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沈绾棠起身来。

今日婚宴,定是要许多要忙的。

天光大亮,后厨已然忙的不可开交。

但有管家的婆子照顾着,却也还算井井有条。

黄昏时分,花轿绕城两圈,这才堪堪停在刺史府门前。

这样的婚礼,江州城已然几十年未曾见过了。

就连随车洒的金箔,都有许多,捡了去叫铁匠融了,也能制出不少金豆子呢。

这场婚礼,就连全江州城内,流浪许久的猫儿狗儿,都罕见的吃上了五花肉。

沈绾棠帮忙一起操持着,虽说累人,可这喜事办下来,心中却也实在高兴的很。

终于得闲,沈绾棠长舒一口气,去到不远处的长廊歇一歇。

静谧的长廊上,却传来窸窣的抽泣声,走进瞧这才发现,竟是晨儿独自蜷缩在角落里哭泣。

“晨儿!?”

沈绾棠蹲下身来,蹙眉开口问到,“为何独自哭泣?”

随即转过身来瞧了瞧四周。

晨儿连忙抹去眼泪,强壮镇定,抽泣声却实在是无法掩饰:“小姨莫要担心,只是今日的席面太好吃了,有些撑着。”

刺史府长大的孩子,什么席没吃过?至于一个婚宴便撑得哭泣么!?

沈绾棠眉心紧蹙,那双眸子似是判官,将晨儿盯得连连垂下头去。

“你若不说实话,我便即可去寻了你外祖母。”沈绾棠声音一凛,低声开口。

话音落下,便准备起身离开。

晨儿死死抓住她的手臂连连开口:“小姨不要!我说,我说便是了!”

“江州刺史有一女,脑袋疯癫嫁细作,生了个小儿似蠢驴,日后定然不成活!”

静谧花园中,几个顽皮孩童手拉手,嘴里唱着些难以入耳的童谣。

都说孩童的笑声治愈人心,可眼下这笑声,实在是刺耳。

一个脚步缓缓靠近,待那群孩童发觉时,已然无法动身。

只见一只孔武有力的大手紧紧抓住其中一个孩童的领子,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高高举起,黑夜里,那双眸子像极了阎王。

“放唱的歌谣,再同我唱一遍,如何?”

男人声音低沉,声音好似罗刹一般,宛若这顽皮孩童的催命符。

话音刚落,那孩童便被吓的晕厥过去,剩下的也四散逃开。

不远处,沈绾棠拉着晨儿要上前来,便瞧见了黑暗之中,缓缓走出的岑霄。

他怀里抱着方才被吓晕的小儿,垂眸看向沈绾棠手边的晨儿。

“你且放心,这些顽劣之人,不敢再说你半句坏话。”岑霄柔和了怒音,眉宇间尽是对这孩子的心疼。

将那晕厥的孩子交还给家中奴仆,岑霄这才松了口气。

“朝廷的旨意下来了,明日我便要回京述职。”

长廊上,岑霄眉心微蹙,缓缓开口道。

直到这一天会来,没成想,竟来的如此快。

他期盼的目光看向沈绾棠,还未等他开口,沈绾棠便说出了他想得到的答案——

“我同你一同回京。”

岑霄眼底闪过一丝光亮,但也只是一瞬——

“听说被召回京述职的,还有我父亲。”岑霄长舒一口气。

自从知道这件事情后,心中总是时不时的有些慌乱。

沈绾棠双眸之中氤氲了一团寒意,心中的警惕又多了几分。

“天凉了,秋冬里的厮杀,别有一番感觉。”

她抬起头来,感受着入秋的凉爽。

岑霄的目光却一刻不曾离开沈绾棠,他扬了扬眉峰:“这还是第一次,同你并肩作战。”

翌日清晨,瞧沈绾棠许久没有起身,王凤鸣差了女使来唤人,可刚一打开门,却瞧见房间内早已没了人,只剩下一封信件——

“这孩子,怎的一声不吭就走了!”王凤鸣眉心紧蹙,将信拍在了桌子上,“我还盘算着,把她留在身边好好过个年。”

刺史接过信件瞧了一眼。

“库房里给她准备了许多东西,布匹,美玉,还有几个镶了金玉的樟木箱子!妹妹去得早,这孩子的嫁妆,我得给她提前备好!”

王凤鸣嘴里念叨个没完,虽说都是抱怨的,可泪水已然落下。

可此时却眸光沉重,瞧着面前的信件,心中闪过一丝怅然,直觉告诉他——京城要出事了。

从江州城赶到京城,左右不过十几日的光景。

沈绾棠匆匆赶回沈家,可瞧见的却是落满院子的落叶,却也无人洒扫。

这院子,哪里像是大将军的府邸,却像极了罪臣的宅院。

“爹爹!”沈绾棠进门走了几步,高声呼唤两声。

不远处来了个步履蹒跚的老头,走进一瞧竟是此前沈将军的侍从。

“小姐!”

沈绾棠匆忙上前来,可瞧见的却是那侍从空洞的两个燕窝,何已然瘸了的一条烂腿。

“你……”沈绾棠脸色煞白,搀扶住那侍从的手也止不住的颤抖着。

“小姐,快去救老爷!老爷,如今已经被下了大狱了!”

那侍从声音颤抖。

下狱!?

沈绾棠的心突然一阵空落,双腿一软,险些瘫软在地上。

不过去一次江州的光景,她临行时还叮嘱沈将军,定要小心行事,不过短短几月,竟发生了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

“二小姐已然入宫做了娘娘,就算是二小姐也无法救出老爷,小姐,现如今,只有您有办法了!”

那侍从声音沙哑。

沈萤入宫做了妃嫔!?

沈绾棠倒吸一口凉气,眼前似乎被一团乌黑遮挡住了视线。

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定了定心神,随即便转身出门。

可刚一到门口,便瞧见了一辆马车堪堪停在沈府门前。

马车前的灯笼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陆”字。

瞧见沈绾棠出门,那马夫便匆匆上前来,嘴角噙着一抹阴笑:“沈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咱们相爷可是恭候多时了。”

说着,马夫侧身便要将沈绾棠引向马车上。

沈绾棠定定站在原地,不卑不亢道:“我同相爷没什么好说的。”

马夫却淡然笑了笑,挑眉道:“沈小姐此言差矣,如今沈将军的境遇,只有咱们家相爷能救得了,否则来年春日问斩,沈小姐便只有哭坟的份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