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核心位置的阿史那砂果,沉默了片刻,心一横,颇没有节操的正色道,“诸位,平原县无险可守,丢失也就丢失了,毕竟粮草这种东西,只要我们还活着,随时都能给大王抢夺而来。”

“可如果我们亡了,前线的大王才真的有了危险。”

“我等身为大王心腹,必须立刻行动,连夜撤回博州,保存实力。”

众人纷纷起身附和道,“阿史那当家的英明。”

彼时彼刻,就在叶家军兵临平原县,并对平原县发起源源不断的试探性的攻击时,这意味着偌大个河南道、河北道很难平静下去,很多在这个混乱时代谋活的人,陷入一种纠结、惶恐、不安的状态之中。

比如说梁山贼驼山大王的心腹爱将孙霖,以及颇有智术的道爷,此时他们的睡眠状态极其不佳。

关于平原县的求援信,就跟长了翅膀一样,一封又一封地送过来。

这让二人变得无比纠结。

如果敌人的攻势真的那么强,求援信怎么送得出来?真的当人家叶家军是傻子?

可若是没有那么强,为何求援信就跟雨点一样的落下,让人提心吊胆的是,是不是叶家军的攻势真的那么吓人,平原县覆灭只在旦夕之间了。

而惶恐的点则在于,孙霖和道长都隐约的察觉了,此次叶家军的行动,用的便是正儿八经的围魏救赵之策。

但他们有没有很好的办法,只能千里救援。

而更远一些的驼山大王,虽然尚且不知晓,叶家军已经兵临平原县。

但是从他这几天得到的情报来看,叶家军无论如何离着平原县都不算远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毕竟是做了一山之主的男人,总该有些心胸和气魄,在度过了前期得到噩耗之后的恐慌之后,他显然是比孙霖等人对于平原县更有信心的。

他在平原县留下了心腹爱将,更留下了两千精锐。

此外还有大量用于运输粮草的青壮民夫。

此外还有颇为骁勇的阿史那砂果。

虽然说平原县固若金汤可能有些夸张。

但想到叶家军,前身只是三流折冲府的人手,以及些许流民,他也就不担心了。

这等人物,怎么可能短时间内攻破平原县?

驼山大王心中真正忧虑的点乃是,叶家军在自己赶过来之前,悄无声息地逃走。

这些人颇为狡猾,擅长流寇战术,保不齐会化整为零,祸害地方,导致博州一带彻底糜烂。

他是贼人不假,但是也希望自己所辐射的区域能够安宁,百姓能踏踏实实的生产,这样他才能源源不断地收取保护费。

不然,梁山培养了三年又三年的郡守大人,岂不是白培养了

他驼山大王好歹也是一山之主,是无数地主豪强、官员士绅暗中扶持的大人物,地盘里的损失如果过于惨重,对他的威望影响是相当大的。

此外他更担心的一点,就是叶家裹胁大量的百姓,成为数目庞大的起义军。

将梁山控制区域的兵员一扫而空。

驼山大王不怕叶家这种踏踏实实种田,经商的世家豪强,他就怕叶家脑子一热,走了反贼的路子。

前者他们老老实实地过日子,自己想办法从他们的嘴巴里撬出吃食来,一次失败了,还有第二次,大不了自己回梁山。

但一旦让叶家席卷成了大潮,虽然说一时半会未必会惊动朝堂,但是却会引来整个河南道的反噬,甚至于联合绞杀。

让叶家军演变成流寇大军,祸害梁山下的地盘,甚至说扩大更大的范围,到时候让大佬们不满意,直接真的派大军绞杀,绝对是分分钟的事情。

驼山大王有信心硬抗朝廷的围剿,但是梁山的崛起大业,绝对因此中断。

梁山集团有雄心在这大争之世,争一争气运,看一看能否在中原肥鹿上抢一口肉出来,所以他必须保证相对的低调,不让麻烦和动**在河南道扩大化。

只是驼山大王不知道的是,叶家一边儿打着梁山贼的幌子在“无恶不作”,但是同时也在极力避免影响扩大化。

叶渡以及他们的手下,说到底不是彻头彻尾的草莽人物,人家有家业,有田地,若不是世道乱成一定的样子,人家是希望太平,是希望在家乡做生意的。

他们也担忧,将事情闹得太大,引来更大的麻烦的。

别看小小的平原县被梁山贼占据,无人说什么,但叶家的出现,绝对已经挑动了不少人的神经了。

如若事情闹得更严重些,引来地方衙门的反弹就麻烦了。

所以当夜。

平原县外的叶渡众人,也是在商议着如何能增加紧迫感,逼着梁山贼从河北道撤回来,但是同时又不引起地方衙门的震动。

结果最后的结论跟前面差不多,平原县可以骚扰,可以袭击,可以消耗他们的有生力量,给他们施加压力,逼迫他们求援。

但就是不能真的攻城,真正的攻城容易造成较大的损失不说。

更重要的是,叶家是地方实力派,是河北道的人,夺了河南道的城池没啥用。

等到将梁山贼逼出来,换上梁山贼的装束,立刻换个地方劫掠,直接美滋滋。

当然,有条件的还是要抢夺一些士绅的财产,以及掠夺工匠,这样叶家才能更加强大。

是夜,叶家军众人都睡不好。

可平原县的守军,以及青壮就更纠结了。

本来他们过着大碗喝酒,大碗吃肉的潇洒日子,可忽然探子送来要命的情报,说叶家军来了,差点没讲他妈恩吓死。

然后携带了许久的头目们,开始纷纷召集旧部。

结果发现,昔日里还算是能打的男人们,因为破城之后,整日喝酒赌博玩女人,早就一个个懈怠不堪大用了。

甚至有些人双腿发虚,走两步路就开始打晃,指着这些人打个屁的仗。

但即便是如此,慑于驼山大王的威风,这些头目还是将自己的手下送到了城墙之上。

可这也是噩梦的开始,源源不断地袭击,总是能要人性命。

以至于战争还没真正的开打,就已经人心惶惶了。

翌日,天刚亮,叶渡便已经在虎子的服侍下起床更衣。

昨日的军事会议的时间并不是很长,毕竟总体向好,大家也不必过于殚精竭虑,为未来忧虑。

不过会议结束之后,叶渡不免叫来了司马先生,学习了一大堆四书五经的内容。

倒不是叶渡觉得四书五经有多大的用处,而是这东西可以对外释放一种信号,那就是叶渡尊重读书人,可以团结和吸收更多的读书人为自己所用。

同时了解四书五经,也能更好地理解时下读书人的思维逻辑,不至于发生人家说什么,自己一点都听不懂的惨象。

当然,这种头皮发痒,知识进入脑海,又很快流逝的感觉,很折磨人。

以至于叶渡失眠了小半夜,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多少有些脸色不好。

起床之后,就有虎子和王猛子侍奉叶渡吃早饭。

本来这二位都在军中有一定身份和地位,不必做这些事情了,毕竟叶渡手下有一堆赏金客。

但叶渡对二人有授业之恩,别人来干这些事情,二人也不放心,最后便一直坚持了下来。

侍奉叶渡进餐,可不是什么倒霉的事情。

早晨的时候,叶渡会一边儿洗漱,一边儿抽一段时间听刘向讲解治国之道,同时跟张大隗交谈一些治军之道,这两个小子侍奉左右,也算是变相得到了一个上早课,学习的机会。

如今的虎子,越发的知道学习的重要性,他统率的乃是叶家帐下最为重要的少年营,对于知识的渴望已经上升到了一个极致的地步。

而王猛子在军中改制之后,地位看似下降了,但是却得到了宝贵的沉淀的机会,而且几乎天天呆在叶渡身边儿,先学习到新的用兵知识非常多。

身上的匪气,正在逐渐祛除,如今越发以正规军人的模样要求自己。

行走坐卧之间,便是张大隗都要甘拜下风,说他如果在大乾边军,仅仅凭借眼下的气度,就能让上风赏识。

至于徐进也是叶渡营帐的常客,这家伙虎背熊腰,但是为人表象上却有些木讷,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存在感。

甚至连学习都不跟着学习,只是来拜见叶渡之后,便跟着一群赏金客打熬身体,如今倒是练了一身不俗的杀人技。

等到叶渡吃完饭,休息了片刻,司马先生以及张大隗一众手下陆续进入营帐。

素来派遣斥候和细作在外界侦查的苏灿,在喝了一口水之后,率先开口道,“我们的人回报,先前在粮道上跟我们交锋的梁山贼被我们的险境和断后部队折磨得不轻,人员减员严重,甚至出现了逃亡的现象。”

“根据他们现在的速度来看,就算是他们不停歇的赶路,也要一天多的时间才能抵达平原县。”

司马先生闻言,看了眼舆图,确定了对方的方位,然后说道,“这么说来,我们的时间有些充裕啊。”

“学生建议咱们给对方再施加点压力,让他们派出更多的信使去求援。”

“然后傍晚前撤离,这样能够跟敌军保持足够多的距离,免得被对方咬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