力抑制住内心的狂怒,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仿佛是一头被激怒的野兽,随时准备扑上去,将一切障碍物撕裂。

陈郁青沉着脸,冷声下了宣告:“离她,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