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的力量变得孱弱,不再像半小时前那般强劲有力,只要打在墙上、玻璃上就能激起阵阵水雾。

数只靴子踩过大大小小的水坑,它们主人的裤腿、下摆被飞溅的污泥弄得斑斑点点。

“小天狼星,你逃不掉的!”贝拉疯狂挥舞着魔杖,一道绿色的钻心剜骨咒自杖尖激射而出,朝恢复人形的布莱克奔去。

他艰难地扛着受伤严重的老巴蒂,脚步沉重且笨拙。身后的魔咒如同附骨之疽,快速而平稳的杀来。

“小天狼星,你走!不要管我!”老巴蒂低声怒哼着,身体内涌出一股强大的力量,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小天狼星硬生生推开。

那恐怖的绿光径直撞在他的后背,剧烈的痛苦立即在体内爆发开来。老巴蒂瘫软在地、佝偻在水坑里。他妥帖整齐的头发早已凌乱不堪,被污水浸透,像水草一样歪歪扭扭的耷拉着。

他紧紧咬着牙,脸部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而颤抖起来。手掌如同僵硬的鹰爪,狠狠抓扯着胸口的衣襟,缓解钻心之痛。

“我亲爱的父亲,你们要去哪里呢?”一阵阴森的脚步声自前方传来,小巴蒂带着诡异的笑容步步逼近,眼神狰狞地看着老巴蒂和布莱克,“莱斯特兰奇夫人……”

“小巴蒂,我说了多少次,叫我贝拉。”贝拉不紧不慢的踩着水坑走来,黑色眼妆下的亮光死死盯着布莱克。

“好吧,贝拉。”小巴蒂笑了笑,然后有规律的敲着魔杖,似乎在思考什么。

“贝拉说她的领地里有几只老鼠藏身,让我来帮忙除掉它们。谁知道呢,我还没动手,父亲你就自己从下水道里钻出来了。”他注视着老巴蒂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孔和灰白的头发,语气中夹杂着些许嘲弄和感慨,“父亲,你老了。”

“整个世界将臣服于主人的脚下,我将完成你一直以来对我的期望……荣誉、权势、地位,魔法界对克劳奇的尊敬……”

小天狼星意识到这是个偷袭的好时机,他想要趁小巴蒂分神的当口突然出手。但贝拉的眼睛一直锁着他,似乎早已看穿了他的意图。

“小天狼星,把魔杖还给我。”贝拉将她手里的魔杖弯了弯,挖苦道:“它和你一样,愚蠢而冲动,用起来并不顺手。”

“休想!”布莱克面对绝境,依然强硬、依然满怀勇气。

他举起魔杖,来回指着贝拉和小巴蒂。一边警惕的盯着对方,提防他们偷袭,一边慢慢弯下腰去拽老巴蒂。

“老巴蒂,振作一点!我会带你回去的,我向梅林保证!”

“你应该自己走的……救我,不值得……”老人无力地靠在他怀里,双腿止不住地颤抖,根本无法借力站立。

“我不会丢下伙伴,就算输了战斗,也不会输了人格和底线。”

“啧啧啧,人格和底线,多美妙的词汇。”小巴蒂慢悠悠的走上来,他似乎有太多话要对老巴蒂说,“这不正是你一直引以为傲,恪守终身的原则吗?父亲。”

“巴蒂·克劳奇,我亲爱的父亲,魔法界最正直的傲罗!现在你告诉我,你是否因为同伴的话感到羞愧万分?”

小天狼星不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神里还蕴藏着对小巴蒂和贝拉无穷愤怒和敌意。

本来他按计划成功引走贝拉,由弗莱克他们去处理罗道夫斯和他控制的蛇人。一切都很顺利,贝拉落入了他和老巴蒂的第二包围圈。

可谁都没有想到,就在贝拉即将落败时,小巴蒂突然出现。他重创了老巴蒂,情势顷刻逆转。

“你这个阴险的食死徒……”小天狼星怒视着小巴蒂,后者的魔杖射出一道天旋地转直扑而来,完全是在戏耍、羞辱他。

小天狼星勉强使出一个铠甲护身,试图防御。可他奔跑的太久,如今已经体力不支,颤抖的双臂很难精准控制魔杖。

魔咒重重撞在他身上,他在半空中旋转几圈,最终重重摔落在地。月光自水洼中粉碎,零星的水滴迸溅上空,闪闪发亮。

布莱克在污水坑中倔强的昂起脑袋,冲老巴蒂摔倒的方向用唇语暗示:“拖!”

“我当然是阴险的食死徒,而且狡诈。”小巴蒂上半身微微后仰,不可一世的指着自己。

随即他手指一转,指向奋力在泥水中挣扎的父亲:“可你要怪,就怪老巴蒂吧。”

“哦,或许你不知道吧。”他似乎陷入了回忆,微笑着、平静的叙述:“伟大的巴蒂·克劳奇,我们魔法部有史以来最正直的律法司司长,用复方汤剂帮自己的儿子——也就是我,越狱。”

他嘴角勾起的弧度更大,内心雀跃着,身体甚至想舞动起来。

小天狼星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看向老克劳奇。他原以为老人会否认这番指控,却没想到对方只是羞愧难当地垂下了头。

“你……老巴蒂,你和迪戈里一样?都想救自己的儿子?”小天狼星喃喃自语,语气中难掩震惊。

“难道你不知道,食死徒是无可救药的堕落之徒吗?”

老巴蒂的牙齿死死咬着下唇,他沉默着无力反驳。忽然,他抬起头,挣扎着、匍匐着向儿子奔去,好似请求他杀死自己。

“滚开!”小巴蒂的魔杖射出一道轻盈的光束,将他重重摔在旁边残破的车辆上,“我要你活着!活着回到英国魔法界,带着小天狼星的脑袋,或许还有其他人的。”

“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你的丑恶、虚伪的嘴脸,我亲爱的父亲啊,他们都会因你而死。”

说罢,他缓缓举起魔杖,杖尖闪耀着索命咒的绿光。他要让老巴蒂,慢慢~慢慢,目睹小天狼星的死亡。

砰!

就在绝命的绿光命中之际,一扇生锈的车门突然挡在了小天狼星身前,为他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小巴蒂不解的看向贝拉,质问道:“你在干什么?”

“小巴蒂,管好你自己的事情。他是我的猎物。”贝拉冷冷瞪了他一眼,从水坑里捡起自己的魔杖。

核桃木魔杖一回到主人手里,就迫不及待的射出闪耀的火花。

“我懂,我懂……”小巴蒂咧嘴一笑,用贱兮兮的语气说,“需要我帮忙吗?钻心剜骨咒我可是非常拿手的。在你亲手处死他之前,不如让我好好玩玩。”

他的眼睛在小天狼星和贝拉身上徘徊,隐隐怀疑他们的姐弟情是否纯粹。还是说,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我以为你领地里的那些蛇人足够你折磨、玩弄了。”贝拉不屑的说道。

“一群没有痛觉的兵器,连麻瓜都不如。要是早知道的话,我就像塞德里克那样,提前圈养一些麻瓜……”小巴蒂露出一丝病态的笑容。

正当贝拉要对小天狼星说些什么的时候,罗道夫斯捂着失去胳膊的左肩,痛苦的嚎叫着:“贝拉……贝拉!救我!快救我!”

“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让我称呼你莱斯特兰奇夫人了。”小巴蒂望着罗道夫斯身后的追兵,为对方的无能感到无奈。

“纯血巫师的婚姻没有选择。”贝拉很冷静,随即回过身去,打晕了挣扎的小天狼星。

就在不久之前,她还是伏地魔最忠诚的信徒,愿意为他献上自己的生命、忠贞。可是,当她在阿兹卡班得知伏地魔的混血身份,她的内心深处便产生了摇动。

当罗格通过龙晶魔镜向魔法界讲述雷古勒斯的事迹,揭露伏地魔的父亲是麻瓜时,她那颗脆弱而敏感的心变得萎缩、虚弱。

作为一个疯狂的纯血主义者,贝拉曾狂热地信奉她的主人。但是,她没有丧失基本的思考能力。

她本可以装作鸵鸟,将罗格和魔法部的宣传当做谣言,选择视而不见。

但如今,伏地魔手下的食死徒队伍中混入了狼人、吸血鬼等她眼中的“污秽”生物。

伏地魔的势力确实增强了,但也进一步夺走了贝拉最看重的东西,进一步玷污了布莱克家族的格言:永远纯洁。

她的主人是混血,这让她感到生理不适。此时此刻,她甚至觉得罗道夫斯那张恐慌的脸蛋,也比伏地魔看起来更加生动、漂亮。

“这一切,都是罗格·特拉维斯的错!”贝拉在内心狂怒咆哮。

没错,正是那个可恶的特拉维斯,颠覆了她对伏地魔的忠诚。

在拿回自己的魔杖后,贝拉施法的速度更快、动作更优雅。一束束魔光犹如羚羊挂角,巧妙的避开罗道夫斯,直袭那些追兵。

贝拉随后怒视着他,斥责道:“滚到我身后去……”

“阿瓦达索命!”就在这时,一道充满恨意的念咒声从他们身后响起。

“小心!”

罗道夫斯的重心压在左脚上,上半身旋转着,用仅剩的一条手臂拼命推开了妻子。

那是一道耀眼的绿光,它自黑暗的街角杀出,洞穿了空间与生命。贝拉眼睁睁看着这道死亡的绿芒直射而来,罗道夫斯奋力推开自己……

雨水颗颗滴落,晶莹、冰冷、通透。空气残存的绿光,无情的映照着贝拉脸上复杂、扭曲的表情。

她从未爱过这个男人,他们的婚姻不过是两个纯血家族的结盟。但罗道夫斯却深爱着她……

罗道夫斯本就苍白的脸色此时更显得毫无血色,他的瞳孔在快速扩散,失去往日阴狠毒辣的光芒。双膝猛地着地,身体不受控制,歪倒着撞进水洼中。

在生命残留的最后一刻,他松开了魔杖,转动手腕,将手背展示给贝拉看。那是一枚钻戒,他们结婚时交换的礼物。

它在他的无名指上,他从没有丢掉。即便,它只剩下象征意义。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从绿光出现到罗道夫斯死亡也不过1秒钟。雨可以慢慢滴落,但他们没有时间悲伤。

贝拉明白,那个射出索命咒的巫师对她怀着刻骨的恨意,以至于魔咒威力如此强大、非同寻常。

“艾丽斯·隆巴顿?”小巴蒂脸色一僵,他的眼睛瞟向另一个方向,“弗莱克·隆巴顿?是你们?”

贝拉眼中的疯狂更甚,她的嘴角向上勾起新月的弧度,冰冷且锋利。

“走!”她看了一眼丈夫的尸体,毫不留恋的念出幻影移形。

下一刻,在前后两个方向的魔咒命中他们之前,贝拉和小巴蒂安全的传送离开。

“贝拉的眼神可真冷。”唐克斯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连忙上前查看小天狼星的情况。

“大脚板,你没事吧?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死了。”

小天狼星深吸一口气,无奈地纠正道:“叫我舅舅,或者小天狼星……”

“喝药,大脚板。”唐克斯没有惯着他,略显粗鲁的将魔药灌进他的嘴里。

魔药瓶口直接怼在他嘴唇上,当即被牙齿磕破了。小天狼星看了她一眼,之前的战斗他都没流血,现在倒被她补上了。

对于罗道夫斯的死亡,在场的巫师没有半分同情。当他追随伏地魔,虐杀麻瓜和巫师取乐时,就应该预想到今日的下场。

“狼人和吸血鬼那边怎么样?”弗莱克看向妻子,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艾丽娅这才回过神来,将愤怒的目光从尸体上挪开,“只剿灭了三分之一,剩下的被摄魂怪救走了。”

她意犹未尽的看着贝拉刚才站的地方,轻声感叹:“只差一点。”

小天狼星喝下一整瓶魔药后,寒冷的身体渐渐有了暖意。他慢慢站起身,眼睛盯着不远处被疯眼汉搀扶的老巴蒂。

他直视着老巴蒂晦暗的脸,一字一顿地说:“克劳奇,他说的是真的吗?”他毫不客气地直呼其姓氏,而非名字。

“怎么了?”周围人不解的看着他们,难道计划没有成功是老巴蒂的原因?

“他放走了小巴蒂·克劳奇,他儿子!”

“刚才……”

“不!不是刚才!”布莱克眯起眼睛,射出两道锋利的寒光,“十几年前,小巴蒂被审判后。他用复方汤剂,帮助小巴蒂越狱!”

“他儿子,那个犯下无数罪行的小巴蒂,从没有坐过一天牢!”

他的喉咙里传出一阵古怪的笑声,无罪的自己被魔法部整整关押了12年。而魔法部律法司司长的儿子,一个货真价实的食死徒,却能够通过父亲的运作逍遥法外。

疯眼汉穆迪立刻用严厉的目光盯着老巴蒂,像是在看管犯人一样,“复方汤剂,怪不得呢,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你的妻子在小巴蒂入狱当年就病重死了……没错,那时阿兹卡班也传来小巴蒂死亡的消息。”他冷冷的说道,“实际上,在阿兹卡班死去的是你的妻子,他们用复方汤剂互换了身份。”

“而你的儿子小巴蒂,一直隐藏在魔法界。他甚至继续为黑魔王服务,他的复活也和小巴蒂脱不了干系!对不对?”

除了迪戈里,其他人都用仇视的目光盯着老克劳奇,就像在看一个罪大恶极的犯人。老巴蒂颤抖的垂下脑袋,双眼无神的、呆呆的望着地面。

水滴从街道两旁的窗台、屋檐落下,发出滴滴哒哒的声音,仿佛一颗衰老的心脏在沥血。

“他是一位父亲。”迪戈里情不自禁的喃喃道。

他加入凤凰社,来到危险的食死徒领地,就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塞德里克。他不相信,塞德里克会沦为彻头彻尾的食死徒。

他一定有原因的,一定!

迪戈里的低语刺破了沉闷、严峻的气氛,隆巴顿夫妇的眼神也慢慢变得柔和起来。作为父母,他们能感受到克劳奇和迪戈里的痛苦,更能理解阿莫斯和老巴蒂的同病相怜。

“这不是理由,也不是借口!”小天狼星像狼一样,低声喑哑着怒吼:“你的仁慈造成了无可挽回的恶果!”

疯眼汉没有说话,但他也是同样的态度。唐克斯则有些为难,不知道如何对待这位备受傲罗尊敬的前律法司司长。

“计划暂时停止,我们先回去吧。”片刻沉默后,弗莱克冷静下来做出决定,“这场暴雨过后,美国魔法国会就能自由反击了。下一步怎么办,还是听从邓布利多的安排。”

其他人一言不发,默认了弗莱克的决定。疯眼汉单手提着克劳奇,骑上扫帚向东方飞去。

“哦,这可真是个大新闻。”飞艇上,贝林鲁姆忍不住欢呼起来,“那个扑克脸克劳奇,原来并不是那么公正无私,都是他装出来的!”

“哼,我就知道,不接受妖精友谊的巫师,肯定不是什么好巫师。”

“走吧!我们该起航了!”罗格的兴致很高,语气听起来相当轻快。

他低声哼着小曲,摇着魔杖让飞艇向塞德里克的领地飞去。

“老朋友,你现在过得怎么样呢?”

罗格很好奇塞德里克的立场,毕竟他成为食死徒可是被逼出来的。并不是因为疯狂的纯血理念,或者对伏地魔热忱的忠诚。

而且在如今食死徒的圈子里,他是实力、势力最弱小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