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看着那被斩断的右臂，眼神中原本的轻蔑化作难掩的震惊。
此刻的他甚至来不及顾忌身上的伤势便出声怒吼道：
“元神御剑、炁若烈阳，你根本不是化神境修士！”
说出这话之后，哪怕亲眼见到眼前的场景，鬼王也依旧感到一阵难以置信。
灵气潮汐不过复苏一年多时间，天地规则也就在今天白日才勉强恢复到承受化神大修士降临的程度。
若是有化神之上的真人降临现世，必然会遭到天地规则的剧烈反噬，这也是他一开始自信能够镇压沈渊的根源。
在天地规则的限制之下，从北邙山外踏入鬼蜮的沈渊最多也就是化神之境，化神与炼神之境的差距几乎难以逾越。
要知道哪怕他现在能够发挥出炼神鬼王的实力，也完全是依托于这一片不断侵蚀北邙山的鬼蜮。
北邙山之主借助逐渐恢复的天地规则侵蚀现世，周围无处不在的鬼气便是北邙山之主的力量延伸，来自于第一鬼仙的力量几乎让鬼蜮化作一方特殊的福地。
正是有北邙山之主的支持，鬼王才能在鬼蜮之中发挥出超越现世界限的力量。
再加上鬼王执掌鬼蜮能够带来巨大的加持，沈渊根本不足以与身为炼神鬼王的他所抗衡。
然而沈渊只是一剑便摧毁了他的鬼爪，斩下了他的臂膀，其手段绝非寻常化神修士能够做到的，绝对是炼神真人才有的手段。
这样一来，沈渊的境界已经超出了此方天地的限制，这其中绝对有大问题！
沈渊手持晦明剑，周身天地元炁不断汇聚。
目光掠过眼前满脸震惊的独臂鬼王，沈渊轻摇着头说道：
“太弱了。”
对比起沈渊之前曾交手过的炼神强者，无论是能借助济渎龙宫权柄的砗磲水神、还是小有清虚之天的候补圣子于轲，都远远强于眼前的鬼王。
更不要说沈渊在万年之前见到的三位洞天圣地正牌圣子。
眼前的独臂鬼王，无法让沈渊升起多少战意。
沈渊的话让独臂鬼王忍不住微微一愣神，心中翻涌的怒火立刻让他对沈渊的顾忌抛之脑后。
“不过是一时大意被你占了些许优势，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话音落下，独臂鬼王伸手一招将被沈渊斩落的手臂拿起，随后接在被斩断的臂膀位置。
炼神之境的鬼王有强大自愈能力，除非将身躯彻底摧毁，否则如断臂这等小伤只需要接好手臂便可以轻易复原。
然而下一刻，鬼王却惊恐的发现纵使接上手臂，可臂膀之处的伤口没有丝毫愈合的迹象，仿佛手臂与他的躯体断开了联系。
他赤红的双目死死盯着手臂的断口位置，只见到在那被沈渊斩断的地方，已经有大片的阴气与魂体开始溃散，仿佛经历了千百年时间的洗礼正在飞速消逝。
这手臂对鬼物而言不仅仅是身躯，更代表着元神的一部分，这意味着他将永远失去这一部分元神。
意识到这一点的鬼王怒不可遏，望着逐步靠近的沈渊大口一张，方圆十余里之内的鬼雾开始向着他的口中汇聚。
他的身躯在这阴暗的鬼蜮之中飞速膨胀，化为一尊宛若山岳的巨大鬼王。
在他周身的鬼物当中，好似有无数阴暗邪祟萦绕，发出阵阵摄人心魄的凄厉哭嚎之声。
“去死！”
巨大的脚掌抬起，向着下方宛若蝼蚁的沈渊重重踩下，鬼蜮之力此刻尽数汇聚于此，大地崩裂方圆数十里之内山岭都为之震颤。
然而就在这惊天动地的一击之下，在那鬼雾萦绕中，一道耀眼的剑光以剑炁合一承载着煌煌大日威势斩向了那顶天立地的巨大鬼王。
“朱明承夜！”
灰色的鬼雾在大日剑势之下好似遭遇了天敌一般，没有丝毫抵抗之力便飞速烟消云散，鬼王庞大的躯体在这一剑之下甚至有了崩溃之势。
“你该死！”
鬼蜮之内的鬼雾再次汇聚己身，迅速稳固了独臂鬼王躯体崩溃的趋势，在他背后足有四条鬼雾化作的手臂开始衍生。
其中一条手臂五指张开，只见一柄黑色的巨斧飞速变大，气息波动赫然是中品灵宝，斧光挥舞之间迎上了那一道承载着大日真意的剑光。
剑光斩灭鬼物的速度在此刻停滞，鬼王另一只鬼手大手一挥，红黑相间的巨大招魂幡显现于此。
若是在三千年之前，鬼王招魂幡中应当有化神鬼物数十、练气鬼物数百、化气境厉鬼上万，能够对炼神真人造成威胁。
然而在这三千年灵气枯竭期中，招魂幡内所有的鬼物都成为了他存续至今的养料，最终剩下的只有这几日里收割的几十只新的厉鬼。
“众鬼听令，灭杀鬼蜮之中所有生灵！”
鬼王的命令发出，远处一头头狰狞凶恶的厉鬼冲入了战场之中，不过这些厉鬼大多数都只有化气境，练气境的厉鬼只有不过三只。
这些厉鬼自然无法接入炼神境的战斗中，所以鬼王的目标并非是沈渊，而是位于林间的宫不语、薛明志、章江几人。
他能轻易看穿几人的境界，三人之中仅有两名练气修士，数十只厉鬼加上鬼蜮的加持足以给三人带来致命的威胁。
只要能够让沈渊分心出手，他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
对于鬼王的小心思，沈渊心中毫不在意，轻描淡写之间又是晦明剑斩落。
“玄黄！”
剑光依旧锋锐无双，失去了那驱散鬼雾的大日之威，鬼王再次以灵宝巨斧相迎但下一刻剧烈的碰撞之声响彻整座北邙山。
那剑光之上好似有山岳重量，一击之下鬼王的巨斧几乎要从手中脱离，庞大的鬼王真身被这一剑硬生生砸入大地之中，山体在顷刻间坍塌。
沈渊神色依旧，手中剑势再次一变。
“岁暮天寒！”
一轮月华之光映照大地，冰冷刺骨的寒意从虚空之中蔓延，大片的鬼雾都被这足以封冻时间的寒意所冻结化作一粒粒冰渣落入地面。
中品灵宝再也无法承受剑势之中那来自复苏仙器的锋锐之力，被冻结的巨斧伴随着剑光轰然破碎。
身陷大地之中的鬼王真身上满是寒霜，刺骨的寒冷似乎要深入灵魂将他的元神一同封冻，巨大的鬼王真身宛若冰雕般遍布裂纹。
短短三剑，呈现出三种截然不同的威势，鬼王再也无法承受这强大的剑势怒声嘶吼道：
“你难道不管他们的死活吗？”
沈渊失声一笑：“你为何不看看你的那些厉鬼手下？”
鬼王循声望去，赤红的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在那山林之间早已被一片寒冰所笼罩，三头练气境的鬼物与数十只厉鬼已然化作一座座晶莹冰雕，唯有宫不语抱着白雪漫步在这冰雪天地之中。
而在另一边，薛明志身披星光手持着法剑与三只厉鬼缠斗。
这三只厉鬼是宫不语刻意留下的，化气境巅峰的修为无法对练气境的薛明志造成致命威胁，却也能给予薛明志一点压力磨炼法术神通。
自始至终，鬼王的所唤来的厉鬼们没有发挥出半点作用。鬼王看向沈渊的目光之中充满不甘，声音嘶哑道：“你当真以为自己能赢？”
话音落下，鬼王剩下的那一只手臂骤然刺入了胸前，大量鬼气逸散的同时，一枚深黑色的令牌从他胸中取出。
在令牌上，画着一座鬼蜮阴森的宏伟宫殿。
“请阴帅助我！”
下一刻，天地俱寂。
整座鬼蜮在此刻开始震颤，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在沈渊心底浮现。
随后在北邙山之外的数座城市当中，一道道香火之力冲天而起，化作流光冲向了北邙山鬼蜮当中。
几乎是瞬息之间，海量的香火之力落入鬼蜮之中的那一枚深黑色令牌。
令牌犹如一柄利剑刺入了鬼王体内，鬼王庞大的身躯开始发生变化。
他原本保留着人形轮廓的凶恶面容开始逐渐拉长，头顶上两根弯曲的巨大牛角闪烁着冷厉的寒光，整颗头颅赫然化作了一颗牛头。
身体上被沈渊斩断的手臂开始不断生长，强大的气息搅动着整座鬼蜮飞速向着外界扩张。
三十公里、四十公里、五十公里.仅仅是几个呼吸时间便达到了上百公里，这几乎是整个北邙山地界的三分之一。
原本被沈渊砸入大地的身躯从地面的束缚中挣脱，化作一尊顶天立地的牛首人身神祇，在他手中有一副铁链枷锁，上面沾染着永远不曾干涸的血迹。
在他周身数百米之地，鬼蜮仿佛被拖拽进入了另一片空间，隐约间能够看到一条通往阴曹地府的道路，其上有无数生灵嘶吼、鬼王哭嚎。
“阴司十大阴帅之一，牛头！”
如此显著的特征，让沈渊立刻认出了附身于鬼王身躯之上的神祇身份。
虽然在众多神话之中，牛头马面似乎只是上不得台面的小角色，但仔细深究一下便会发现，众多涉及到阴司的神话中似乎都离不开牛头马面、黑白无常。
这正是代表了牛头作为十大阴帅之一的重要性，他本身亦是阴司规则的承载者之一，只要是入阴司轮回之鬼，纵使是鬼仙也无法逃过他的手掌，其境界至少是登临仙境的存在。
在沈渊的了解中，大夏境内洛州、泰州等地都有不少祭祀牛头阴帅的习俗，享人间鼎盛香火气运。
牛头阴帅附体，鬼王一扫之前的颓势，眼中充斥的凶恶之意仿佛随时都会将沈渊撕碎。
“你不是很强吗？”
“你不是能够绕过现世规则的限制，发挥出炼神境界的实力吗？”
“但在牛头阴帅面前，纵使你是炼虚真君，有通天的本领也无法抵挡来自阴司的索命勾魂。
这是阴司的规则，没有任何人能够违背。”
沈渊很清楚，鬼王所言不虚。
牛头阴帅附体的情况下，鬼王的修为境界攀升至了炼神巅峰，并没有超过鬼蜮所能遮掩的极限，但是牛头阴帅索命勾魂的能力却远远超过了炼神巅峰。
尤其是现如今天地规则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恢复，阴司已然在逐步干涉现世，纵使是炼虚真君也无法抵挡面前附魂状态的牛头阴帅。
但让鬼王有些失望的是，沈渊眼中似乎并没有多少畏惧，反而带着几分无法理解的怪异，这让鬼王心中复仇的愉悦感消散了几分。
不过这样的念头也只是一闪而逝，鬼王心中清楚杀死眼前的沈渊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一切都只不过是细枝末节。
鬼王操纵着这一具牛首人身的身躯，抬起了手中的锁链准备勾取面前之人的魂魄。
然而下一刻，鬼王的手却突然顿住了。
不知为何，他尝试抬起锁链的双手此刻竟然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
“难道是因为之前真身受创，难以驾驭牛头阴帅的力量？”
鬼王运转元神之力，试图强行抬起双手，但下一刻更加强大的力量却轻易将他压制。
他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双手，立刻反应了过来这是牛头阴帅的力量在反抗他。
“还请牛头阴帅助我诛杀眼前的大敌，此间事情了结之后，我必然为阴帅献上阴曹大祭礼！”
鬼王不开口还好，一开口便立刻感觉到更加强大的力量正在强行接管整具身体。
虽然这具身体是鬼王的本体，可那一股力量是由他自己主动接引而来，其本质远远强过他，鬼王根本无法做出任何的反制。
鬼王难以置信地开口道：
“牛头阴帅，我是动用轮转令唤你降临，这是我北邙山与轮转王陛下签订的契约。
若是违背契约，纵使你身为十大阴帅也必然会被轮转王所惩罚！”
控制住了鬼王身躯的牛头阴帅并没有理会鬼王的质问，只是双目死死地盯着眼前一身白衣的沈渊。
手中的晦明剑缓缓收入鞘中，沈渊原本平淡的目光之中开始显露出之前不曾有过的无上威严，一身白衣的他宛若君临天下的帝君。
他看着牛头阴帅，明明眼前的阴司鬼神高若山岳，可他的双目之中却依旧充斥着俯视之意。
嘴唇张合，威严的声音从他口中缓缓响起。
“牛头，为何见吾不跪？”
原本有所担忧的鬼王脸上立刻露出讥讽的笑容：
“真是自作聪明的蠢货！
本来轮转令出现了意外，我无法操控牛头阴帅的力量，可眼前这个家伙却主动触怒牛头阴帅。
只要牛头阴帅出手，必然会勾取这个家伙的神魂，将其打入十八层地狱之中！”
然而下一刻，那顶天立地的牛头鬼神轰然跪倒在地，方圆笼罩方圆百里的鬼蜮皆跟随着牛头阴帅的动作发出剧烈震颤。
低沉的声音，从牛头阴帅口中发出。
“牛头，拜见大帝！”
阴司十大阴帅，享神道香火祭祀，亦为香火神祇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