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时。

张楚从观想中清醒过来。

他睁开双眼,徐徐呼出一口气,却发现自己的嘴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铁锈儿。

再低头一看自己身上,发现皮肤上覆盖着一层油腻腻的黑色污垢,略一**鼻翼,就嗅到了一股混合着铁锈味的酸臭味儿。

一嗅到这股熟悉的酸臭味儿,他的心就放下了。

暗道这《金衣功》果然有门道,他许久都没有排出这么多杂质了。

一见到他动了,守候在旁边的大熊立马就端着一个茶碗迎了上去,“楚爷,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您是现在去泡澡,还是休息一会再泡?”

张楚接过茶碗,入手微温,就仰头一口饮尽,末了把茶碗还给大熊,“守了一夜?”

大熊笑道:“迷瞪了一会儿。”

张楚一看他泛红的眼睛,就知道他肯定是一夜未合眼。

但大熊不承认,他当然也不会戳破。

有些东西,记在心里就行了。

他顺手从一旁的条几上拿起自己的底裤穿上,行动间感觉自己周身的皮肤还有些火辣辣的灼痛,但已经比他刚从锅里爬出来那会儿好多了。

“昨晚熬的汤药还有剩下的么?”

“应该还有。”

“兑到热水里,我好好泡个澡。”

“是,楚爷!”

……

散发着药味儿的热水慢慢浸过张楚的脖子。

他后脑勺枕着木桶,舒坦的低呻了一声。

修炼一次金衣功,当真跟死过一次一般。

“笃笃笃。”

低沉的敲门声传来。

张楚以为是大熊进来加热水了,随口就应道:“进来。”

“啪嗒。”

门开了,但来人的脚步,却意外的轻。

他奇怪的一扭头,就见穿着一身鹅黄襦裙的知秋,拿着一个丝瓜瓤,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俏脸通红。

见到张楚看过来,她触电般的站住,磕磕巴巴地喊道:“老、老爷!”

张楚愣了愣,随即就轻笑着招手道:“这么早就起来了,正好,过来帮我搓搓背。”

知秋也是愣了愣,然后就很高兴的“哎”了一声,拿着丝瓜瓤就走了过来。

张楚坐起来,露出紫薯一般的后背。

知秋见了他的背,吓了一跳,然后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撸起袖子上前将丝瓜瓤打湿了水,轻轻地在张楚背上擦了起来。

“呀,老爷,你脱皮了!”

“啊,流血了吗?”

“没,没有!”

“那就继续搓!”

“啊?哦!”

“使点劲,别怕,你家老爷又不是泥做的!”

“哦哦!”

“再用力点!”

“老,老爷,妾身没力气了!”

“歇会儿,再搓……大熊,换水!”

“好的,楚爷。”

……

一连洗浑了三大桶水,张楚才终于洗去了一身紫色。

知秋在张楚的指挥下,搓去了他一身皮。

然而让张楚无语的是,新生的皮肤,黑了好几个色号,很有点那位“黑古”的风采。

不止是变黑了,他把手臂凑近光源,还发现新生的皮肤反射着淡淡的金属光芒,用指甲去划,竟然还有一种划不动的感觉。

这才是他第一次修行《金衣功》!

这算什么?

我变强了,可也变秃了?

我变强了,可也变黑了?

不过这都是小问题,张楚很快就不纠结了,还自我安慰道:“黑是黑,有性格!”

……

吃过了早餐后,张楚安排大熊去补觉,喊上李狗子和十来个血衣队弟兄,陪着老娘去拜访旧邻。

老张家在金田县不是小门小户,当年张楚他爷爷在金田县内,也算是远近闻名的富家员外。

只是张楚他爷爷仙去后,张楚他大伯为争家产,直接把他爹扫地出门,从而导致老张家就此分裂了。

张楚他爹是个倔强性子,自立门户后便与他大伯家老死不相来往,哪怕是家里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他爹也没开口问他大伯借过半两小麦。

他爹刚强了一辈子,张氏自然不愿意在他死后向那一家人低头,平白的辱没了他一生的刚强,况且如今张楚已经在锦天府立了户,也没必要再和那一家人产生什么联系。

来的路上,张氏就已经想清楚了,此次回来,只找旧日相熟的几位邻居叙叙旧,待张楚他爹和他兄长的衣冠冢修好后,再请他们吃顿酒,就算是给他爹和他兄长办了丧事儿了。

老娘心中有主意,张楚这个做儿子,自然没有意见。

再说……

大户?

有多大?

有没有刘家镇刘德富大?

张氏循着旧路,穿过一条条熟悉的街巷,领着张楚回了老宅,不曾想,那一座萦绕着她毕生温馨回忆的老屋,早就已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新盖的富贵庭院。

一看门前的牌匾:张宅。

张氏脸色上的血色一下子就消退了几分,嘴唇颤抖着,目光中满是惊惶……就像是一场美梦,突然间被惊醒了一般。

张楚扶着老娘,观察了一圈周围的街景,脑海中依稀还有前身和兄长在这条街上追逐打闹的儿时回忆。

再看着那个红底金字的牌匾,低声问道:“娘,当年爹临走前,把老屋卖了么?”

“没有!”

张氏很笃定的摇头,“这是咱们的家,你爹他就算是饿死,也绝不会卖的!”

张楚脸色微微一沉,淡淡地说道,“狗子,去敲门问问!”

“好嘞!”

李狗子紧了紧裤腰带,大摇大摆的走到那两扇朱红色的大门前站定,吸了一口气,猛地一脚踹出。

“嘭!”

一声巨响,朱红色的大门当场破碎,一大片木板飞进了庭院里。

这就是李狗子的敲门方式!

张楚一点都不意外,他身后这么多人,他却独独让李狗子去敲门,本身就没什么善意!

巨响引来了周围的左邻右舍,他们望着街上这群陌生的男男女女。

在看到血衣队弟兄们腰间那一把把长刀后,刚刚升起的嘀嘀咕咕的议论声,瞬间就熄灭了。

“谁啊?”

“哪个不知死活的,敢来我们张家撒野?”

咋咋呼呼的叫喊声中,一群青衣青帽儿的仆役拿着棍棒,打开门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