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正是饭点,为了表示感谢,许星薇本来想请霍长生吃午饭,只是他等会儿还有事,便婉拒了。

许星薇没有强求,真诚地说道:“那你先忙,下次有机会再请你吃饭。”

霍长生本来没打算答应,毕竟帮个忙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余光掠过许星薇的脸时,却莫名停顿了一瞬,下意识地低声应道:“……好。”

见他答应了,许星薇眼眸一弯,眼尾流泻出了真情实意的笑意。

把三人带出小巷以后,霍长生没有多留,只是微微点头,打了声招呼便抬脚离开了,走到转角时,他无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背影消失在了墙后。

看着两个小孩,许星薇一挥手,笑着说道:“州州,遥遥,饿不饿?走,妈妈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文州和文遥都生得太瘦弱了,正是长个子的年纪,必须多吃点有营养的补一补。

现在这个年代,小县城的街上几乎看不见路边摊,个人营业的小馆子也特别少见,要想在外面吃饭的话,一般人都是买些包子馒头、或者油条大饼,要想吃好一点,吃上热菜热饭,或者热乎的面条饺子,就得去国营大饭店,就是价格要贵一些。

价格不是问题,家里暂时还不缺钱,起码吃饱喝足是没有问题的,许星薇希望两个小孩每一顿都能吃好一点。

看着许星薇的笑脸,文州默默牵紧了妹妹文遥的手,总觉得妈妈最近的变化很大。

许星薇没在意,蹲在两人面前,平视着他们的眼睛,轻声笑道:“走,妈妈带你们去饭店搓一顿。”

饭店?

文州和文遥都有些惊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要知道,谁家小孩要是能去国营大饭店吃上一顿的话,哪怕只是吃一碗面条,回家也是要跟小伙伴吹嘘很久的。

就拿他们二伯家的堂哥文宗来说,六岁那年去饭点吃了两个卤鸡蛋,到现在还时不时会拿出来吹嘘一番。

其实一般人家也不是吃不起饭店,但是大部分人都舍不得花这个钱的,除非有求于人,或者感谢别人,才愿意狠一狠心,到饭店去搓一顿。

文州和文遥半信半疑地跟在许星薇身后,很快,三人就穿过这条街,来到了国营大饭店的门口,映入眼帘的是那扇木质大门,经过岁月的洗礼,显得古朴而厚重,门上的油漆有些斑驳脱落,露出了一小片木头的本色。

透过擦得锃亮的玻璃,还能看见里面穿着统一服装的服务员正在忙碌地穿梭着,胸前佩戴着工作牌,态度热情而周到,为客人点餐、送菜,不时地露出亲切的笑容。

见许星薇毫不犹豫就要往里走,文州和文遥反倒是停下了脚步,文州抿紧嘴唇,伸手拉住了许星薇的衣角,因为太过用力,微微发白的指尖还在轻微颤抖。

察觉到阻力的许星薇回过头,温声问道:“州州,怎么了?”

文州像个小大人一样,板着小脸,严肃地提醒道:“这里,很贵。”

一旁的文遥也附和着点了点头,表情有些不安,她从来没有来过县城,也没有来过这种地方,整个人显得很局促,小手将哥哥抓得更紧了。

许星薇蹲下身,用手指点了点两个小孩的脸颊,笑着安抚道:“小朋友不用操心钱的问题,妈妈有钱,起码让我们吃饱是没有问题的,而且这里就是吃饭的地方而已,我们来这里只是为了填饱肚子,不用想太多。”

文州和文遥还是有些犹豫。

许星薇继续耐心地说道:“妈妈既然带你们到这里来,心里肯定是有数的,不会打肿脸充胖子,吃了饭却拿不出钱,让你们被扣在这里刷盘子的。”

说到最后,她还开了一个小玩笑。

闻言,文遥忍不住咧嘴笑了一下,这一笑,小脸也不皱着了,整个人都有些放松下来,看起来不像刚才那么局促了。

见妹妹笑了,文州也没再犹豫,点了点头。

虽然还搞不懂妈妈到底想要做什么,但起码现在的生活比以前的好,不会挨饿,不会受冻,有吃的就赶紧吃饱,暂时不用太担心。

就算她真的是想让他们到这里刷盘子,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达成一致以后,文州和文遥就跟着许星薇走进了国营大饭店内。

推开大门,一阵熟悉的饭菜香味扑鼻而来,混合着各种食材的香气,让人忍不住垂涎欲滴,饭店内部,宽敞明亮的大厅里摆放着几张木质圆桌和椅子,桌子上铺着白色的桌布,四周的墙壁上挂着一些宣传画和标语,能感受到这个时代的氛围。

除了一楼,二楼是包厢,基本只有请客吃饭的人才会加钱订包厢。

饭店的菜品虽然没有多丰富,但每一道菜都是精心制作的,餐桌上能看见肥而不腻的红烧肉,鲜嫩爽滑的清蒸鱼,酸甜酥脆的锅包肉等等家常小炒。

三人一进门,很快就有服务员迎了上来,并且在许星薇的授意下,给他们安排了一个靠角落的桌子。

文州和文遥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哪怕心里有了准备,但还是怎么都不自在,为了让他们不那么拘谨,许星薇特意让服务员安排的靠角落的位置,坐在这里一点都不引人注目,他们会觉得比较有安全感。

许星薇接过菜单,随口还跟服务员聊了几句,毕竟她对这个年代的点菜方式不是太了解。

服务员也没有看不起他们,仔细地给他们介绍了起来。

见许星薇态度从容不迫,受到影响的文州和文遥也渐渐放松了下来,整齐划一地仰着小脸,认真地听着她和服务员的对话。

文州和文遥都还不识字,许星薇便耐心地给他们介绍了一下有哪些吃的,还问他们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文州拿不定主意,认真地说道:“都可以。”这是实话,他们不挑,能吃饱就行。

文遥点了点头,表示哥哥说得对!

许星薇便自己拿主意了,她点了两碗面条和三块大肉排,服务员说了,面条的分量很大,不用点三碗,到时候帮忙分成三碗就可以了。

除此之外,她还点了一份红烧肉和炒豆腐皮,这个年代的饭店的付款方式比较特别,就拿这一碗大肉面来说,如果有粮票的话,那就是二两粮票加八分钱,如果没有粮票的话,那就是一角两分钱。

见许星薇这般自然冷静,文遥的眼睛亮亮的,有些崇拜地看着她,妈妈的形象在她眼中一下子就变得有些高大了。

文州虽然没说什么,但态度也有些松动。

当大人挡在孩子面前的时候,哪怕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孩子们也总会觉得她很厉害。

许星薇悄悄挺直腰背,忍不住捏了捏文遥的小脸。

饭店的菜都是现做的,而且不是提前预约,所以出餐不是特别快,等了快半个小时,许星薇点的菜才上齐。

虽然吃了早餐,但现在时间有些晚了,两个小孩都饿坏了,立刻就拿起筷子,埋头苦吃了起来。

面条是手擀面,劲道有弹性,入口即化,带着一丝丝微妙的嚼劲,仿佛在舌尖上跳起了欢快的舞蹈,而面上的肉块更是点睛之笔,瘦肉与脂肪交错,肉质鲜嫩多汁,咬一口下去,肉汁四溢,与面条的细腻口感完美融合,仿佛奏响了一首美味的交响曲,肉的香味浓郁而深沉,让人不禁陶醉其中,回味无穷。

再配上那浓郁的汤汁,咸鲜适中,香醇可口,每一口都仿佛能品尝到汤汁在口中流淌,金黄色的面条、红亮的肉块、翠绿的葱花,还有那浓郁的汤汁,共同构成了一幅五彩斑斓的画卷,让人忍不住想要大快朵颐。

红烧肉是招牌菜,色泽红亮,诱人的光芒在肉块表面流转,闪烁着诱人的光泽,每一块红烧肉都肥瘦相间,肥的部分晶莹剔透,瘦的部分则纹理分明,在烹饪的过程中完美融合,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和谐美感,

混合了酱香、糖香和肉香的复杂香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味道,让人垂涎欲滴,当用筷子轻轻夹起一块红烧肉时,它会在筷尖上微微颤抖,仿佛在展示它的鲜嫩多汁,放入口中,那种醇厚的口感和浓郁的香味立刻在口腔中扩散开来,让人仿佛置身于一场美味的盛宴之中。

说这是盛宴也不错,毕竟一般人家只有过年才能这样放肆吃肉的。

文州和文遥吃得连头都来不及抬了,跟小狗一样,吃得十分认真,每一口肉放进嘴里的时候都很虔诚。

另外,搭配的豆腐皮很清爽,薄如纸,透亮而有韧性,每一片都像是精心剪裁的艺术品,在热油的翻炒下逐渐舒展开来,边缘微微卷曲,呈现出诱人的金黄色泽,

炒豆腐皮散发出阵阵浓郁的豆香,这种香气清新而自然,在炒制的过程中逐渐吸收了油香和调料的味道,变得更加鲜美可口,吃起来酥脆而又不失韧性,口感层次很丰富。

这个年代的菜和肉都没有科技和狠活,吃起来味道特别好,而且分量确实不小,很讲究。

许星薇吃得很开心,文州和文遥也是,两个小孩排排坐,吃相谈不上文雅,但看起来也不烦人,旁人看了只会觉得他们吃得很香,他们甚至很认真地把最后一口汤都喝干净了。

吃饱喝足以后,许星薇没急着走,两个小孩吃得很饱,肚子都吃得圆鼓鼓的,一人捧着一杯温热的茶水,慢吞吞地休息着,状态很松弛。

而且三人的五官细看起来还有些相似,尤其是眼睛,都是双眼皮,眼尾微微上翘,瞳孔是浅浅的棕色,含着淡淡的、满足的笑意,周遭的氛围温馨又轻松。

“啊……”

忽然,文遥缓缓睁大眼睛,伸手扯了扯许星薇和文州的袖子,朝另一个方向看了一眼,给了两人一个示意的眼神。

许星薇和文州下意识地朝小姑娘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在楼梯处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只见霍长生正站在那里跟人说话,半倚靠着楼梯的栏杆,他换了一身打扮,高大挺拔的身姿撑起熨帖的深色西装,左手手腕上戴着一块银色的手表,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根雾气袅袅的烟,俊朗深邃的脸在烟雾中若隐若现,只一双眼睛依旧黑得发亮。

许星薇乍一眼看去还没认出来,霍长生的气质跟刚才相比简直就是天翻地覆,但是细看之下,会发现他的眉宇间不经意会泄露出几分难以掩饰的野性,看起来又没那么陌生了。

这人不仅有着出色的外表和气质,更有着卓越的商业头脑和领导能力,不然也不会走在潮流之前,乘着时代的东风打下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毕竟虽然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发财的机会也很多,但却很少有人能够抓住机遇,下定决心真正走出舒适区,敢于去闯去干。

虽然听不见霍长生在跟身边人说些什么,但从他冷淡的表情来看,应该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或许是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他微微蹙起眉头,下意识地转头看了过来,没有加以掩饰的表情看起来很凶,身后是楼梯转角处的阴影,凌厉森冷的眉眼在袅袅烟雾中显得很深刻,涌动着带有攻击性的冰冷气息。

文州和文遥齐刷刷地打了个哆嗦,跟受到惊吓的小兽一样,被霍长生的凶戾的眼神捏住了后脖颈,老老实实的坐姿变得有些僵硬,看得许星薇忍不住偷笑了一声。

看见两个坐姿板正的小孩,霍长生不由得一怔。

他下意识地转动目光,待接触到许星薇含笑的眼睛,身子的反应比脑子还要快,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一下子就站直身子,并且一把掐灭了手里的烟。

“生哥。”见霍长生这副样子,他身边的兄弟何建国有些奇怪,伸长脖子跟着看了过去,疑惑地问道:“你这看什么呢?怎么搞得像做贼心虚一样?”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玩笑道:“你这样子看起来跟老顾被他媳妇儿抓住偷喝酒的时候一模一样。”

听见这话,霍长生默默看了一眼手里被掐灭的烟头,猛地攥紧手指,像是要把什么藏在手心里一样,有些烦躁地骂道:“……滚一边儿去,少胡说八道,她已经结婚了。”

听见这话,本来在开玩笑的何建国跟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眼睛猛地瞪大了。

卧槽,还有意外收获?

“生哥。”何建国脸上露出一个贱兮兮的笑,搓了搓手,追问道:“你这不打自招啊?真有情况?说来给兄弟听听!”

说着,他还迫不及待地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霍长生刚才到底在看谁。

霍长生把何建国的脑袋推开,一脸冷酷无情地让他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