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远在帝都发生的一切,沈渊并不清楚。
又或者说沈渊就算知道了有人称他为荧惑灾神,八成也只是眉头一皱,并不会去过多在意。
此时的众人已经驱车来到了一座云州的港口,这里有直达沧州清平郡的游轮。
行走于港口码头上,怀抱着白雪的宫不语容貌美丽气质清冷,满头银发更是不断引来周围注视的目光。
至于一袭白衣佩剑的沈渊,反倒没有多少人注意。
灵气潮汐所带来的影响早已深入整个大夏,修行者数量稀少,但是想要成为的人宛若过江之鲤。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关于修行者的服饰都是争相模仿的对象,整个码头上身穿长衫腰间佩剑的年轻人不知凡几,还有不少穿着道袍僧衣的普通人正在高谈阔论修行之法。
宫不语神情冷漠,对于周围的目光视若无物。
薛明志早就提前预定好了前往沧州的最大游轮,正走在前方为沈渊两人引路。
周围的人流愈发密集,宫不语终于还是忍不住秀眉微蹙道:
“为什么要来这码头,而不是直接飞过去?”
宫不语刚开口,一旁同样准备登船的一名青年便笑着开口道:
“这位小姐有所不知,随着灵气潮汐逐渐回归,天空之中开始出现大量的妖兽,对于航班的出行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罢了,大夏空军定期清理航线还是能够保证飞机正常起飞,但问题在于这两个月时间里高空之上开始出现一些奇特的罡风。
金属铸造的飞机在罡风面前脆弱地好似一张纸,接连有数架飞机因为罡风遭遇空难,自那之后没有任何人胆敢冒险乘坐飞机,而是选择路上、水中的交通工具。”
“但陆地上同样也有因为灵气潮汐导致山脉发生异变的情况,山体变动摧毁了大片的铁路,想要乘坐高铁也是十分困难。
沧州境内水域众多,众多桥梁、铁路损毁,乘坐游轮是最为合适的选择。”
青年的一番侃侃而谈,让沈渊下意识看了对方一眼。
这名青年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出头,面容清秀身穿一身青色的长衫,长衫外表朴素但是其内部似有灵力纹路流转,应该是一件品质不俗的法衣。
只不过法衣并没有得到妥善的保存,众多的灵力纹路早已断开,不知还留有几分法衣威能。
同时沈渊也注意到,这名青年的修为已经达到了化气境初期,在他身后还有一位看上去十六七岁的少女也是炼精巅峰,这等修为已经算是颇为不俗了。
不过青年的一番耐心解释并没有得到宫不语的任何回应,宫不语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
因为宫不语说的飞过去,并不是乘坐飞机,而是字面意义上的飞过去。
练气境的大修士如果不惜耗费法力,凌空虚度横跨千里飞到沧州并非什么难事,不过薛明志显然不在其中。
走在最前方的薛明志面色微微一僵,心中顿时七上八下了起来。
他对于宫不语可以说是畏惧至极,因为那练气境巅峰的威势留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让他有些不知如何回答这位姑奶奶的话。
“行万里路,多见见世面也是极好。”
沈渊平淡的话语响起,宫不语轻轻点头不再言语。
三人登上了游轮,之前侃侃而谈的青年则是神情满脸尴尬。
在青年身后粉色衣裙的娇俏少女轻甩着马尾辫不屑地撇了撇嘴,没好气说道:
“我都说了那个姐姐看上去气质就很高冷,不是玄空师兄你能驾驭的类型,结果你还主动凑上去,这下吃瘪了吧?”
玄空有些无奈地挠了挠头:“我只是看她气度不凡单纯想结交一下而已,哪有玄乐你想的那么复杂。”
玄乐依旧是满脸不信,推着玄空登上了游轮。
将票递给了检票人员,手持机器的检票人员扫了一下票上的二维码,看了一眼之后随口说道:“三等舱、二十六、二十七号位。”
玄空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挥舞着手中的票据说道:
“什么三等舱?我们明明买的是一等舱好吧!”
检票人员满脸不悦,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道:
“你们用来购票的身份证件不是自己的吧?
这张票据并不是我们船舶公司开的,票据上写着是一等舱,但报上来的信息上却是三等舱,八成是你们找黄牛买票被骗了。
今天去沧州的船就剩这一趟了,你们要么下船去找黄牛,要么自己进三等舱。”
说完之后,检票人员直接无视了两人,伸手接过了后续乘客的票据。
“滴!二等舱。”
玄乐还准备与检票人员理论,但下一刻便直接被玄空一把拉住,走向了游轮下方的三等舱。
“玄空你拉着我干什么,这明显就是黄牛跟他们串通好的。
一等舱和三等舱的价格差了十几倍,怎么能这么放过他?”
玄乐满脸急切,但玄空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道:
“我们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前往沧州清平郡,其他的一切都是细枝末节。
万灵门早就安排了人手试图围追堵截我们,真要在这里闹起来很容易被万灵门的人察觉到。
三等舱就三等舱吧,至少鱼龙混杂也容易躲避万灵门人的追踪,反正航程时间也不算长,明天就能到清平郡了。”
玄空的安抚终于让玄乐从愤怒中稍稍恢复了过来。
两人相伴而行,走向了游轮的最为拥挤简陋的最下层。
看着周围简陋的环境,玄乐回想着自己被黄牛黑掉的一等舱传票,心中越想越气,向着玄空恶狠狠挥舞着小拳头道:
“玄空,等我们拿回了玄明观的产业,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黄牛和他背后的同伙!”
玄空满脸无奈地笑了笑:“好好好,都听你的,我的玄乐大小姐。”
玄乐吸了吸鼻子,小声说道:
“也不用什么都听我的,只要你能够在这一次的论道大会上击败万灵门,夺回我玄明观的产业,我就心满意足了。”
玄乐眼中带着几分希望。
玄空和玄乐皆是出身于玄明观,从小被观主作为亲传弟子培养长大。
玄明观位于云州境内的玄明山上,由于地势偏远人烟稀少,所以香火寥寥无几,就连玄明观主都说不清楚玄明观到底为何建立在此,具体又有多久的历史。
半年多之前灵气潮汐回归,玄明观祖师堂内一册尘封多年的古籍显现灵光,玄明观主才从古籍中知晓,玄明观乃是正统洞天福地道统,背靠七十二福地之一的长在山。
由于三千年时间太过漫长,玄明观道统几度断绝,就连后人也不曾知晓玄明观的来历。
随着灵气潮汐回归,玄明观内众多珍藏的典籍、残缺的法衣、灵宝开始显现出非凡的威能,玄明观众人也借助道统典籍成功踏入修行境界。
按照古籍上所说,灵气潮汐回归之后长在山福地应当与玄明观开始建立起联系,但玄明观始终未曾等到来自福地的消息。
直到一方自称万灵门的修士强行在玄明观所在的大山上建立宗门,并且强行驱逐玄明观之时,玄明观众人才从万灵门口中得知长在山福地早已在灵气枯竭期内坍塌。
甚至于万灵门背后的的天柱山福地,也是在数百年前坍塌。
不过天柱山福地有真君存世,在福地坍塌之前侥幸将部分珍藏典籍与宝物传递到万灵门手中,才使得万灵门能够知晓其中的隐情。而如同玄明观、万灵门这样的宗门并非个例,甚至不乏有洞天在灵气枯竭期中坍塌,宗门传承尽毁的事情。
在天柱山福地传递的珍贵典籍中,记载着玄明观所在的这一座玄明山能够诞生出一种珍贵的三阶矿脉。
万灵门在确定了玄明观与福地失去联系之后,便果断下手强占了玄明山。
万灵门与玄明观实力不相伯仲,但是万灵门背后却有云州世家的支持,玄明观根本毫无抵抗能力。
只有化气初期的玄空带着玄乐逃了出来,听闻了钦天监论道大会能够为玄明观主持公道后,便毅然决然用身上所有的钱购买了两张前往清平郡的船票。
为了防止被万灵门人找到,他还特意用了黄牛的渠道匿名购买,却不曾想居然被坑了一波。
心中虽然有几分失落,但玄空依旧对这一场论道大会充满信心。
万灵门中也只有一位化气境初期,在擂台上玄空有希望战而胜之。
所有船客们皆登上了船,游轮缓缓驶入航行之中济水支流当中。
巨大的游轮破开江水缓缓行驶。
下层船舱之中的玄空盘膝而坐,尽管船内红尘之气驳杂灵气浓度极低,但玄空依旧不想放弃任何一丝修炼的机会。
在他身旁,玄乐也早已陷入了熟睡当中,船舱之内一片寂静。
然而这样的寂静并未持续多久,伴随着一阵剧烈的碰撞声,整艘油轮开始剧烈摇晃。
船舱中的玄空与玄乐立刻被惊醒,起身查看却见到在游轮的前方一头足有数米之高的巨大巡河夜叉立于浪涛之上,气势汹汹地盯着游轮。
“所有人族听着,交出你们三成财物,并献上十个童男童女给我打打牙祭,本将能保证你们平安渡过济水。”
“如若不然!”
话音落下,巡河夜叉手中巨大的钢叉砸入水中,水面之上立刻波涛汹涌。
巡河夜叉有着河域之力的加持,庞大的身躯蕴含着波涛汹涌的威势,只是现身便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之感。
巡河夜叉的境界只有化气初期,但是却能借助江河之力,带来的压迫感绝对不只是化气初期那般简单。
玄乐小脸瞬间苍白。
玄空心中顿时一惊,随后身上法衣无风自动,袖袍间一柄残破的法器飞剑落入掌中,周身法力激**便准备起身离开船舱。
“师兄你别去!”
玄乐慌乱地抓住了玄空的衣袖,充满惶恐的声音中满是不安与畏惧。
玄空神色平静,开口安抚道:
“没事,不过只是一头夜叉而已。”
玄空快步走出船舱,船上的众多乘客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船舱之内惊叫声,哭嚎声,谩骂声不绝于耳。
若非在轮船周围的浪花中有大量的水族,恐怕早已有人慌不择路跳出了游轮。
面对近在咫尺的妖族,往日里高高在上的贵族和平民没有任何区别。
而在船舷两侧,甚至已经有水族小妖开始往游轮上攀爬。
玄空当下心中一横,运转飞举之术升入天空,掌中飞剑直指眼前的巡河夜叉厉声道:
“何方妖孽,胆敢在我人族疆域造次?”
巨大的巡河夜叉猩红的双目上下打量着玄空,狰狞大口忍不住吞咽着唾沫,带着几分惊喜道:
“人类修仙者?”
话音落下,巡河夜叉巨大的手掌便向着玄空抓下。
“混账!”
玄空手捏法诀,法衣之上灵力纹路激发,虚空之中数个巨大的火球向着巡河夜叉砸下。
“火球咒?”
巡河夜叉不屑一笑,身下浪花翻涌巨大的浪潮直接将火球吞没,火球爆炸甚至无法破开那翻涌的浪涛,而那只遍布鳞甲的巨大手掌已经来到了玄空身前。
然而他不曾察觉到,玄空手中那一柄残破的法宝飞剑早已消失不见。
“斩!”
清脆的剑吟之声从浪涛中响起,残缺的飞剑裹挟着纵横剑气藏匿于那翻涌的浪涛之中,跟随着浪潮的翻涌斩向了巡海夜叉。
遍布鳞甲巨大的手掌拍击在玄空身上,直接将玄空砸入甲板,浑身上下骨骼碎裂一口鲜血猛然喷出。
若非法衣灵光依旧保留着一定的防御力,光是那一击就足以将他肉身碾碎。
而在浪涛之上,巡河夜叉神色怔怔地看着那一柄刺入自己喉咙中的残破飞剑,眼中凶戾的光芒渐渐散去。
“轰隆!”
巨大的身躯砸入河流之中,跟随着翻涌的浪涛一同埋葬。
游轮之外的水族小妖,早在巡河夜叉死亡的那一刻慌乱散去,宽阔的河面上再次恢复了平静。
勉强从破碎的甲板上站起身,玄乐急匆匆地冲上来扶住玄空,急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我都给你说了,不要逞强。”
玄空暗中讲一口翻涌的鲜血咽下,却面带笑容地摆了摆手声音嘶哑说道:
“没事,我.”
“没事?谁说没事的?”
身穿制服的船长慌忙从驾驶室中跑出来,身上衣服凌乱像是刚刚起床一般。
见到口吐鲜血的玄空,船长连忙问道:
“刚刚那头巡河夜叉哪里去了?”
玄空面带笑容向着船长拱手道:“那头夜叉已被我所斩杀,除魔卫道乃是我辈应尽的义务。”
玄乐则是声音急切道:“感谢的话就不用多说了,快让船医帮忙看看我师兄的伤势怎么样了?”
然而船长此刻神情已经彻底呆滞。
“杀,杀了?”
“完了,这下彻底全完了!”
“沧州巡河夜叉,那必然是孙家麾下的收税官,所有在济水上行走的船只都必须要交出一成财货才能免于灾祸。”
“你杀了收税官,我们整船所有人都逃不了!”
此刻转账突然看向了河岸边,向着驾驶室惊声叫道:
“靠岸,即刻靠岸,离开济水!”
“离开?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