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大娘瞪了一眼在粮食堆上,上蹿下跳的叶秀宁,示意她滚下来。

然后将手探进粮袋之中摸了摸说道,“这是镇长家里的存粮,朝廷的赈济粮可没这么好的成色。”

叶大娘这么一说,叶秀宁和两个妹妹更加惊讶了。

谁不知道,镇长平日里就跟貔貅似的。

上一次大哥连尊严都不要了,求赈济粮,结果一粒米没讨到不说,还给硬生生的气病了。

怎么今日不仅往外拿了,拿的还是自家的存粮,这莫不是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

他们从来到沧州这穷地方,就没见过这么多粮食。

叶大娘清点了一番数目说道,“不多不少,正好是朝廷应该赈济给咱们村子的粮食。”

三妹和四妹从地里回来,就一直干活,早就饿坏了。

见到这么多米,根本控制不住,抓了一把就往嘴里塞。

别看叶大娘对叶渡百般溺爱,对这几个闺女可是一点都不客气,动辄就是打骂,也就是对年长的大闺女稍微还好一点。

见老三和老四竟然敢拿米吃,当下气不打一处来。

上前就是一脚,硬生生地将老四踹出去三米多远,老三吓得手里的米撒了一地,连动都不敢动,就跟个小木头人似的。

叶秀宁对娘亲也是怕得要命,但见娘亲下那么狠的手,立刻焦急地挡在她面前,张开双手,哀求道,“娘,老三、老四是饿极了,您就饶了他们这一回吧,他们以后不敢了。”

叶大娘指着她们说道,“混账东西,娘平日里怎么教你们的?”

“饿死不拿一粒人家一粒米!”

“这些米是朝廷救济咱们村的穷人的,是给你们吃的吗?”

“让外人看见,你大哥的清名往哪里搁!”

“再有,你们大哥大姐在外面忙碌了一日未归都没吃上家里的饭,你们先吃上了,你们还有点良心吗?”

老三老四齐声道,

“娘我们错了!”

“别扔了我们!”

两个小家伙,吓得脸色发白,尤其是老四,刚才被叶大娘踹得一脚直吐酸水,连站都站不稳。

但是又不敢跑,生怕惹恼了娘亲,把他们给卖了。

叶秀宁是属于平日里挨一万次揍,也不怕的主。

见老娘生气了,立刻瞪了他们一眼道,“还不去一边儿跪着去,想气死娘不成。”

说着就搀扶着叶大娘往胡**走,一边儿走,一边儿劝道,“娘,您消消气,三妹、四妹还小,饿极了,做出点错误的事情来,情有可原。”

“再说了,我大哥那么厉害,连镇长都主动送粮食来,说不准以后咱们家就不缺粮食了呢,他们想吃就吃去呗。”

叶大娘白了一眼叶秀宁,还情有可原,今天要不是她盯着,就偷吃成功了。

我们老叶家什么气节?

能沾别人一点便宜?

再说了,他们两个小丫头片子,又干不了多少活,吃那么多东西干啥?

所以说,叶大娘对于叶秀宁的话一句是都没信服。

不过对于这个活泼的二闺女,她是很少生气的,虽然平日里总是揍她,但却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当然,主要也是叶秀宁性子比较硬气,像是男孩子,能给家里分担事情。

叶大娘说道,“为娘就是担心这一点啊!别看平日里挨饿,也总是让人欺负,但是不得罪权贵,不得罪当官的,再怎么难也过得下去。

“可如今不一样了,我估摸着,你大哥今天在外面肯定是干了点啥,逼着镇长把家里的粮食送过来了,这不是好事儿啊。”

叶大娘看着眼前的粮食,心里并没有因为得了粮食而感觉到开心。

反而为儿子未来的日子而担忧。

人们上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别看今天镇长卑躬屈膝地在叶家门前,鬼知道他憋了什么坏屁。

叶秀宁听完娘亲的解释,心里也是惴惴不安。

镇长平日里发的那些坏,他们可是听说太多了。

动不动就把谁谁家的男丁征伐了徭役,要么就是给选了府兵,江湖人称牛阎王。

就是因为这狗东西,一句话就能轻飘飘地决定人的生死,大哥要是得罪了他,以后岂能有好果子吃。

就在母女一起担忧的时候,叶渡回来了。

见三妹和四妹跪在院子里,连大气都不敢喘,上来就给抱起来来。

“大哥,你是要扔了我们吗!?”

“不要啊,大哥。”

老三和老四见叶渡一抱他们,吓得魂儿都飞了。因为这种场景他们经常见,谁家要是过不下去了,就把孩子抱到村子外面给卖了,或者跟邻居换一换吃了。

鼻涕眼泪喷的叶渡到处都是,叶渡一脸疑惑,这好端端的扔了他们干啥?

老太太没好气地瞪了叶渡一眼,然后回屋去了。

叶秀宁一路小跑,看着崭新的牛车,拴在院子里的牛和马,兴奋得不行。

叶渡听着三妹和四妹磕磕巴巴的学舌,又有一边儿逗弄老牛的二妹解释,当下明白了不少。

从怀里一摸,一大把果脯掏了出来。

递给了叶秀宁说道,“给两个妹妹分一分,秀娥,你去弄刘大娘家借点青草和麦糠,把牲口喂一喂。”

叶秀娥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大哥。”

叶秀娥看着眼前的一大把果脯,美的鼻涕泡都冒出来了,激动地说道,“大哥,这都是给我们的吗?”

叶渡笑着往屋里走,说道,“当然是给你们的,吃吧,吃吧。”

老三和老四长大了嘴巴,小黑手不停地搓着,就等着二姐分享呢。

结果刚进屋的叶大娘去而复返,抬腿又要踹人。

吓得两个小妮子直接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叶大娘骂道,“找死不成?我让你们吃东西了吗?马上就天黑了,吃什么东西!”

叶渡看了眼叶秀宁,叶秀宁眼巴巴地看着果脯被老娘收缴而走,无奈地摊了摊手。

叶渡小声道,“我看锅灶里烧着水呢,你们三个继续烧火,我去跟娘谈一谈。”

叶秀宁用蚊子都未必能听得清楚的语调说道,“大哥,你可小心点,今天娘心情可差了,别到时候让娘拿我们三个出气。”

叶渡皱眉道,“不就是一个镇长来送粮食嘛,至于吗?”

叶秀宁继续道,“不光是送粮食的事儿,今天你跟大姐出门,媒氏(大乾掌管婚配的机构)来人了,说大姐已经十七岁了,再不嫁人,就要强行婚配,或者多缴纳赋税,娘亲愁坏了。”

“愁什么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行了,你们三个去忙,我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