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花的正式名称为“忍冬”,“忍冬”之名早于“金银花”。《本草经集注》云:“凌冬不凋,故名忍冬”。《本草纲目》则道出了“金银花”一名的由来:“花初开者,蕊瓣俱色白,经二三日,则色变黄。新旧相参,黄白相映,故呼金银花,气甚芬芳。”

金银花花色的变化,大致可分为两个变色阶段。金银花的花蕾呈绿色,花初开时变为白色;开放大约两三天后,由白色渐渐转为淡黄,最终变为金黄色。植物学研究的结果表明,第一个阶段花色的改变,主要是花冠中的叶绿素和黄色的类胡萝卜素含量下降的原因,而由白变黄的过程则是由于类胡萝卜素含量的急剧增高。

在老家闽南,我们把金银花叫“银花”。金银花于我并不陌生。父亲是中医,小时候跟着他进出中药店,时常拉开镶嵌着黄铜把手的药柜抽屉,一边念抽屉上贴着的药名一边窥看里边的药材。金银花名字好记,家里有人上火、咽喉肿痛,父亲便会带一小包回家。

大姑家院子的墙根也种了一棵金银花。那棵茂密的花树爬满半面墙,大大咧咧越过墙头,爬进隔壁人家。花开时大姑站在高高的竹梯上采花的样子,我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即便到了冬季,金银花的叶片也不会落尽,依然是一片浓绿。

有一年我去江西婺源旅游,在一个叫晓起的古村里,看到几个妇人正把一卷绿藤上的金银花一朵朵摘下,晾在竹匾上。见我饶有兴趣地观察她们的劳作,有人突然考我,问我知不知道那是什么花。“金银花嘛。”“你也认识啊!”我们相视而笑,她说那是一早去山里采来的野生金银花。采收金银花确实必须赶早,金银花的开放受光照制约,早晨尚未开放的花蕾养分足、气味浓,颜色也好。

陈志华的《外国古建筑二十讲》里写了一个关于忍冬的传说。一位科林斯少女患病去世,乳母把少女生前最喜爱的东西收集起来,装在篮子里放在墓碑上,还在篮子上盖了一片瓦。篮子恰好压在一棵忍冬的根上。到了春天,忍冬发了芽,在篮子周围生长起来,被瓦压着的叶端长成了涡卷。一位雕塑家偶然路过发现,非常喜欢这个样式,就以它为原型在科林斯造了科林斯柱,柱顶的涡卷纹就是忍冬叶的样子。

这本书我曾读过,巧的是友人沈胜衣写金银花的文章《亦俗亦雅两生花》里也提到了这个传说,而且还探讨了我国古代艺术品中忍冬纹由来的问题。忍冬纹究竟是摹仿这种植物绘出,还是先虚构创造出图案再套到现实中相近的植物来命名?

这个问题沈君当面请教了扬之水先生,并且在文章里引用了扬之水《曾有西风半点香:敦煌艺术名物丛考》书中的结论作了回答:“所谓‘忍冬纹’,它在中土的装饰艺术中,最初只是外来的‘一种图案中产生的幻想叶子’,而并非某种特定植物的写实,与中国原产的忍冬亦即金银花更是毫无关系。”我很喜欢这样并非一味抒情,而是虚实相生,能解答现实疑问的植物小品。

金银花纤巧可爱,细闻有怡人的清芬。金朝的段克己称赞金银花“香色奇”,说它“金花间银蕊,翠蔓自成簇”,感叹“世俗不知爱,弃置在空谷”。我住的小区里,曾有一楼的住户在院子外面种过金银花,后来房子换了主人,这棵金银花也消失了。好在大城市里偶尔还是能见到金银花的踪影,学校附近的大学路上,有个咖啡馆门口种了棵红白忍冬,花冠里面是白的,外面则是紫红色,看起来比普通的金银花娇艳些。

上海市中心延安中路与成都北路交会处的广场公园里,有个地块辟成了药草园,蓬勃生长的药草成了街边的观赏植物。金银花、板蓝根、鱼腥草……每次去都会见到有人在那里指点辨认。

金银花用来插瓶也很雅致。友人在阳台上种了金银花,某日她在微博里写道:“金银花开得真好,只是爬得太高,每天剪下一小枝自己欣赏,否则简直白白便宜了楼上人家。”我看得笑了起来。她把金银花插在玻璃瓶里,那细颈的瓶子与花枝纤细的金银花十分相宜。

张恨水在《山窗小品》里写金银花写得极优美:“金银花之字甚俗,而花则雅……作瓶供时,宜择枝老而叶稀者,剪取数寸蓄小瓶。每当疏帘高卷,山月清寒,案头数茎,夜散幽芬。泡苦茗一瓯,移椅案前,灭烛坐月光中,亦自有其情趣也。”即使案头无花,读来也让人如坐花前。

许多人都知道金银花是清热解毒的良药。金银花甘寒清热不伤胃,芳香透达又可祛邪,既能宣散风热,还善清解血毒,可用于身热、发疹、发斑、咽喉肿痛等多种热性病。其实金银花用作日常茶饮也很相宜。干燥的金银花直接用开水冲泡,刚泡好的金银花茶,凑近了细嗅,闻得见清爽的干花香气,入喉略有清苦之味。

我去云南腾冲旅游时买过当地人自己晾晒的金银花,泡出来的金银花水清澄浅碧。金银花加水煮沸五至十分钟,放凉用来泡澡,可以滋润肌肤、预防皮炎,对湿毒引起的皮炎和湿疹有很好的疗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