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牛头阴帅的怒呵顿时在这十阴殿前响起。

纵使已经知道面前这位并不是日游神,而是跨界降临的十殿阎罗之首秦广王,牛头阴帅依旧没有露出任何胆怯之意。

“秦广王,你可知你是在与一位陛下说话?

区区十殿阎罗,有何资格质疑陛下的决定?”

“哦?”秦广王饶有兴致地瞥了一眼气息鼓**的牛头阴帅,脸上的笑容微微冷了下来:

“牛头阴帅?当初我联系日游神统合阴司之时,你假意投靠轮转王逃过一劫。

没想到当初在我面前跪地磕头的家伙,竟然有勇气直视我,是这位陛下给你的底气吗?”

话语之间,无形的压力骤然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

并非是神通法术所带来的威压,而是阎君之尊的位格所带来的本能威慑。

十殿阎罗身融阴曹地府,执掌诸界之中亿万万生灵的生死轮回,其阎君位格对于绝大多数的生灵而言有着天然的威慑与压制。

这还是玄黄界规则削弱之后,秦广王所保留的阎君位格百不存一,否则光是其位格威慑便足以镇压道君之下的一切生灵。

牛头、黑白无常、豹尾四位阴帅神色骤然一变。

虽然五位附身阴帅的阎罗此刻都只是还虚境巅峰修为,但阎君位格的威慑与阴曹地府对阴司的阶位压制已经超越了境界本身,让他们感觉到一阵令人窒息的巨大压力。

原本萦绕在阴帅周身的阴气开始主动退散,阴司对十大阴帅的眷顾也在飞速消散,整座酆都城隐隐呈现出排斥四位阴帅的意图。

四位阴帅尚且如此,作为大夏使者的白虎、朱雀两位座使更是不堪。

若非他们手中那破碎的泰山府君符诏逸散气息能够勉强庇护他们,否则以他们炼气巅峰的修为早就在阎君之威下魂飞魄散了。

这便是十殿阎罗,这便是从无数岁月之前存活至今的古老者。

同为还虚境巅峰,十大阴帅根本无法发挥出丝毫反抗之力。

帝辇之内,注视着眼前一切的沈渊终于动了。

右手食指缓缓抬起,轻描淡写地敲击在山岳王座的扶手之上。

“嗡!!!”

仿若洪钟大吕之音在天地之间响起,天穹之上整个泰州大地的神道脉络清晰呈现在所有人眼中。

海量的香火节点相互交错宛若火炬一般直冲云霄,大量的神道脉络清晰地在天地间构建出超乎想象的宏伟之景。

泰州香火神道,赫然呈现出一座笼罩整个泰州大地的山岳。

泰山!

沈渊所座的那一张山岳王座,此刻也在香火神道的呼应下逐渐清晰,赫然与泰山如出一辙。

酆都城内,所有注视着一切的鬼神皆露出了惊悚神情,哪怕是秦广王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动容之色。

泰山乃是五岳之首,天下第一名山,历代登临巅峰的人皇几乎都曾在泰山之上封禅,可以说承载着人族香火之重。

如果只是这样还则罢了,毕竟泰山不论是人道香火还是第一名山的称号,都只是局限于玄黄界之内,在玄黄界之外的诸界并不认可。

但有关泰山的另一件事情,却让泰山之名响彻整个阴曹地府。

泰山乃是泰山府君成道之地!

阴曹地府之中,无人胆敢忽视泰山府君之名,也无人胆敢轻视泰山之重。

山岳王座不,应该称之为泰山王座上,沈渊右手五指虚托,仿佛握着天穹之上那一座一州香火神道所熔铸的山岳。

此刻的沈渊已然清楚,这一架帝辇就是曾经泰山府君巡游阴曹地府时所乘坐的那一辆。

这一张泰山王座,便是象征着泰山府君统御阴曹地府的象征。

尽管泰山府君并未掌握驱神神通,但是作为镇压地府的帝君之一,泰山府君在香火神道上的造诣仅次于东华帝君这等执掌香火神道本源的帝君。

泰山王座上残留无数岁月积攒的香火神道感悟,已然将沈渊的驱神神通推演至第一境巅峰,距离第二境也已经不远了。

也正是驱神神通的极大进步再加上泰山王座辅助,才让沈渊有自信正面应对十殿阎罗所降下的部分神魂。

而就在眼下,汇聚整个泰州大地的香火神道衍化泰山之重,这已不仅仅是单纯的香火神道手段,更是借助香火神道的底蕴引来一丝无数岁月之前泰山府君所留存的威能。

念头微动之间,沈渊虚托着泰山虚影的右手翻覆,香火神道汇聚的泰山向着整座酆都城重重压下。

尽管沈渊以取巧手段引来的泰山府君威能只是极其微不足道的一丝,但也是货真价实的帝君之威。

五位阎罗肉身顿时一弯,只感觉躯体仿佛承载着泰山之重,那阎君位格的压制如虚影般烟消云散。

区区阎君位格,又岂能在泰山府君面前造次?

四位阴帅如蒙大赦,从阎君位格压制之下挣脱大口喘着粗气,两位大夏的钦天监座使也勉强从中获得喘息之机。

局势在顷刻间颠倒,反倒是以五位附身阴帅的阎罗此刻深陷困境之中。

“好!好!!”

秦广王周身气息轰然爆发,原本维持的日游神外形也开始不断蜕变,显化出本体的阎君之相。

第一個从泰山虚影的镇压下重新站直身躯,口中发出一声厉呵,那威严的面容上此刻充斥着无边的愤怒。

“没想到堂堂一位帝君,竟然选择借助泰山府君之力镇压我等。”

身负泰山之重的身躯向前迈出一步,脚下的大地在顷刻间龟裂,一道道裂纹从十阴殿席卷整座酆都城。

大地在此刻摇晃,天空都似乎要随之倾覆。

秦广王的黄金瞳内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威严,声音在酆都城之内不断回**。

“泰山府君,终究已经陨落。

莫非陛下当真认为,我等辛苦修炼无数岁月,还比不上已死之人的一缕威压不成?”

再次一步落下,秦广王周身空间轰然塌陷,无尽虚空的风暴似乎要将秦广王吞入其中。

然而这一位古老的阎君漫步在空间裂缝之中,完全无视了那恐怖的风暴,身上气息在泰山之重的压制下不断攀升。

“他脚下的裂痕变小了!”

白虎座使死死盯着秦广王,忍不住高声开口道。

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随着秦广王不断前行,好似渐渐适应身上的泰山之重,原本身负重力不受控制踩出的裂痕开始逐渐变小,直至脚下大地不再碎裂。

仅仅几个呼吸之间,秦广王便适应了沈渊借助神道脉络所引动的泰山府君之威。

当然,秦广王这样做也并非完全没有代价。他舍弃了日游神肉身遮掩天机,以自己神魂为主导将本体的力量复现在这一躯体上。

这样能够发挥出更强的实力,但与之相应的玄黄界的天地反噬已然降临,身体内承受的压制以及之前突然破碎的空间便是其证明。

若非他依旧维持在上限的还虚境巅峰,没有超出规则的界限,否则那破碎空间后面很有可能不是什么空间风暴了,而是某一处虚空绝地。

在秦广王以一己之力抗下了大部分泰山府君的威压,在他身后其他四位阎罗也也选择了以神魂为主导显化出阎君之躯,分别是卞城王、平等王、都市王、轮转王。

秦广王目光掠过四位阎罗,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

这成功跨界的四位阎罗在十殿阎罗之中都是排在后位,他最大的助力楚江王因为阴帅的反叛没能成功降临。

在十殿阎罗之中,唯有他与楚江王超越了大品天仙的境界,现在失去这样重要的助力让他心中隐隐有些许不安。

但很快秦广王便将这一点意外抛在了脑后,看向了眼前那座奢华的帝辇。

虽然帝辇之中的那位借助泰山府君的威压,轻易破除了阎君位格对生灵的压制,甚至反将他一军。

可正是因为帝辇之中这位帝君所借助的乃是泰山府君的力量,得以秦广王看出了几分底细。

“若是帝辇之中的那位状态完好,只需要动用自身的道则与神通便可以将我等轻易镇压,又何须费尽心力借助泰山府君的力量?

维护帝君威严,又岂能假借他人之手?

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一件事情,这位帝君无法动用,甚至已经失去了自身的道则,他已经不再复全盛时期!“

黄金色的眼眸变得无比深邃,秦广王的视线仿佛能够穿透那一辆帝辇见到其中端坐的白衣帝君。

“更何况这位帝君并非阴司生灵,没有来自玄黄界规则的倾斜,自身境界远远不如阴帅所能保持的还虚境巅峰。”

一念至此,秦广王脸上的笑容放肆了几分,声音低沉道:

“这位陛下,我等阴曹地府自有秩序,不容许有外人插手其中。

若是陛下依旧执意破坏我阴曹地府局势,恐将来会酿成大错!”

虽然话语内容恭敬,但秦广王的语气实在称不上客气二字。

牛头阴帅勃然大怒:

“秦广王!你以区区阎罗之身不知,尊卑肆意冒犯陛下,难道是想要去斩神台上走上一遭不成?”

秦广王目光冷厉地瞥了一眼牛头阴帅,声音冰冷道:

“我自然无冒犯陛下之意,只是此事涉及到吾之神职权柄,纵使帝君在此也不敢轻易相让。”

香火神道之神祇等级森严,若是在那个天庭统御诸界的时代,纵使秦广王身为阎君,如此冒犯一位帝君也免不了遭受惩处。

秦广王自然知晓其中的问题,所以即便处于敌对的立场,秦广王的言语依旧没有任何冒犯。

甚至于眼下不断强调阴曹地府内部事务,也是为了等会出手寻找理由。

毕竟对一位神道帝君动手,所带来的影响可远远不止帝君本身那么简单,更有天庭秩序的维护。

想到这里,秦广王再次迈动脚步上前。

四位阴帅护卫在帝辇之前如临大敌,如临大敌地死死盯着秦广王。

没有了阎君位格的压制,再加上天穹之上的泰山虚影镇压,此刻四位阴帅面对同境的阎罗至少也有了动手的资格。

但.秦广王显然不在此列。

“我与陛下交谈,哪有你们区区阴帅说话的资格?

能够容忍你们开口,便已经是我看在陛下的颜面上了,难道现在你们还想对我动手不成?”

“跪下!”

冰冷的声音在帝辇之前响起,四位已显化神祇之躯的阴帅只觉得身躯骤然一沉。

酆都城上空一尊巨大的阎君虚影一手托举着神道泰山,另一只手掌五指张开,向着四位阴帅轰然落下。

“嘭!”

整座酆都城都在此刻晃动,在那只手掌上似乎承载着阴曹地府无穷岁月以来的法则与大道,轮回真意在其上交织足以镇压一切鬼神。

四位阴帅巨大的神祇之躯只是支撑了一瞬间便轰然溃散,随后四位阴帅被镇压在地。

秦广王威势无双地看向了帝辇,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若是陛下执意插手阴曹地府之事,就请赐下尊讳。

若是陛下帝君之位涉及阴曹地府权柄,自然能够介入地府内部事务。

若是没有,还请陛下离开阴司!”

帝辇之内,沈渊眉头微皱。

这位十殿阎罗之首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若是正面对敌他没有任何胜算。

但沈渊并没有惊慌,因为他手中还有一张足以掀翻桌子的底牌,那就是唤雨大神通。

引得天河之水倒灌阴司淹没一切,纵使是秦广王本体来了都未必能够制止天河之水,更何况只是受天地规则压制的部分神魂?

只不过在阴司乃是涉及生灵轮回之地,在阴司之中引来天河之水倒灌,可能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若非实在没有办法,沈渊也不想动用唤雨大神通。

“难道真要走到这一步?”

沈渊心中思绪起伏,而就在这时一道隐秘的空间波动突然进入了帝辇内部。

袖袍轻挥空间波动散去,出现在沈渊眼前的赫然是破碎的泰山府君符诏,以及一个遍布斑驳裂痕的黑色木盒。

传递这两件东西的,自然是大夏的两位钦天监座使。

这样的动作自然是无法瞒过秦广王,但这位十殿阎罗之首却并不在意。

泰山府君已死,泰山府君符诏失去了府君意志的支撑早已破碎,纵使落入帝辇之中的那位手中也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沈渊伸手接过了木盒,朱雀座使的声音突然在帝辇之内响起。

“木盒之中这件物品乃是万载之前阴司建立之时某位大人物所留,夏帝认为此物或许如泰山府君符诏一般,有镇压阴司的能力,特命我带来酆都城。

但局势变化已无我插手余地,此物便献于陛下,还望陛下能够借助此物镇压阎罗,稳定玄黄界阴阳秩序。”

沈渊手持着木盒,不知为何他心中竟然升起一缕微妙的熟悉之感。

伸手开启木盒,沈渊瞳孔剧烈震颤。

只见在木盒之中内,竟有一张明黄色的残破符纸,其上用着道文清晰地书写着一个巨大的“沈”字。

这一张符纸上的道文并不神异,反而像是某位修行者随手书写,可上面的气息赫然与沈渊如出一辙。

“这是.万载之前的我向后世所留?”

沈渊瞬间有所明悟。

还未伸手触碰,那残破的符纸便化作飞灰悄然消散于空气之中,只余下了木盒之中一枚巴掌大小的漆黑印玺。

伸手拿起冰凉的印玺,只见在印玺之上,赫然书写着两个大字。

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