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没料到亚牧会有如此反应,中年夫子虽已回过神来,但一时竟愣在了哪里。
半晌后,他才回过神来,怒视着亚牧道。
“这里是儋州学前私塾,乃是司南伯府,范老夫人出资,建造的——”
话音未落,一片金叶子出现在他的面前,令他口中的话语戛然而止。
衣着贫寒的中年夫子直勾勾地望着那片金叶子,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亚牧伸手将那片金叶子放进中年夫子手中的书卷中,而后望着他的眼睛,语气认真地问道:“司南伯府在哪,我想去拜访一下。”
“……”
中年夫子喉咙微动,艰难地将目光从金叶子上移开,瞪着下面的孩童道:
“看什么看,继续念书!”
说完,中年夫子将书卷合上,笑呵呵地说道:“先生请随我来!”
亚牧默默点了点头,随后跟随着中年夫子离开了书院,朝着城西范府走去。
没过多久,两人来到了范府门前。
望着眼前风格朴素的高门大宅,亚牧当即迈开脚步,打算上前扣门。
就在这时,那位中年夫子忽然将他拦下,低声说道:“范府老夫人乃是京城司南伯爵的老母,司南伯爵可是京城里的大人物,据说十分受当今圣上赏识,有直达天听的荣宠。”
“先生冒昧前来拜访,一无名,二无礼,恐不得见。”
“不若这样,这后巷有个专供范府丫鬟仆从出入的侧门,先生随我来,从偏门入,或许能趁机见上范府老夫人一面!”
……有道理!
亚牧稍加思索,很快便点了点头。
中年夫子微笑转身,在背对着亚牧时,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很快,中年夫子带着亚牧来到了后巷的侧门。
刚一推开木门,踏入范府,中年夫子便拔腿向前狂奔,口中大呼着‘有人行刺’。
亚牧嘴角抽搐,站在门口,满头黑线地望着中年夫子的背影。
随着中年夫子的话音传开,亚牧身后的侧门在机关的作用下轰然关闭,一个个膀大腰圆,手持佩刀的护院从四面八方浮现而出,将亚牧团团围住。
紧接着,一位明显是头领的壮汉从后方走出,朝着躲在护院身后的中年夫子拱了拱手。
“先生舍命诱敌,又及时出言提醒,这般大恩,范府上下铭记于心!”
“李护院不必多礼!”中年夫子笑呵呵地说道,“在下虽然家境贫寒,天资愚钝,但毕竟也曾读过几年圣人书,知道什么叫忠信礼义。”
“范家老夫人心怀慈悲,一生行善,为儋州做了这么多事,儋州百姓都看在眼里,铭记于心,在下又怎会让这无名狂徒,危及到老夫人的安危呢?”
听到中年夫子义正言辞的话语,周围的护院脸上都露出与有荣焉的神情。
亚牧嘴角一扯,淡淡道:“话说得这么漂亮,怎么不见你把金叶子拿出来呢?”
中年夫子闻言脸色一僵,连忙望了眼身边的李护院。
犹豫一二,他将书卷掏了出来。
“不必了!”
李护院伸手阻止了中年夫子,笑着说道:“能诓到这刺客的钱财,是先生的本事,先生大可放心收下这笔钱款,若有人胆敢觊觎,我家老夫人自会替您做主!”
此言一出,中年夫子这才松了口气,当即笑吟吟地朝李护院拱手。
……不错呀,这范府行事还挺讲究!
也不知道是范家老夫人的手段,还是那位范少爷的影响。
亚牧饶有兴趣地望着前方二人的互动。
就在这时,李护院忽然转过身,从腰间拔出长刀,寒光闪闪的刀尖指向前方的亚牧。
“是你自己跪下受缚,还是让我来帮你?”
听到李护院冰冷的话语,亚牧神色不变,摇了摇头,轻声道:“在下此行前来,只是想见见你家那位范少爷,并非是想谋刺范老夫人。”
“不信的话,你可以问一问你身边的那位先生。”
“他应该看得出来,我是在寻找《风姿物语》这一故事的源头……”
风姿物语……
这不是少爷小时候讲过的那个故事吗?
李护院闻言皱了皱眉,转头望向身边的中年夫子。
夫子也皱眉思索了一下,点头道:“好像确实是这样的……不过此人擅闯私塾,行事颇为大胆,每每出人意料,就好像……就好像以前的范少爷,因此在下也不好做出判断。”
亚牧叹了口气道:“那就带我去见见范家少爷,我相信他肯定能看得出来。”
李护院手中长刀垂下,摇头道:“如果你真是为了拜访我家少爷而来,那你就来错地方了,少爷他早就被老爷接去了京城,现在,已经不在儋州了!”
……已经不在儋州了?
亚牧皱了皱眉,稍加思索,他抬头道:“我想见见老夫人。”
李护院闻言一愣,旋即长刀一挥,冷笑道:“你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
“我好言相劝,你却再三紧逼,真当我范府不敢杀人吗?!”
话音未落,原本静静站在那里的亚牧忽然抬起右臂,横向平推一掌。
刹那间,狂风平地卷起,凛冽的劲气呼啸而出,将坚固厚实的院墙轰出一个大洞。
碎石碎砖簌簌而下,稀里哗啦地掉了一地。
院中的所有人,包括李护院和那位中年夫子,都呆呆地望着院墙上恐怖的大洞。
亚牧脸色平静地望着他们,再次重申道:“我想见见老夫人。”
“……”
众护院回过神来,齐刷刷地拔出长刀,脸色惊疑不定地望着他。
李护院也是满脸惊容。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而后深深地望了亚牧一眼,抬手将长刀入鞘。
“先生暂且稍候,这就去禀报老夫人!”
说完,他转头望向中年夫子:“你也跟我一起去。”
中年夫子愣了一下,连忙道:“李护院,这……”
李护院压低了声音说道:“放心,只是让你讲讲你是怎么遇见此人的。”
中年夫子心里松了口气,但还是迟疑道:“可是……真要让他见老夫人吗?”
李护院低声道:“此人武功之高,乃是我生平仅见,据我猜测,他至少是九品高手!”
“像这样的高手,哪怕在卧虎藏龙的京城,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这样的人又怎会来这儋州偏僻之地刺杀我家老夫人呢?”
“就算他真的想刺杀老夫人,又怎会以这样的方式前来拜访。”
“若是深夜前来,别说是刺杀老夫人,就算杀光范府上下,对他来说也易如反掌!”
中年夫子当即吃了一惊,这才明白亚牧表现出来的武力到底意味着什么。
李护院此时已经不打算再跟他解释了,当即抓住中年夫子的手腕,拽着他走进了范府大宅。
十分钟后,亚牧在李护院的陪同下见到了范家老夫人。
望着那张满是皱纹的慈祥面孔,亚牧不由得上前一步。
“唰——”
两侧的护卫齐刷刷地拔出了腰间佩刀,神色紧张地望着亚牧。
“都退下!”
老夫人一改此前的慈祥,目光凌厉地从两侧护卫身上扫过。
所有护卫接触到老夫人的目光,都恭敬地低下头,将腰间佩刀入鞘。
待众人齐齐后退,老夫人才望向亚牧,笑着说道:“儋州偏远,很少能见到像先生这般的人物,下人缺了见识,反应过激了些,还请先生见谅。”
亚牧点头道:“无妨。”
老夫人继续笑着问道:“先生……是来找闲儿的?”
闲儿……果然是范闲!
果然是《庆余年》!
亚牧心中轻叹一声。
他前世并没有看过《庆余年》,只是当初电视剧热播时,零星地听说过‘小范大人’的名号。
因此在听到儋州与司南伯爵这两个词的时候,他都没有太大的反应,反而是范少爷的称呼,让亚牧隐隐猜到了些什么。
所以他才打算来范府见见范闲。
只是没想到,范闲居然已经离开了……
想到这里,亚牧轻声开口道:“在下姓牧名亚,两年前奉师父之命四处游历,近日于儋州听闻了许多有趣的故事,但这些故事大多零零散散,没有下文,在下急于得知后续的剧情发展,因此四处打听,这才得知这些故事原来都是范家少爷所作……”
“原来是闲儿的书迷!”
老夫人面露恍然,而后微微眯起眼睛,笑着问道:“牧先生这般人物,也喜欢听故事?”
“……可有不妥?”
“自无不妥。”
老夫人摇了摇头,笑呵呵地说道:“只是闲儿眼下已经被他父亲接到了京城,先生若只是对闲儿过往讲述的故事感兴趣,老身府上还有些手稿,可以交给先生一阅。”
“……那就多谢老夫人了!”
亚牧拱了拱手,而后面露犹豫。
老夫人笑着问道:“先生还有什么要求?”
亚牧轻声道:“也没什么……只是在下果然还是想见见那位范少爷,不知老夫人能否行个方便,替在下写封拜帖,好让儋州的误会不会在京城发生。”
老夫人闻言脸色不变,只是玩笑般调侃道:“先生可真是不客气啊!”
亚牧嘴角一扯,拱手道:“山野之人,不懂礼数,让老夫人见笑了。”
老夫人定定地望着他,过了一会,才忽然开口道:“好,老身可以帮先生这个忙,只是先生也要回答老身几个问题……”
亚牧心里松了口气,当即道:“您说!”
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而后挥手示意众护卫退下。
众护卫面面相觑,皆是满脸迟疑,不敢让亚牧与老夫人独处。
但在老夫人强硬的态度下,他们还是不甘地退出了大厅。
待大厅中仅剩她与亚牧二人,老夫人微微眯起眼睛,看似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亚牧。
“你……可认识五竹?”